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一股很大力量,我被推得一个趔趄,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进入了打斗圈,抬眼一看,四爷就在几步开外,一支冷箭从四爷身后射了过来……
也许我死了,就可以回去了,不用再呆在这个令我感到无际恐惧的地方,也彻底了了这里的一切,我的脑海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四爷小心!”众人一阵惊呼。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身躯挡住了那支箭,瞳孔中只聚焦在一支羽箭上,眼睁睁看着它准准插进了我的右胸,面上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只觉得麻木,鲜血浸湿了衣裳……
我终于可以回去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我笑着闭上眼,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他吗?我的眼前重重叠叠的是八爷温柔的笑脸。
仿佛飘在云端,四周烟雾缭绕,如几层轻纱笼罩,我找不到方向,忽又觉得身子很沉重,都不像是自己的,耳边尽是细密的蚊子般的叫声,胸前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眼前的光亮渐渐隐去,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啊,好疼,我不禁被疼得睁开眼,眼前是一块陌生的天花板。我回去了吗?太好了!我动动身子想要坐起来,不料惊动了身边的人。
“四爷。”我惊讶地叫出声,怎么还在清朝?
“嫣儿你醒了,太医太医……”四爷一脸惊喜,高声向外呼道。
太医匆匆走了进来,半蹲下为我把脉,面色欣喜,躬身向四爷回禀道:“回禀四爷,清瑶姑娘现今已无大碍,只是受了箭伤,失血过多,身子暂很虚弱,近期需好好静养。微臣先下去开方子抓药,为清瑶姑娘调理身体。”
“那就有劳太医了。”四爷捏紧的拳头松了开来,眉头也平整了些。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本就应当的。”太医作了个揖,便退下了。
“嫣儿,你感觉如何,伤口很痛吗?”四爷坐回床边,见我痛苦纠结的表情,抚着我的发丝,关切地问道。
“伤口是有些疼,不过还在承受范围之内,没事……”我魂不守舍地答道,只是心里的失落大于伤口的疼痛,我以为我可以回去的,我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里的,没想到不仅没回去,还光荣挂彩了。
“太医说你伤得很严重,那时你血流不止,当场就晕厥过去了,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以后不准再这样冒险了,纵使是为了我也不要,知道吗?”四爷握住我的手,眉头微皱道:“我让太医开了些止痛安神,静气调息的药,待会你喝下,应该会好些。”
我呆愣着点点头,再来一次?我可没有这种勇气,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奋不顾身美救英雄,还被认为是为了救深爱的四爷,真是……无语了,事实上我还是很怕死的。
古代医学不是不发达吗,这样也能救回来,太医这么那么有本事啊,那么有本事干嘛,我……
大概是箭穿破了大的血管吧,才会血流不止,纱布上每日都有一大滩的血迹,湿透几层棉布,虽说我不晕血,但还是殷红得让人心慌,简直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奇怪的是,这次醒来,我的心中也不全是失望,竟还掺杂着一丝欣喜,一丝期待。
门扉上响起几声叩门声,九爷和十爷抬步走进来,我欲起身行礼,却发现自己全身乏力,根本爬不起来,伤口胳膊被牵动,又隐隐痛了起来。
“行了,行了,快躺下,自个都是病号一个,就不必多礼了。”十爷冲到床边,扶我重新躺倒,审度了一下我的面庞,“清瑶,你的脸色还是不好,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太医说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放心吧。”我展颜笑笑。
“那就好,我们就放心了。你当时把我们都吓坏了,脸色苍白都没有血色,太医都说可能救不回来了。”十爷坐到凳子上,回忆时神色慌张,真的被吓到了。
“那后来怎么又救回来了呢?”我略略蹙眉,疑惑不解道。
“还不是八哥。”九爷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端起茶盅吹气,优雅地呷了一口。
“是啊,幸好有八哥,为你去寻千年人参和雪莲,不然后果真不好说。”十爷轻拍着胸口,一脸小生怕怕,担惊忧愁的表情。
“当时你已经昏厥了,太医回天乏术,只说需要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入药才有救活你的可能。”九爷淡淡补充道,不忘给我一个鄙夷的眼神,“可是落脚的小镇太过偏僻地小,这片儿只有江宁兴许会有这两样药材,但也要碰运气,可是这儿离江宁最快还有一天的路程,来回便是两天,你根本等不了那么久,这事儿实际已无转圜的余地,太医就这么随口一说,接下来只好听天由命,连四哥听后都放弃了,但八哥听到太医这么说就打发人备上快马,二话不说,骑上马就去了江宁。一路上累垮了几匹马,只用一天便回来了,见你服下后好转了些,随即就病了,直至这几日还未好全。”
我只觉脑袋嗡嗡地响,大脑瞬时一片灰白,之后十爷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是他!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是他为了救我把自己累病,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把两日路程硬生生地缩短为一日,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为什么?值得吗,值得吗?胤禩……
九爷见我呆呆的不说话,就拉着十爷离开了。过不久,四爷和十三爷进了船舱,瞥了一眼案上的茶盅,转头看我精神不济,就静静地理袍端坐下,闭目养神也不说话。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四爷睁开眼打破宁静,眼神中带着一缕哀伤,缓缓开口问道。
“四爷欠我一条命,奴婢希望您记住。”我侧头看向四爷,口气淡然说道。
胤禩,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此刻只希望借此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好,我记住了。”四爷面有惊诧,却还是颔首应了。
“皇上驾到。”康熙来了,这时他怎么会来,我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
掀被刚欲下床,康熙抬手就止住了我,面露慈爱怜惜道:“你的身子还虚弱,这些个俗礼就免了。这几****就好好静养,不必急着当值,朕有萱雪在旁伺候,她暂时顶了你的差使,不必为此事挂心。”
“谢皇上隆恩。”我躬躬身谢恩,康熙和我闲聊了几句,问了太医几句我身体的状况,便叮嘱几声离开了,帝王嘛,总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德妃娘娘前后也来看过我几次,赏了我好些衣料首饰、各类补品膏药,轻拍着我的手背,嘱咐我好好照顾自个。
之后康熙提了我的职,现在我与萱雪在同一级别,想必是感激我救了他的儿子吧。春兰兴奋地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在思考到底是谁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心思如斯歹毒,竟欲一招置我于死地。
“春兰,你还记不记得我和萱雪一起走到德妃娘娘身边时,是谁站在我身后?”我问道。
“当时场面很混乱,我没注意,好像你身后没有人啊,怎么了?”春兰回忆道。
没人?怎么可能,难道是鬼啊,鬼神之说骗骗古代人还好,我这现代人怎会相信?真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照理来说,那些侍卫与我无冤无仇,应该不会把我推到打斗圈里,德妃和萱雪在我身前身侧,该也不会是她们。
难道是春兰、秋菊和冬梅中的一个吗?可是她们和我的关系都很好,冬梅虽不是很熟,但看起来眉清目秀,善良平和,不像是那样的人啊,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止不住战栗。
恍惚间,我朦胧记起那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好像是几种香熏混合的味儿,会不会和推我的人有关呢?可是,我记不清那种香味儿具体是什么样儿的了,自制香囊的人又这么多,要怎么找啊……
我顿时陷入一片迷茫,看来目前是找不出那个人了,只好就此作罢。
十几天后,皇上下旨銮驾回京,王公大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几位爷异常忙碌,时常彻夜长谈,面色沉静却蒙着淡淡的思虑。
我这才后知后觉:康熙四十二年是一个多事之秋,此时离索额图获罪,太子的力量第一次受挫已经不远了。
那么,这次的行刺,会与太子有关吗?
我的伤势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使不上力气,但伤口已经结痂,不会再隐隐地疼了。一见到这个痂,我就有些懊恼,这肯定会留疤的。
果然,痂脱落后,留下一个圆圆深深的疤痕,这是怎样也洗不脱的烙印,无时不刻提示着我,撇掉些离奇古怪的想法,别再神经质地以为死了就能回去,就能解脱。
过些天就要回到京城了,回到那个黄金铸成的牢笼,回到那方红墙围绕的后廷,我十分珍惜在船上的每一分,每一秒。
每到星际明亮的夜晚,我都会跑出船舱,到船头上安静坐着,时而想事情,时而哼歌,时而发呆,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