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瘦了,不一样了,就是这么个安静、安宁的背影,让梅洛兰心不由得沉了下来。定然是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才会在三个月内就改变了一向刁蛮任性蛮横的她。
“睛?”她跑了进来,又定住在离她两三步之遥的地方,不可置信,无法掩饰的内心悲戚。这一声,更饱含了她这三个月以来的思念。
梅洛睛缓缓回过头来,见梅洛兰竟然这副模样就出来,稍是吃惊了一下,很快的却是淡定了下来。
“兰,我回来了。”
梅洛兰真的定住了,良久,摇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淡定、成熟、恬静、安宁的美丽女子就是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
“睛,真的是你吗?”她伸出手,想要确认,梅洛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按在自己脸上,“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突然又都泪眼朦胧地出声笑了起来。
真的是她,她回来了。
“师妹,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卫斯也是披头散发地跑了进来,梅洛睛一看,扑哧一声,笑了,“师兄,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你们俩可真是妇唱夫随啊,连打扮都一个样了。”
一句顽皮的笑话,逗乐所有人,一扫刚刚沉重悲戚的气氛。不一会,李慕斯也带着长女,已经7个多月的梅洛雅前来。
梅洛睛热络地抱起梅洛雅,亲呢地与她玩耍时,不意间看到她日亦渐深的眼瞳,有如琥珀色。她心情一沉,脸色稍是一变后,又想起了梅洛兰以前的提醒,便又一次露出了笑脸。
不管她是何人的女儿,现如今,她就是梅洛兰与李慕斯的女儿,西洛长公主的长女,梅洛雅。
梅洛睛没有立即回公主府,本是打算等第二天进宫见过女皇后再回去的,不意,第二天一大早,慕雪就来到了飞霞宫。
“睛公主,我弟弟呢?”三个月间,她仿佛老去了十岁,额角已是布满了雪花,眼尾的鱼尾纹更是清晰可见,红肿着双眼,阴沉着脸。那眼神,就好像她在说,为何不该回来的人回来了,而本应该得回来的人,却反而没有消息。
自从三个月前,慕白追着梅洛睛而去后,一开始,萧迅雷还有时不时传来消息。直到二个月前,突然间,萧迅雷像断了线飞向不可见的高空的纸枭一样,没有任何的踪影。
从那时起,她度日如年,时常担忧、害怕,心里隐隐地总觉得出事了。折磨,如毒药一样吞噬着她,也让她对梅洛睛的怨恨更深了。
尤其是在三个月后的今天,她回来了,虽然清瘦,却更是美仑美奂,而他却被留在了某个地方。她有情郎滋润,而他,在背负了绿帽后,还因此而涉险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的弟弟,北疆聪明的王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成了他人的阶下囚。
她恨,更恨了,恨不得能亲手将梅洛睛身上的肉一刀刀地刮下来,慢慢地将她折磨至死,唯有这样,方可解她心头之恨。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
梅洛睛歉意,才想与她说明情况时,慕雪恶恨恨地呵止了她,“你没有资格。”恨得多深,让她都忘记了眼前这个弟媳是西洛的二公主,手里,撑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不,她不是忘记,她只是故意在激怒她。如果慕白已经不在人世,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一死了之,既然她杀不了她,让她背上毒妇的恶名也不错。
意料之外,梅洛睛没有生气,她一脸的伤感地站了起来,步行走出了屋子,站在了回廊上,看着廊下清池,鲤鱼戏水,不远处,鸳鸯齐飞。
“雪公主,慕白暂时应该没事。当日梅洛睛势单力薄,没能去救回他,但今日不同,本宫已经决定要亲自带兵,去救回他。本宫知道,你担心他的安危。本宫也一样,他,是本宫的夫君……”
“少笑死人了。”慕雪凄然猖狂地笑了起来,“他是你的夫君?亏你还记得这个,你左一个爱郎,右一个情夫,为了他们,如此陷害你的丈夫,我的弟弟。像你这样的毒妇,根本就没有资格如此称呼他。”
“大胆,慕雪公主,你疯了不成。”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梅洛兰大怒,拍案而起,杀气横生。
“没错,我早疯了。”慕雪再也把持不住,似疯,似癫,狂笑,又痛哭,指着梅洛睛,痛斥:“慕白他,根本就是被你这毒妇美艳的外表所骗,才会落得这个下场。你们西洛,可真是会打如意算盘,不止如此,还让他背上了刺杀北疆太子的罪名。有你这样的妻子吗?你还敢自称是他的妻子吗?”
梅洛睛咽哽,反驳不了。她也是在半路上才得知的,那天夜里,北疆的太子让人刺杀了,而后,慕白又在边城落入了宋天昊的手中,宋天昊为了向北疆有所交待,竟然将这罪名安在了他的身上。
慕白,身份特殊,这样的罪名,只会让他百口莫辩。
“对不起。”一向任性的她低头懊悔,喃喃自言,这一声对不起不像是在对着慕雪说的,倒是在对着慕白说的。
慕雪没有说错,她没有那个资格,在泰州时,她就将他丢了。
“你没有资格。”
“你是毒妇。”
“你根本就没有爱上他,为何却要害他。”
“你为什么不干脆与那个姓宋的比翼双飞?”
“你好狠心,自己回来了,却让他成了阶下囚。”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被俘的不是你。”
慕雪像是疯了似的,大声地骂个不停,直到司竹她们拖着她出去时,她狰狞猖狂大骂,好似要让整个西洛的人都听到似的。
梅洛睛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心情也是沉闷,郁结不开,自从回来后,除了担心慕白与颜烈外,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甚至于,她都不想去知道过往的事实。知道得越多,只会让她内心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厉害。
风起云涌,瞬自万变,天边,黑沉沉的一大片,正慢慢地涌了过来。夜,如期而至,白露霜正挑灯夜读,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她吓了一跳,很快的,又冷静了下来。
“朋友,有何贵干?”
黑影人许是很欣赏她的胆量,轻声一笑,一只芊秀的玉手拿着一封信从黑袍中伸了出来,好听,干练的声音轻轻响起,“白大学士,烦劳你将此信送与二公主梅洛睛。”
白露霜接了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洛雪嫣亲启。她心当即一沉,正欲再问那黑衣人,抬头一看,那人却早已无影无踪了。
宋天昊,他在这个时候怎么又送信给二公主呢?
白露霜茫然了,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送还是不该送。
就在几天前,卫斯已经率军前往岳州征讨宋天昊,白露霜原本也想跟着去,让李慕斯劝了回来。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不懂得军务,去了根本毫无用处。放心吧,卫将军会将司马复南平安带回来的。”
宋天天正式与朝廷决裂,并且迅速占领岳、奉、岑和泰四州,可说得上已经握有西洛的半壁江山了。一向高高在上,妖艳丰润的女皇在得知他就是秦少白的儿子时,颓废无神地坐在玉座上,瞬间老去,妖艳与丰润不再,有的,只是一个白发斑斑、老龙老钟的老妇人。她瑟瑟地颤抖着双手,喃喃自语:“该来的还是来了,该死的为何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