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书房时,不知从哪一层书架跌落一本带着怨气的书,重重的砸痛了我的手背,又瞬间自暴自弃摔至地面。拣起才发现是一本多年前的,该是待嫁闺中时的一本读物。真的让它沉寂了太久。页面显然落上了岁月尘埃,与我一同经历着南北颠沛的生活。随手翻阅,发现书里珍藏着一份遥远的记忆。
不知几时夹在书中多彩的鸡尾毛,大红色搀杂着米黄色,这该是一只芦花大公鸡的尾毛。光泽如丝,像新添着衣裳。岁月并未从这褪色。目光由此穿越时光的隧道,跌入那个古镇,那个院落。透过洒落的光芒,路遇了晨露。道一声早安,我回来了。朝霞似彩带光耀着小镇,院落,鸡窠。
如此令我忆起前些日子读到的一篇文章说,最近台湾的科学家在实验室制造了一种“无毛鸡”,说是为了环保的理由,一说是杀鸡拔毛无端的浪费时间,丢弃的鸡毛亦会污染了环境!现代人以各品牌的吸尘器及除尘方法,取代了鸡毛掸的时代了,这种“无毛鸡”顺势诞生。想起小学时的一篇课文《骄傲的公鸡》“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的脖子,金黄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无毛鸡的诞生,公鸡们再不能有此种傲资了。这样充满童趣的儿歌和那份美丽心情是现代孩童们无法了悟的了。心中不免悲戚起来。
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诞生在实验室的“人造物”越来越令人匪夷所思。试管培育的各式的袖珍植物,园艺精品,那是用智慧来创造美的极至。而这“人造鸡”令人思之为人道的悖逆!令人心生悲悯。
“目睹一只只赤裸裸的无毛鸡,怎么也无法联想到活生生的正常鸡,只觉得像从供桌上跑下来的祭品”怪异之极。不知别人见到此物有何感想,如我亲见,定生出要为它穿上衣服的感觉。羽毛对鸡而言如人一样是一件美丽的衣服,遮羞挡寒之用。如树要皮一样,这是所有生物的一种自然生成的规律啊!
记得小时候,家境极尽困窘,没钱穿漂亮的衣服,这些鸡们的华服令我眼羡。我常用彩色蜡笔在纸上描画它们,常给它们变换衣饰。那些在我笔下生成的穿着靓衣美服的鸡们真是美丽又可爱。而我无靓衣可饰的梦每天在它们身上来实现。这是我少年时的饰衣情结吧!
四五月份,是万物勃发时节,是母鸡们孵卵待产的时候,但记忆中在故乡老家,并未见到母鸡们安于室内,稳坐窝中孵卵,而是被大人们用绳子捆扎了双脚倒挂起来,目睹些情形,我总是眼睛里涌出泪来,偷偷的放了它们,母亲说,这样就是不让它孵卵!可我幼稚的心无法抵达成人的境界,为何要剥夺一只母鸡做母亲的权力?可是那只被我放逐的母鸡,第二天身边跟随了几十只小鸡仔,我真是疑惑难解,问母亲,母亲说,让它自行孵卵太慢,这样从孵化坊买来孵化成活的小鸡仔,乘着夜晚(鸡们在夜里是看不见的)把小鸡仔放至母鸡的翅膀下,第二天母鸡便以为是自己孵出的孩子了,真的如视已出,母性的爱意顿生,那种母性的自然流露,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母鸡用尖而温柔的嘴为它的孩子们梳理嫩黄色的绒毛,几十只小鸡仔在母鸡的护翼下四处觅食,院落的各处皆有这些可爱的鸡们的身影与嬉闹的咯咯声,其乐融融。小鸡仔的模样甚是可爱,嫩嫩黄黄的,走起路来轻盈的无声无息,小嘴尖尖,东啄西觅,时时发出细细尖尖的娇嗲的声音,像个羞怯的女生。
任何成长中的生命都有可能遇其不幸,小鸡仔们的生命像是格外脆弱。我常会在院落的后门口的垃圾堆上,遇见不幸早夭的小鸡仔,有的尚有呼吸,有体温,但已晕迷的,我总是悄悄的拣回来,用一只葫瓢盖住它的小身体,再寻一枝粗点的木棍,在葫瓢上用力敲打,不记得这种常识如何得来了,像是现代医学对昏厥的人给予电击,用这样的手段使其醒来,唤醒他们的知觉。应该是同此一理的吧?奇迹有时亦会出现,有些生命力强的小鸡仔,就会在我狂烈的敲打,呼唤中苏醒过来,从另一个世界的门口又溜达回来。打开葫瓢看它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心中会有一种感动,血液会沸腾。
从小就对一切的小生命爱护到极至。新生的小狗狗,小猫咪,小猪仔,小鸡仔,它们是我童年生活里最要好的朋友。
世间万物皆有其可爱的令人忍不住要去喜欢的一面,老家的那个院落里,那些可爱的鸡们,老小雄雌一大家子,在那里欢愉度日.母鸡们带着它的儿女们翻墙越院的觅食,溜达着,散着悠闲的步,暖阳的午后,它们会集体在草垛旁沐日光浴;有时因偷食邻家的果蔬被追赶的像丧家之犬,还一路高歌欢唱;有时会有亲鸡离散;有时会有母鸡移情,惹怒了雄性的那家伙,院落里瞬间掀起一场雄性之间的战争,各自捍卫自己的爱情;有时也会被母亲念念有词:小鸡小鸡你莫怪,你是桌上一道菜,手提雪刃送入酒席饭桌,但这一切都是这般的自然和有意趣。这样的场景是现代都市人瞠目而不得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