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侧福晋嘛。”女子低身咕哝。
“侧福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是什么道理?照这样子讲,嫡福晋不成了王母娘娘了。”我好气又好笑,古代女人都是那么逆来顺受么?对上她诧异的目光,霎时惊觉四福晋无故被牵扯进来,被我说成是大权独揽的霸道王母,顿觉失言尴尬地摇了摇手,“那个,我没有针对四福晋的意思,就事论事就事论事。”
“奴婢只是个藩邸格格,位分远不及李福晋。”女子垂眉顺眼,“王府女人的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又何止我一人受这份儿苦。”
争风吃醋,是啊,我已然被胤禩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都不晓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为何物,自嘲地笑笑。
藩邸格格?我脑中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瞬时一个激灵:“对了,你叫什么?”
“奴婢贱名,怕污了福晋的耳朵。”女子一板一眼,搞得我头大。
“什么贱不贱的,我不信这个。”我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古代女人都是怎么了,无事就喜欢自虐自贬么?
“奴婢姓钮钴禄,闺名芸梦。”果真是钮钴禄氏!乾隆的长寿母亲!
“你将来定然大福大贵,我敢断言。”我轻握住芸梦的手,佯装十分老道和专业,模仿着相面师的样子微微笑着,竟然又遇见了历史留名的真人,简直难以置信。
“瑶福晋……会看相?”芸梦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忙摇摇头道:“我不会看相,只凭着第一感说的,像你这么宽心的人,倒也少见,日后一定是个有福之人。”
芸梦苦涩一笑,说了一段很令人心疼的话:“不宽心又能怎样呢?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李福晋深得爷宠爱多年,地位早已不可动摇,如今又为爷生了好几个孩子,地位更是稳如磐石。而我进府已有四载,却一无所出,也不得爷宠爱,只道是自己命该如此,切莫强求。阿玛是朝中四品典仪,官阶不高,我得以进入贝勒府为格格已是万幸,不敢再有奢望,倘若日日揪心,事事计较,那我的日子便难过了。既是如此,何不放宽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平平安安即是福气。”
她那么想得开,难怪长寿,我默然点了点头:“你说的是,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吃苦受罪的还不是自个。”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芸梦温和地笑着,“现今我唯一的盼头,便是为爷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后半生也好有个依靠,日子也不致那样难熬。可惜爷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甚少到后院来,即使偶尔来了,不是去李福晋房里,便是去福晋房里,其余的妾侍都不甚得宠,一年来难得见到爷几面。碰到运气上佳的,比如和我身份相仿,却比我早入府多年的宋格格,前些年曾诞下过子嗣,原本该是晋封的,可是生下的女儿未出月便殇了,实在是可怜得紧。”
深宅大院中的女人,幸福的都相似,不幸的却各有各的不幸,四福晋幼子夭折,宋氏有子早殇,芸梦求子不得,还未进门的年氏荣宠一时,却是红颜薄命,子嗣早夭,大多数还是凄苦哀怨的,只剩悲叹。
“我哪里有瑶福晋的好福气,福晋膝下已有一子,还是八贝勒爷的长子,想必八爷极其宠爱您的吧。”芸梦反握住我的手,眼中有了些笑意。
这该让我怎么作答呢?我向来认为,胤禩和我是平等的个体,又怎可用一个“宠”字了得?倘若只用男人宠女人,而非用爱的的角度,便显得不平等了。
“你放心,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我淡淡勾起一个弧度,芸梦一开始还不知我指的是什么,见我抬手抚上小腹,她才恍然大悟,立马红了脸。
“弟妹。”四福晋搭着下人的手,迈步跨过门槛,“芸梦的伤可好些了?”
芸梦即刻行了礼,欲给四福晋让座,被四福晋摁住了:“妹妹身上还带着伤,快别动了。”
我起身让四福晋坐到我这边,她推脱了几次推脱不掉,便在炕上坐了:“妹妹啊,李福晋的脾性我也知晓,你受委屈了。”
芸梦忙道不敢,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个身上,说是不慎冲撞了李氏,好似整件事完全与李氏无关,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似的。
可明眼人都瞧得很清楚,李氏装作无意,脚下却暗暗使绊子,芸梦才会摔这一跤的,今日她们根本没起任何冲突。
“妹妹不必再说,这事姐姐心中自有一杆秤,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四福晋果然是个明理之人,中肯不偏私,“李福晋的脾气是刻薄了些,也有点小家子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能忍则忍,倘使哪一****做的着实过分了,便告知姐姐,姐姐必定为你做主。”
“多谢福晋。”芸梦作势又要跪下,却被四福晋拉住,看来芸梦的性子还是较为沉静内向的,方才一席话,已是不符她的拘谨性格,想必她是把我当成自己人,才会吐露肺腑之言的吧。
一天,两天……一晃眼四天过去了,胤禩还未来接我,我等得已然生出了绝望,难不成他真的变心了?抑或是……我不敢再想。
几天时间里,我不是陪四福晋聊天说笑,就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发霉,曾有一次问起四爷书房的厦月,忧心上次的逃跑行动连累到了她,四福晋先是有一丝错愕,旋即恢复正常神色,只说她犯了错,已经被赶出了府,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一个心腹丫鬟,犯下什么滔天大错需要赶出府上,要知道,培养一个心腹所花的时间和精力,不是用金钱可以计算的。
也许,我忽视了什么……
虽然四福晋的措辞天衣无缝,但是眼底的避闪却是极其诡异。
“瑶福晋。”这声媚啼除了李氏,我不做第二人想,想必她今天来,是想报一箭之仇吧。
“李侧福晋。”我放下手中的毛笔,绕过书案福了福身,“不知今日怎会来我这儿?”
“哟,此言差矣,你这里又没挂牌子,上边写着我不能进,我怎的就不可以来了呢?”李氏娇笑两声,却引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是啊,倒是我糊涂了。”我赔笑着,自动省略了下半句话:我是没写李氏勿进,我应该写上李氏与狗勿进。
不过腹诽归腹诽,我还没这么大胆子,敢主动招惹这只……披着羊皮的母老虎,瞧她今日气势汹汹,看来是来者不善,凶多吉少。
斗嘴我在行,动动嘴皮子就好,但是打架就不那么专业了,她要是也绊我一跤,摔我个狗啃泥啥的,我可得光荣挂彩了。
“瑶福晋毫素修养不错啊,写出来的字和爷的有几分相似呢。”李氏踱到书案边,拿起我写的字。
什么?和四爷的字像,姐姐,你眼神有问题吧,不信你找张四爷的字,和我的放在一起作对比,就不会这么说了。
你今天专门找茬来的吧,李氏抬眼瞅见我不屑的眼神,微愣了下,随即牵起我的手道:“瑶妹妹,你别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嘛,我对你没有恶意。”
妹妹?太夸张了!太荒诞了!母夜叉何时变成小绵羊了?我微挣了挣,欲解放双手,但下一秒,立刻证明了对付她们这些百炼成精的女人,我还太嫩——
“啊……”一声痛呼,李氏瞬间松开我的手急速退后,腰部一下子撞在桌子的尖角上,身子顺着桌沿滑了下来,一只纤手护在腰间,满眼泪光痛呼道:“瑶妹妹,我诚心来找你化解嫌隙,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她偷眼看了一下我身后,急急爬了过去,抓住一片袍角,“爷,你也看到了,妾身好心好意来探视瑶妹妹,她却将我推倒在地,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我僵硬地回转身体,四爷正站在我身后,冰冷的眼神使室内的温度连降好几度,真是令我哭笑不得,这都几天了她还记恨,实实不好惹!逮着个机会竟然不惜用这种早就用烂的招数,只为了对付我?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客人?她是时间太多无处打发还是怎么着?我实在找不出任何……值得她设计于我的正当理由,除了那一****没给她台阶下,这事恐怕四爷也知道了,以为我小肚鸡肠还抓着不放,今日故意伤害她吧。
“爷……”一声声凄惨的叫唤不绝于耳,李氏装可怜的本事可是一绝啊,她抱着四爷的腿,哭得是梨花带雨,天地失色,我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四爷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住口。”李氏马上被四爷的威势压住了,只剩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
“我叫你住口,没听见吗?”四爷明显对这几声抽噎也很不满,“不要以为爷宠你,就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了,这个王府还是有家法的,给爷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