我头好晕，眼睛也很朦胧，我努力挣扎着打起精神，却发现我竟然在医院里。
我努力坐起来，左肩还有点疼。我已经不记得我走出佛堂后发生了什么了。
这时候来恰好来了一个护士。
护士见我坐起来了，责骂道：“你的伤很严重，都伤到筋骨了，不要乱动。”
没想到子弹都打到筋骨了我的枪还能打得那么好，我笑了。
护士见我笑了：“笑什么？大难不死得意了？”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换药。
护士知道我受的是枪伤，估计她肯定想象我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问她：“谁送我来的？”
她回答：“一个男的，和你一样，满身是血，不过他没什么伤，手术后见你没事他就走了。”
肯定是小雨，我知道是小雨救的我。我想我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休克晕倒了，然后小雨救把我送医院了。看来，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没有断。
我：“走了？走多久了？”
护士：“都走两天了。”
我：“两天？我昏迷了几天？”
护士：“三天啊。像你这样流这么多血的，不成植物人就已经是奇迹啦。”
我一听，三天，坏了，大佬。大龙死了，大佬最坚实的一道保护墙就直接破了，我实在是担心他老人家。
我想现在就去找大佬，越快越好。
我：“你换好了吗？”
护士：“没有，你急什么，还有一点。”
我：“快点行吗？我想尿尿。”
护士：“尿就尿呗，你下面不是有盆接着吗？”
我忽然间略觉得尴尬。
我：“你在，我不好意思。”
护士好直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不都尿了三天了吗？”
我旁边那床的病号都快笑趴了。笑我，你要是知道我是谁，估计会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缝起来。
“好了。”护士调皮地叫道。
我：“谢谢，我得去尿尿先。”
说着，我准备下床。
护士急忙拦住我：“你干什么去啊？”
我：“尿尿啊。”
护士：“尿尿在这里就行啦，你伤得那么严重，还刚醒，不能乱动。”
我硬下来：“我不习惯。况且我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脚，我能走，让我去厕所。”
对于护士这样为人民服务的人，我还是很尊重的。
护士没办法：“那我送你。”
我：“不用，我ok的啦，去帮助更需要的人吧。”
我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跑出医院。我拦了辆的士，先来到我自己的住处。
我：“在下面等我，我一会下来给你钱。”
我刚刚从医院跑出来，身上穿的还是病服，真的没有钱。
的哥：“不行，你跑了怎么办。”
我：“才几个钱啊，我一会下来还要去一个地方，到时候给你双倍，况且你看我这穿的哪里能装钱啊。”
的哥也看到了我一身病服，只能照依：“你说的，双倍。”
我上楼，还好，一切正常，我的地方没人来过，说明天龙帮的人还没有知道是我杀的大龙。不过也不对啊，天龙帮不知道，大佬应该能想得到啊。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换了行头，拿了把枪，揣上钱包，出发。
我来到楼下，的士还在等我。
我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去。
的哥看我回来了，舒了一口气：“兄弟这回去哪啊？”
我掏出手枪，顶在的哥的脑袋上。还好我伤的是左手，右手还能握把枪。
我：“这回我自己开。”
的哥看到枪，立马吓软了：“大哥饶命，您的钱我不要了，放了我吧，我上又老下有小，上有老下有小。”
我掏出一把钱扔给的哥。
“这娘们勒得真紧。”我暗自叫苦，那护士给我包扎得太紧了，让我左手很不灵活。
我继续道：“这点钱算是你今天挣的钱，你的车我借用一天，明天你就可以报警找车，现在GPS找个车很简单。我最近心情不太好，看到我的枪了吗，不要惹我。”
的哥：“好的，您随便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滚。”
的哥拿了钱立马下车，一溜烟跑不见了。我只是借用一天，又给了他好处，我想那个的哥应该不会找我麻烦。
我驾着车来到大佬的别墅。
我刚一下车就感觉到不对劲，一股阴凉的气息从大佬的别墅里传出来。虽然说大佬的别墅地理位置比较偏僻，附近没什么人气，但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感觉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感觉大佬的别墅上冒着火气，好像是别墅里卧着一条龙，龙身上的火由内而外地贯穿了整栋别墅，给人以一种盛气凌人的气息。但，我感觉，今天好像龙不在。
我推开别墅的大铁门，没人看守，只是看到了泛黑的血迹，还有满地的子弹壳。我沿着血迹一路来到了大厅，我推开大门，一地的死尸。
不是龙不在，是龙已经死了。
我绕过层层叠叠的死尸，来到大佬的桌子前，桌子的后面是椅子，椅子上坐着大佬。
我依稀还记得，大佬当初就是坐在现在这把椅子上，也是在这张桌子前和我达成口头交易，把三百万给的我。
大佬心脏中了一枪，鲜血把他的衣服浸湿，凝固。大佬眼望前方，好像在等什么，那眼神，和雪姨，和大龙的很像。
我的心好痛，痛到无法言语，痛得好像那颗子弹不是打在大佬的胸口，而是我的胸口上，或者比这更甚。我觉得我不仅是一个无能之人，我还是一个扫把星，我害死了雪姨，害死了大龙，害死了大佬，还害死了，陆千。
我走近大佬身边，看到桌子上有两张报纸，大佬的手压在上面，明显是有人在大佬死后才放上去的，我想是有人想给我留话。
我拿起报纸，一张是今天的报纸，八月二十八号的，上面标题“赌王徒弟豪赌，欠巨款跳楼死亡”。我瞬间扫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是陆千，他们把陆千杀了，还毁了他师傅的一世英名。狠，太狠了。陆千为了他师傅的名声才同意加入大D局，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想不到阿明竟是如此的狠，他已经杀了陆千了，可为什么他还要毁了陆千师傅的名声。我无法接受。
我急忙看另一张报纸，这张报纸竟然是八月二十九号的，也就是明天的，“黑道斗殴，神枪手惨被一枪爆头”。里面的内容大概是，今天晚上十二点，在男人海上发生一起黑帮之间相互斗殴的事件，神枪手，也就是小雨，将会在那个时候被一枪爆头。
“阿明，啊——”我仰天怒吼。
很明显，阿明是想让我今天夜里十二点到男人海上面去见他。为了小雨，我不得不去。
死光了，全都死光了，我生命里的人一下子全没了。死吧，死吧，这个世界太疯狂，我根本跟不上。
我把大佬背起来，来到他别墅的后花园。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小湖边上，我挖了一个坑，很深很深的坑。我将大佬的龙体放进去，摘了一朵旁边我不知名的鲜花，放在大佬的胸前。我把土埋上，然后在大佬的墓前，插上一根高尔夫球杆。
夜里十二点，我来到男人海，我偷了一艘渔船，径直朝海面上仅有的亮光开去。
那是一艘小型游轮，在我快靠近的时候，两艘快艇截住了我，把我带到游轮上。
我看到小雨被绑在椅子上，阿明则坐在一旁等我。
阿明见到我显得异常得意，那是一种黑色的愉悦，我知道，此时此刻，他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全部完成了。
阿明：“阿蓝啊，想不到你身体那么好，我还以为你赶不上这场好戏了呢。这场戏，你是主角，没有你，结局就不好看啦。”
我：“雪姨是你杀的？”
阿明：“没错，是我。”
我：“大龙，大佬，还有陆凯，都是你杀的？”
阿明得意忘形：“都是我，全都是我杀的，厉害吧，你是不是被骗得团团转，哈哈哈……我现在还要杀小雨，怎么样，想救小雨的话拦住我啊。”
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如果你想杀我，凭你的本事你随时都可以一枪崩了我，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杀这么多人？”
阿明笑了：“哈哈哈，心疼了？你阿蓝的‘独身主义’也会心疼人？”
阿明继续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恨你。当年我母亲难产，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和我爹相依为命，本来生活得好好的，可是你这个扫把星出现了。你一来我们家，我爹的生意就越来越差，我爹陪我的时间本来就少，为了照顾生意，他陪我的时间就更少了，而且还要分时间出来陪你这个扫把星，到最后，我爹竟然被你害死了。你说你本来就是一个没人要的东西，你都衰成这样了还要去祸害别人。你夺走了我老爹的爱，还夺走了他的生命。当初我就和你说过，‘我要亲手杀了你’，这句话我可是一天都没有忘记。”
我：“既然你想亲手杀了我，那你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阿明：“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崩了你，以解心头之恨吗？可是我想，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一枪崩了你的话，没人为你哭，你自己也不在乎，似乎不那么解恨，我要让你的灵魂受煎熬，我要让你痛苦地死去，无比痛苦地死去。”
“当年和你分开，我也走上了贩毒的道路，我知道，我要想杀你，只能靠黑手段。有一次我去进货，我偶然发现你也在贩毒，我就暗自下决心，我要做大，大到可以随时玩虐你的地步，我做到了。我做大以后，自然而然地就会遇到对手，我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大佬。大佬这老头子的确很有能耐，能让人不要命地为他做事，我的势力和他平分秋色，想杀他不容易，而且他还有一个干儿子大龙，也是一个人物。只要这两个人死了，天下就是我一个人的了。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让你帮我杀了这两个人，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快乐的事情啊。帮一个要亲手杀自己的人打天下，哈哈哈……”
“当我打下天下再回头过去看你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你竟然是一个人在混黑道，而且还真有两下子。‘独命阿蓝’，好名号，你知道这个名号是谁帮你起的吗？是我，是我这个大哥让你名扬的天下。自从我把你这个名号散播出去，你在我们这道上可算是名人了啊。也就是这个名号，帮助我把你打进大佬和大龙那两个笨蛋的内部，让你们结识，结交，爱戴。”
“一个人混江湖，你以为你真有那能耐啊，哈哈哈，那还不是我和大佬这两个各持半壁江山的人在后面护着你。你不能死，你只能由我亲手宰杀。黄毛是我引诱他吸毒贩毒的，大龙的货是我偷的，然后嫁祸给黄毛。雪姨是我杀的，大龙是我杀的，大佬也是我杀的，陆凯那小子以前就不配合，暗示你大D局的一切就是个阴谋，可是你笨，你听不懂，没办法，只能说你们的默契度不够，不管是他笨还是你笨，他都得死。现在，你所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死光了，你可以死了。欧不，还有小雨，等我在你面前杀你了这个最上心的人，我在亲手帮你解脱。我之前还怕你不会来救小雨，还特意暗中引导小雨到后山救你。小雨重情义，我喜欢，只可惜他遇人不淑，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大D局是我为了和你接近编造出来的，大D局，大中华毒品安全局，哈哈哈，假的，全都是假的。其实我本可以不用瞎编什么大D局就能让你乖乖地帮我除掉大龙，可是那样不够好玩，一颗子弹并不是我想给你的全部，我就是要当着你的面，玩弄你，嘲笑你，侮辱你，我要让你每天都给我欢乐，给我惊喜。你，也做到了。哈哈哈……”
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我感叹，我赞叹，我惊叹，我五体投地。阿明他成功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死了，可能他说的对，我就是一个扫把星，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会死。能死在这样完美的阴谋里，我万分荣幸。
没有想到的是，我眼前的这个魔鬼，竟然是我小时候不知不觉中一手造就的。只想说，天使和魔鬼都是爱的两个极端，不是因为爱，不会成为天使，不是因为爱，也不会成为魔鬼，阿明就是因为他对他父亲那深重的爱，才使得他成为今天的魔鬼。只是我觉得可笑的是，就因为我意外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出现……只能说，当老天爷和你开玩笑时，你只要准备好去当一个开得起玩笑的人就好了。
我可以死，但我得救小雨。
我掏出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放了小雨。”
阿明：“你真是开玩笑，你说你的枪要是顶在我的太阳穴上的话，你叫我放了小雨还有点靠谱，你顶着自己的脑袋有什么用。小雨比你厉害，我要是放了他，他总有一天会成为你，超过你，然后来取我的性命，放了他，开什么玩笑。”
我笑了：“你费尽千辛万苦，就是要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亲手毙了我，你前面做了那么多完美的铺垫，要是少了你亲手干掉我这个点睛之笔的话，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痛快的吧。”
阿明显得很无所谓：“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了他吗？可笑。”
我知道他在乎。
我：“你知道我是一个手臂中枪还能完美狙击的人，所以不要试图夺下我的枪，我知道我今天是必死无疑，我如果不能救得了小雨，我就让你这辈子都，不——痛——快——。你现在别想着掏枪，你一动我就自杀。如果你觉得你了解我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阿明：“好，你牛。就算我放了小雨，你觉得他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还不是一样，早晚都得死。”
我：“他死不死不关我的事，他死那是他没本事，我只是想救他。他才救过我一命，我就当还他，至于他以后怎么样，那是他的事。不要再废话了，再聊下去我可能就不那么痛苦了，到时候你杀得不爽不要怪我啊。”
阿明显得很不甘：“放人。”
我笑到：“百密一疏的感觉怎么样，哈哈哈……”
小雨被松绑，走到我旁边。
我：“滚。”
小雨：“大哥，我……”
我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他说什么：“我不是你大哥，滚。”
小雨了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大哥，来生再见。”说完，对我鞠了一躬，然后开着我的那艘小渔船离开了。看着那船划过男人海的海面，留下一条白白亮亮的尾巴，我的心里，暖暖的。
我丢下枪：“来吧，实现你的梦想吧。”
阿明掏出枪，我一眼就认得，那是我的沙漠之鹰，是我送给大佬的那把沙漠之鹰。
阿明：“这把枪，我是从大佬那个老头子那里抢过来的，沙漠之鹰，我知道这把枪是你的，上面刻着一个Z，那是你的标志。我血洗大佬府邸的时候，本以为他老得动不了了，没想到他竟然从抽屉里拿出这把沙漠之鹰，着实吓我一跳。不过好玩的是，这把沙漠之鹰里的头两发子弹竟然是有问题的，打在我身上就破了点皮。没办法，老天爷还是眷顾我啊，我就是用这把枪，一枪要了那个老头子的命。他的命可没有我那么好，没遇到有问题的子弹，一下子就死翘翘了，哈哈哈……”
听了这话，刚暖起来的心立马又凉了。是我的错，自作聪明搞什么假子弹，不然阿明早死翘翘了，我简直无地自容。Nozuo，nodie。
阿明一下子把枪顶在我的脑袋上：“我现在就用你的枪，解我心头之恨。”
阿明此时的这双眼睛，和小时候的那双一模一样，充满了仇恨，杀戮。
我：“等一下。”
阿明笑了：“怎么，怕啦？你阿蓝也怕死？”
我：“怕。有毒品吗？什么都行。”
阿明：“毒品？你现在要毒品干嘛，难道你想在死之前再做一笔生意？”
我：“我贩了这么多年毒，从没有尝过毒品的味道，我想在我死之前，深入了解一下我这么多年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明知道我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不需要毒品来麻痹自己以逃避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而且他一枪下去，我完全感觉不到痛苦，更没有缓解疼痛一说，所以，他知道我只是简单的想吸毒，只是看他乐不乐意了。
阿明吩咐：“拿袋****过来。”
只见他的手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他们拿一小袋递给我。
我走到船边上，脱掉自己的上衣，露出我略黑的皮肤，表明我没有穿防弹衣。
我把那袋****放在心脏的位置：“来，朝这打。”
阿明：“你想死在男人海里？”
我：“我不是一个男人，我只是不想有人给我收尸，就让我喂鱼吧，当我被啃得只剩白骨了，男人海自会把我冲上岸。”
阿明二话不说，拿着沙漠之鹰透过那小袋****顶在我的心脏上。
“砰——”
人们说，人死之前的思维会变得很慢，没错，我听到的这次枪声就很漫长很漫长，长得我怕我还没有享受完这为我葬礼的鸣枪我就死去。我脆弱的心脏被一颗无情的子弹穿过，那是我一生中最为喜爱之物，现在却鲁莽地想要穿过我的身体。受伤的心脏本想停止跳动，可是烧焦的****跟随子弹扎进我的心脏，刺激着我那本该停止的心脏继续颤动。
我忽然觉得好冷，不知道这是死亡的冷，还是海水的冷。
我发现，男人海的海水，从底下看，是红色的。
我发现，男人海的海水，没那么咸。
我发现，死在男人海里，挺好。
忽然，一个粉笔头向我砸来，不偏不倚正中我的脑袋。
“哎哟”，我被砸得生疼，从睡梦中惊醒。
“阿蓝，你竟敢又在我的课上睡觉，给我滚到外面站着去。”讲台上的雪姨一边拿棍子狂敲桌子一边对我叫喊到。
雪姨是我们这个孤儿院的护工，兼职我们的美术老师。雪姨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妇女，我怀疑她更年期还未完，火气真是大的不得了。虽然有时候我们针尖对麦芒，不过我知道，雪姨她是好人，至少我知道，她对我很好，最好。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用袖子擦去我嘴角残留的口水，抑制着心中沸腾的喜悦走出教室。
当我跨出教室的那一刻，我笑了，我抬起头，忍住泪水，嘴角轻轻地向上扬起。那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
我面带微扬的嘴角慢慢地沉下海底，我多么希望，这一切真的就只是，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