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工作,就是生活。点滴的,琐碎的,啰哩啰嗦的,断断续续的,有点烦,又有点平凡。天亮了,天黑了,醒了睡了,来了走了。零碎,细枝末节,总是串联着今天的朝阳,明日的夕阳。
又是夕阳,又是整整一个礼拜,又是昏沉的灯光。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里,时不时的传出流水的声音。黄花走了,那双还没做完的鞋垫还在床头上,似乎在讽刺现有的一切。已经说过了,屋子很昏暗,只具备基本的生活需求。简陋的家具,简陋的过活,诉说着一个简陋的现实。那就是照片里那个穿黄毛衣短头发的女人松开了手,已无气息了。后事处理完了,全家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简易的二居室,约莫40个平方,凸出去的地方改成了厨房。此时,一个秃了顶约莫50岁的男子,正在煮面条,旁边的碗里盛着两个炸鸡蛋。
“麦香,吃面了。”正说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出炉了,“麦香,麦香。”
屋子里没有动静,男子放下筷子,有些踌躇的盯着身后的门,满腹幽怨,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麦香,吃面了。”男子继续喊到。
女孩子的屋子应该很整洁,很漂亮。但麦香的屋子,说的不好听点,有点像杂货铺,十三四个平方的小窝,除了那张床,其他的地方全都被乱七八糟的占据着,纸箱,木箱,风扇,油,米,洋芋,大铁盆,书,报纸,柜子。
麦香不情愿的睁开了眼,因为她明白这个男人的担忧。
“麦香,吃面了。”男子再一次喊到。
麦香擦干了眼泪,无精打采的穿上拖鞋。门开了,出来了一个胖嘟嘟的女孩,锅盖头,大棉袄,俨然一副假小子的时态。这女孩,之前我们见过。
“爸,那人还没找到吗?”麦香问着,眼泪又来了。
“还没有。”
“那那个人呢?”
“先不管那些了。”男人说着,给她递了一双筷子,“把面吃了。”
麦香抓着眼睛,揩掉眼泪,端起那碗面,扑通扑通的吃了起来。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这碗面,顿时就没有胃口了。以前,都是黄花在做这些。但自从麦香进了那家美容院后,一切就都变了。30岁了,至今无人问津,眼看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要落单了,黄花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也曾托人说过几次媒,但那强壮的体型却让对方望而却步,在这个以瘦为美的花花世界里,肥胖是臃肿,是多余,是对女性S曲线的一种嘲讽。节食,跑步,进健身房,吃减肥茶,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但那讨厌的脂肪一直按部就班,守候着丰富的领域,不肯离去。
抽脂,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最贵的选择。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支付那笔医疗费,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AA美容院,低于整形医院2折的价格,就可以做个全身心的减肥手术。她进去了,是进去了。脂肪不仅没有抽出来,还落下一系列的炎症,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而且那张脸,肿的跟包子似的,无法见人。
“爸,我辞职了。”
男子愣了一下,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这个家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就这样了,看不到一点希望。吃过面条后,男子出去了。麦香眯着眼睛,卷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就她这个条件,也不奢望有什么婚姻了,大学的时候,曾喜欢过一个男孩,还奋不顾身的去追求过。但结果呢,除了一个可笑的笑话外,什么也没有。她想恋爱,却又惧怕别人的眼光。因为身材,因为那圆嘟嘟的肚皮与粗壮的四肢。因为自卑,所以胆怯。有很多次,她都在幻想自己丢掉白斤后的某样,为了那可笑的幻想,黄花再一次拿起了扫把,想给麦香一个希望。只要努力工作,攒够了药费,就可以去好医院,就可以达到目的了。可结果呢?上班第一天,她就这样走了。留下一地的忧伤,扫不完,赶不走,冷冷清清……
电话来了,“是,对,真的吗,好,我知道了。”
曾伪装过吗?明明难过的要死,却要笑。明明很讨厌,却要套近乎。明明没有,却说拥有。那些曾被包装过的坚强,能否抗得过岁月的风流抵柱。那些被染色的梦想,能否越过荆棘到达顶端。很想飞,却没有羽翼。很想发亮却没有星辰。骄傲过,鄙视过,逃避过,发过疯,流过泪。赤裸裸,无处隐藏。因为终究,那是一叶花,一片草,一个沉睡的喘息。
麦香出门了,成了远景里一个大大的肉粽子。那个人找到了,是不是意味着黄花的离去有了一个结束。不知道,不知道。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滴答滴答的扫描着冬的皮衣。远处,一个大男孩,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玫瑰花样式的小蛋糕,朝那个扎小辫子的女孩跑去……或许,那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