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陆离,乌啼渐升。
皇家小院中一片朝气蓬勃,它醒了。
古老的镂雕木门吱呀一声轻响,一条青色的裤腿迈了出来,跟着又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收了回去,腿的主人惊讶万分:“你怎么在这?”语气里明显带着不善。
“沐橙,你听我说。”濯澈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而他整个人看上去也跟生病了似的,头发散乱,双目红肿。
他,竟是生生在屋外走廊上站了一整夜!
“没回去?”苏沐橙的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原本早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不再动摇的心硬是突然软了下来。
濯澈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苏沐橙,期待着她能够原谅自己。
“进来吧。”苏沐橙想了想,还是将腿收回屋里,同时将门打开。
濯澈大喜,苏沐橙既然肯让他进屋,这多少已经能够说明她心底其实已经原谅了他,即使……其实他还从未跟她表明过心迹。
“外面冷,若是你冻病了,宫里可是会怪罪到我头上的。”苏沐橙的声音依旧冷冷的,濯澈苦笑了一下,跟着她进了屋。
苏沐橙的小屋比着前几天又多了些变化。出了一趟宫,买回的许多小玩艺儿此刻都被摆放的颇有艺术气氛,就连几串糖葫芦的竹签,也被她细心的编了些竹灯笼挑在上面。
只是……那床粉色的被衾还胡乱的堆在床角,显然刚刚起床的主人还没来得及叠被子。
似是觉察到了濯澈目光里的戏谑,苏沐橙恼羞成怒:“看什么看?不知道刚起床不适合叠被子吗?这是常识,你个傻太子哪会懂!”
傻太子?濯澈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他真的很傻吗?
答案很快便出现在他心中,他是很傻,否则也不会在她屋外整夜傻站着了。
只是,这一夜也不是白站的,他懵懵懂懂的明白了当年比他大四岁的大哥是为何要离宫出走,为爱闯天涯了。
濯澈傻傻的笑着看苏沐橙叠被洗脸,又傻傻的看着她梳头挑衣,再傻傻的随着她将水泼到院角。他忽然明白了当年父皇为什么会选择跟母后在一起了。
当年的永颉皇后跟苏沐橙一样,并没有显赫的身世,有的,只是跟当年濯未明的一腔爱恋。而这份爱,在经历了许许多多濯澈想也不敢想的阻挠和困难之后,终于得成正果……
或许,自己应该强大一些,努力张开自己尚未成熟的翅膀,将苏沐橙笼罩在翼下?濯澈这样想着,脸上表情也忽明忽暗。
“你生病了?”苏沐橙伸掌一试,立刻惊叫了一声:“这么烫?赶快回住处,你发烧了!”说着挽着他胳膊就往未央宫方向急走。
若是能够挽回她的恨意,濯澈愿意自己一病再病。
太医终于还是飞奔着来了,诊断了只是着凉发烧,开了几贴药后,嘱咐不要太过伤神之后,便离开了。
“太医为什么嘱咐你不要伤神?”苏沐橙竟然还傻乎乎的追问。
濯澈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那点心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他可不会告诉苏沐橙他的“伤神”就是因为一整夜都在考虑着如何劝她不要伤心,要相信他……
由于太子生病,今天学堂的课依旧没能去上。濯澈干脆就将书房搬到了榻上,由苏沐橙陪着,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看了一上午的书。
这可苦了苏沐橙,她本就是不太爱学习的主儿,一整个上午都没挪地方,差点没憋疯了她。一俟到中午,立刻借口要做饭开溜。
“我想吃你做的红烧猪膀了。”偏濯澈还在给她加任务。
“病号只能吃清淡的,你是想吃鸡蛋面条还是面条鸡蛋?”苏沐橙才懒得理他,红烧猪膀?她要真做出来估计人也饿死了。
“多放点葱。”濯澈呻、吟着喊。
苏沐橙嫣然一笑,其实她对于太子纳妃的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无名老僧跟她说过,她这穿越的一辈子其实就跟个看客似的,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又何必非要强行入局呢?
至于濯澈为何在她屋外呆了一夜,她心里也清楚,只是对于这个多情种子无可奈何罢了。若是老天让她拥有权利去左右自己的话,她嫁不嫁给太子都无所谓。皇宫中的日子她不喜欢,可皇宫外面的苦日子也是她所害怕的。
人呐,总是活在矛盾中,并在矛盾中不断地挣扎。
在苏沐橙的服侍下,太子濯澈凭着自己强健的身骨,很快就恢复如初,而这件事也并没能在整个皇宫中投起多大的涟漪。所有的宫中人似乎都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也无心来探问。只有永颉皇后心疼儿子,派人送来了许多鸡蛋补品,并责令苏沐橙每晚都炖鸡蛋羹给太子吃。
于是,苏沐橙每晚都会将嘴巴撅的高高的,端来一碗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再在濯澈的大笑声中,接过同样的一把银勺,跟太子抢食吃。
场面温馨而有爱。
而那件事,也被太子有意无意间的掩饰了下来,两个人心里都不去提起,装作不知道,凭由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一晃,二十来天就过去了。
这天,太子兴冲冲地背着书包回来,立刻带给了苏沐橙一个好消息:朝中的公子哥们每年一度的诗文大会将要举办了!按照惯例,太子是每年都要参加的,并且还必须至少做诗一首。
“我帮你也报了名了。”濯澈理所当然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沐橙。
“要交活动经费不?”苏沐橙心疼银子,她每月只有例钱二两,可不够像太子那样“潇洒”挥霍的。
“一两银子。”似乎知道苏沐橙在想什么,濯澈咧开嘴笑了:“银子我帮你出了,就当是我没有事先告诉你的陪罪。”跟着挤挤眼:“不过这诗文大会若是成绩理想,可是有奖品的哦。”
“什么奖品?金子还是元宝?”苏沐橙果然上钩,立刻两眼放光地扑过来问。
“不知道哦。”濯澈故意逗她:“不过我记得前年是一支半人高的红珊瑚,比皇库里最好的那株差不多,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的。”
“去年的奖品呢?是什么?”苏沐橙果然成功地被勾起了兴奋。
“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个玉白菜。”濯澈搔搔头,随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有半个磨盘那么大吧。”
“哇哇!我要参加!”苏沐橙立刻举着拳头宣布,末了还觉得气势不够,高举着小胳膊高喊:“我誓要夺冠!”
濯澈看着她的小女儿模样,笑的开怀不已:“这个可有点难,要知道,每年参加的文人士子可是数量极多的,这其中不但有每年公认的新出才子,朝里翰林院的名仕们也大多会参加。说是一次诗文大会,倒不如说是天下文人才子比拼文采结识俊杰的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