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张医生态度冷淡地来到了郑小燕的病床前，道：“上级医院对你进行专家会诊的结果是：疑似精神病。也就是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管是不是，医院领导受不了你的朋友带来的那些媒体的曝光与骚扰啦，那会对我们医院的经济效益造成恶劣的影响的！虽然单位的经济效益本来就不好，医生的收入还得与所分管病人的治疗费挂钩，但院方领导还是毅然决然地让你出院！可我们给你的监护人冯威龙先生打过多次电话了，他都推说忙不来接你，没办法，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张医生无奈地摊了摊手，走了。
这天，小竹子又在免费疏通下水管道的时候，那个老司机终于克制不住好奇，问：“到底什么样的血亲啊，你为见她一面肯吃这苦？”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帮助过我的一个大姐，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大姐。”小竹子幽幽地道。
老司机的眼睛一亮：“我看得出，你是很重情意的人。听说你在建筑工地上干过，我其实并不是个专业司机，我手里有一个二十多人的建筑队，你想不想接手？我想回老家去了。”
这下轮到小竹子的眼睛一亮了：“好！我接！我那么盼着考上大学，可真考上了，四年读下来的学费，会给父母增添多大的负担啊。不如现在就挣钱养家。”
他的命运，在那一刻出现了转机。
四 叶飞舞拍了电视剧之后
神色恍惚、发如乱草的叶玫瑰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忽然在街边的宣传栏里发现了一张《红缨枪》的宣传海报，海报上有叶飞舞穿着戏装的大型剧照。
“这个叶飞舞，竟然要当女演员了！”叶玫瑰嫉妒得脸都青了，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瞅了瞅，并无警察，费了好半天的劲，总算把那个海报扯下来了！
叶玫瑰在街上急急地走着。
她的右肩上背着一个挎包，左手伸进包里，好像在紧紧地攥着那包里的什么东西。
路边足浴房、洗头房之类的场所一家又一家的，一间美容院房门外的女人干脆就坐在了门口的凳子上拉生意，故意将裙子撩着，露出一大截粗壮的大腿。
一瞬间，叶玫瑰的情绪忽然就失控了，上前一把抓住了一个正在执勤的交警的胳膊，将他拉到了那家美容院的门口，手指着那个露大腿的女人，气得浑身战栗、不能自抑的样子道：
“警察同志！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她们？你看看她们一个个的，故意将裙子撩着，露出这么一大截大腿，都只剩下腿根了，还露着半截胸脯，她们这样，明摆着是卖肉的！跟摆在货架上的货物有什么区别？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她们？或者，干脆开一台推土机来！轰隆隆地，将这些藏污纳垢的小房子、小屋，这些鸡窝，都统统地推倒！”叶玫瑰边说边比划着。
“这些年我苦心经营自己的感情，可就是这种女人把我的生活一下便毁了！”叶玫瑰泪水盈盈地又说。
“对不起这位女同志，我只是个交通警察，这事你去找派出所。”交警从叶玫瑰的拉扯里使劲拽开了自己的胳膊，有些无奈地说。
“你们这些人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叶玫瑰生气道，“派出所在哪里？”
交警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方向，叶玫瑰气昂昂地向那里走去。
叶玫瑰走进一家派出所，几个穿警服的人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喝茶看报纸。叶玫瑰的情绪变得更加激愤起来，指着他们道：
“你们还有闲心看报纸？你们也不出去看看，不知哪一天起，路边上一下子出来了那么多的小房子、小屋，墙上涂着玫瑰色的漆，精致的小门小窗，窗玻璃是透亮不透光的，透出一股暧昧气息。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一见到这种小房子就气得浑身发抖，没有遭这种女人祸害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叶玫瑰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现今，大量的野鸡像黑蝙蝠一样飞向全国各地，潜伏在美容院、浴场、足浴房之类的场所里，多少个家庭因此变得支离破碎，你们却在这里享受太平盛世，你们为什么不拿着你们的警棍将那些鸡从鸡窝里一只只地捅出来！”
警察们以一副茫然的样子看着叶玫瑰。
“冤有头，债有主，还得我发扬个人英雄主义，自己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叶玫瑰看着他们的茫然，颓然地从警察局走了出去。
叶玫瑰沿街看着门牌号边走边找着。
终于来到了一处，只见一片废墟。
“都市美人鱼美容院呢？应该在这儿呀。”叶玫瑰问旁边的一个人。
“就是这里啊，很久之前有一天夜里炸啦！”那人指着那片废墟说。
“炸啦？”叶玫瑰惊讶道。
“可不就炸啦，那天夜里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只听‘轰’地一声沉闷的巨响，把我躺的床都震抖了。我跑出来看，你猜怎么着？只见原来生意兴隆的都市美人鱼美容院已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这一截胳膊那一截腿的，吓死我了，警察根据一些迹象已经初步断定了，这是一起人为的爆炸！”那人兴致勃勃道。
“人为的爆炸？”叶玫瑰惊道。
“据说是一个女人拿炸药给炸的。”那人说。
“里面的人呢？”
“一锅端，全给炸在里面了。”那人又说。
“那能证明叶飞舞的按摩女出身的其他按摩女们，肯定也被炸在里面啦？！炸得好！炸得好！”叶玫瑰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着，眼神里透出一股邪气。
她又到旁边的打字社里让人打了一行醒目的大字：
“看，这就是电视剧《红缨枪》里的女主演叶飞舞的起步之地！”
同时，叶玫瑰又刷地一声从挎包里拿出了一直紧攥着的东西，是揉成了一团的纸，伸开了，是那张印有叶飞舞剧照的《红缨枪》的宣传海报。
叶玫瑰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那片废墟前，把自己当成杆子，将《红缨枪》的海报和那行“看，这就是电视剧《红缨枪》里的女主演叶飞舞的起步之地！”的横幅都披挂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标新立异的行为吸引了一个娱乐记者的注意，他赶紧用摄像机抓拍下了，并拿出速记本上前对叶玫瑰进行了现场采访。
第二天，各报纸和网站上爆出新闻猛料：“电视剧《红缨枪》里的女主演叶飞舞，曾是按摩女出身！说白了，也就是从事色情活动……”
某电视台的审片处，冯威龙将电视剧《红缨枪》的样片刚放到桌上，审片人员便做驱赶的架势道：
“这部电视剧已未播先臭，一个可歌可泣、深入人心的经典形象，怎么能让一个从事色情活动的按摩女来演呢？观众已经先入为主，绝不可能受感动了，我们不要！”
某电视台的审片处，冯威龙送去的电视剧刚放了几个片花，“停！”一审片人员便叫。
他指着画面上叶飞舞扮演的女一号说：“这个演女一号的女演员，言谈举止间一看就是浅薄、庸俗之人，怎么能演得了大义凛然的女共产党？别糟蹋我们的经典形象了！这个片子我们不要！”
冯威龙的脸色一下变青了！
另一电视台的审片处——
冯威龙的脸色一下变黄了！
……
办公室内，冯威龙坐在老板椅上懊恼道：
“一家电视台也卖不出去。这意味着，两千万的投资打了水漂儿了。影视业，实在太残酷了！还没摸透这一行的水深水浅前，实在不该贸然挺进。”
他又打开了电脑，网站上娱乐论坛里的各种文章和照片又一股脑儿地闪现在他面前：
什么“台上敌人，台下情人！看《红缨枪》里的女主演叶飞舞和戏中的头号汉奸在幕后的亲昵照！”
什么“电视剧《红缨枪》里的女主演叶飞舞，曾是按摩女出身！说白了，也就是从事色情活动——”
……
冯威龙的脑袋嗡嗡地，就要爆炸了。
“叶飞舞！”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忽地站了起来往外疾走。
那套叶玫瑰曾住过的小房子内，叶飞舞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用黄瓜片往脸上贴面膜。“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她边贴边哼着小曲。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满脸杀气、穿着一身黑风衣的冯威龙裹着一阵强风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一脚踢在了叶飞舞的小腹上。“啊！”叶飞舞惨叫一声被踢下了沙发，跌倒在地上，嘴角马上流血了。
冯威龙上前揪着叶飞舞的头发往地上磕着：“破锣！一个下三烂的按摩女，竟然还跑到我面前装纯情玉女！”
“我怎么啦？”叶飞舞边哭边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往门外跑。
“你说你怎么啦？”冯威龙吼道，又追上前揪起叶飞舞的头发往墙上不停地撞着，恶狠狠道，“贱人，你去死！你多少条贱命也挽不回我的损失！”
在一个强悍的男人面前，平时飞扬跋扈的叶飞舞显得那么柔弱、无力。
“砰”地一声，叶飞舞被搡出了房外，连同一点简单的衣物。
“滚出去！滚出我的房子！滚出我的公司！永远也别再让我看见你！”冯威龙在后面面露狰狞地吼道。
披头散发的叶飞舞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内心纳闷道：“奇怪了，是谁知道我以前的那段经历，并捅出去的呢？”
“冯威龙，我得让你痛！我不能让你像扔一袋垃圾一样就这样将我扔了！”她抹着嘴角的血发誓。
五 叶飞舞与叶玫瑰联手对冯
从一条幽暗的小路上，摇摇晃晃地走来了一个人，是潦倒不堪的叶玫瑰。
“叶玫瑰，这一刻之后的你，将脱胎换骨，再不被动，再不弱势，一切都以自己为圆心！”她举着拳头对自己说。
“我要毁了他！我毁不掉他这个人，但我可以毁掉他的高傲和得意，他在别人眼中的魅力。他的高傲，都是因为他在商场上的一帆风顺！只要他跟其他女人们之间别弄出那么多的响动，我的心就会得到安宁！”她又举着拳头对自己说。
“只要他裸露在旷野中，我便像挡不住的风拂过他的头发。”
“只要他站在春天的大地上，我便遮住他看花的眼睛。”
……
她边走嘴中边不停地絮叨着，如一只陀螺般被一个疯狂的念头裹挟着，并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意。
在她所走的那条小路的前方上空，有一团遮天蔽日的黑云。
但她兀自往前走着，越走越远，眼看那团黑云就要把她吞没了——
叶玫瑰在街上走着走着，低头撞着了一个人，却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叶飞舞站在那儿。
“你来干什么？”叶玫瑰警觉道。
叶飞舞黯然道：“冯威龙最近又跟小刁打得火热，我像一袋垃圾般被他扔到了大街上。”
这一刻的叶飞舞，一改平时的嚣张，露出了被踢出局的沮丧。
叶玫瑰眼中闪过一丝看笑话的快意，但还是拿出一块手绢给叶飞舞擦着眼泪道：“到了今天，你还没看清吗，冯威龙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只爱钱，只爱权力。当然，这是对的，在世事的风雨飘摇中，有什么比自己和权力更重要的呢？只要这两样东西坚如磐石般存在着，就会有风光的日子，就总有一个又一个、一茬又一茬的女人往他身上扑的。”
“是的，这个男人，压根儿不是我们所能驾驭的，只要他拥有现今的一切。”叶飞舞也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是那么冰冷。
两个女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久久地。
渐渐的，一个念头在双方的心中同时升起，她们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一种茅塞顿开、拨云见日般的感觉使两人的嘴角浮上了一丝笑意，有些狰狞。
两颗脑袋凑近后小声嘀咕了半天，然后背向而行各自离去了。
转身走去的叶飞舞，眼睛里射出了一股阴冷透骨的东西，她进了一家网吧，对里面的一个小男孩说：“我电脑操作不大熟练，你帮我把这U盘上的东西拷到网上去好吗？”
“公司的股票怎么出现了急剧下跌的趋势呢？”冯威龙心急如焚地从车上下来，匆匆进了办公楼。
公司的员工都以异样的眼神看他。
他刚走进办公室，小刁便跟了进来，有话要说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冯威龙问，神情有些虚弱的样子。
小刁赶紧打开了桌上的电脑，说：“冯总您看，各大网站的论坛上，出现了这种照片和视频，后面跟帖很多。”
只见冯威龙和叶飞舞在医院病床上做爱的照片一张又一张哗哗地出现在网页上，题目叫：“‘大庇天下寒士’董事长冯威龙在医院病床上还强奸女下属！”
“婊子！”冯威龙气得脸都青了，浑身哆嗦着道，“喊人把叶飞舞送到疯人院去！”
小刁一听乐得脸上瞬时开出了一朵花，赶紧往外小跑。
“等等，我和她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她再有什么意外，明显是我所为，算了，她这也是自杀式袭击，出了这种事，哪个男人会再爱她？哪个单位会再要她？就让她自取灭亡吧！”冯威龙疲惫道。
西山莺墅别墅内，叶飞舞和蒋局长两个人裸身在床上，刚经过一场狂风暴雨。
蒋局长用情地抚摩着女人的脸道：“玫瑰，原来，你是因为冯威龙的强权才不敢爱我的！这人为的捆绑，尤其让人心碎。你知道吗？虽然我重权在手，但官场也是一血腥之地，很多时候我特别渴望一个温柔的声音能撑一撑我，暖一暖我。你给我的，不管是心灵的冲击，还是身体的，都是最强烈的。以后专心跟我吧——我对你，保证专一，绝不像冯威龙那么花。”
“我确实是你最在乎的女人？”叶飞舞认真地盯着蒋局长的眼睛问。
“那当然。”蒋局长小男孩般挠着头认真地回答，一脸的诚挚。
“沉浸在爱情中的人们总是小心地回避开金钱和物质，觉得那是对感情的玷污，可感情这种东西，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一种存在，靠什么来断定它的深与浅，轻与重呢？今天，就用钱来称一称我们间的感情到底有多重，好吗？”叶飞舞道。
“怎么称？”蒋局长一下严肃起来，警觉地扬了扬眉毛。
“原来，我曾欣赏过一个女人对她所倾慕的男人的一种境界：‘我不一定在树下乘凉，但我喜欢抬头望树的感觉。’但我现在变了，我若是乘不着凉的话，我干吗总是仰着头长久地看那个男人？你觉得这很世俗，是你不愿面对人性的不堪，是吗？”叶飞舞装作尴尬地道。
“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说就是了。”蒋局长也尴尬道。
“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大意是，表达对一个女人的爱不一定用钱，但舍不得为一个女人花钱的男人，肯定是不爱她的。”叶飞舞又装作尴尬道，为自己的开场找着种种铺垫。
“你别这样，你越这样，我越尴尬。男人挣的钱花在他喜欢的女人身上是最高兴的。其实，有些情况你不说我也应该早为你想到的。只是，我只是个官员，没法跟那些大老板们比，在某些方面，还是挺严于律己的，只是荷尔蒙方面，有些管不住自己。”蒋局长不自然道。
“我想要，三百万。”叶飞舞终于说出。
“你要求的，其实并不过分，只是——”蒋局长尴尬道，显得有些为难，“我手头上的积蓄并不是很多，还有老婆、孩子需要养活。尤其是儿子，我要送他出国，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人夫、人父，这最起码的责任我总得负起来吧？”
“羊毛出在狼身上。花你的钱，我心疼。你跟冯威龙要！我跟他之间积怨太深，借这次机会，你帮我出一口恶气。”叶飞舞道。
“好！这件事，我做！”蒋局长高兴道，“一直以来，我对你和冯威龙之间的关系都摸不着深浅，并心怀嫉妒，通过这件事说明，你跟冯威龙之间压根儿没事。我早就暗示过你，跟着我，不比跟着冯威龙差，可玫瑰你老是不解味。”
一间咖啡屋里，蒋局长和冯威龙坐在了一起。
冯威龙诚惶诚恐道：“蒋局，今天您肯见我，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蒋局长不自然道：“我最近，想送儿子去国外留学，需要三百万。”
“没问题，只当我这个做叔叔的给孩子的压岁钱。”冯威龙赶紧从包里拿出支票簿和笔签了字，然后递给蒋局长。
蒋局长放进自己的黑包里，起身离去了。
西山莺墅别墅内，叶飞舞从蒋局长的黑包里拿出了录音笔，打开了开关，微型扬声器里传出这样的声音：
“我最近，想送儿子去国外留学，需要三百万。”
“没问题，只当我这个做叔叔的给孩子的压岁钱。”
“这是？”蒋局长一下惊慌失措道。
叶飞舞关了录音笔，将内存卡取了出来，然后递给蒋局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