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温度的词,冰冷着活着的人最脆弱的神经。然而天堂却是充满温情的,因为它让人相信那里是有爱之地,住着逝去的我们爱着的任何人。
我很羡慕莱恩的世界,可以任意的表达着喜欢与爱。“我是不是想你了。”有多少次我多想对穆箫说的话,可如今这句话却烂在肚子里,不再言语。
我关掉了手机,就好像关上了连接世界的大门。这一刻唯有自己享受着宁静,我走到阳台看着漫天的星辰。“妈妈,你是哪一颗星呢?我知道不论是哪一颗你都会一直守护我,一直在我身旁的。所以我要活得很快乐,这样你才能快乐。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住在天堂,让我觉得死亡都变得有温度。它不是一种结束,更像是另一种开始。每一次抬头看天空我都能感应到你和我之间有一种牵引的联系。明天我就去看你了,今晚好梦。”
我朝着夜空拜了拜手,忽然感觉整个夜晚都亮了,是我产生幻觉了吗?我仔细向着发出光亮的地方看了看,原来是楼下有一辆车打着远光灯,照亮了我面前的小世界。虽然看不清车里的人,但不管是不是凑巧我都从心底里感激这个人。因为这束光更让我确信,妈妈就在我身旁。她能听见我心里的话。
这个夜晚回到家乡的第一个夜里,有好友,有老地方,有妈妈,还有陌生人的光亮,两年来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伴着我睡去。
我睡得格外香甜,梦里妈妈一直牵着我的手,虽然看不清妈妈的脸,但能清楚地听见妈妈一直叫着我“颜颜”,还有她不间断的笑声。如果有一架相机记录这一夜,我一定是全程微笑的。
清晨如约而至,可能是因为昨晚那束光让我更加确信妈妈就在身边,我高兴得好像身体里住着一只小燕子。打开音乐在客厅里翩翩起舞。
我的舞蹈是妈妈教的,小时候总是趴在门口看妈妈在家里的舞蹈室不停地摇摆着身体,那时候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天使,我也忍不住模仿自己比划着。被妈妈发现以后她就一点点教我,但她从来不强迫我练习舞蹈的基本功,她说舞蹈是自由的,只要我跳的开心就好。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是专业的,但在妈妈眼里是跳的最好的。舞蹈就好像我和妈妈沟通的另一种语言,每一个肢体动作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开心与烦恼。所以从妈妈离开我以后我再也没跳过,因为没人能再读懂我舞蹈里的情绪。
直到看到昨晚的那束光,那光照亮了我的心,好像妈妈也随着光来到我身旁一样。一支舞蹈结束我去洗手间梳洗打扮,梳起我的披肩长发,将额头的发丝全部梳到脑后,脸上只涂了一点儿防晒霜,没有任何的修饰。在衣橱里选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穿上舞蹈鞋,打扮成妈妈最喜欢的样子。
到了楼下,看见昨天的那辆车还停在那,我很想上前说声谢谢,但又怕车里没人或者让人觉得莫名奇妙。我就在原地朝车的方向鞠了个躬表达谢意。
我刚要抬起身的时候那辆车的车门开了,车的主人虽说没有完全下车,但光看他先伸出来的腿就可以断定是位有钱的商务男士。我虽然在车的品牌认知上是白痴,不认识他的座驾是什么车,但作为服装设计师一眼就能看出他脚上穿着SilvanoLattanzi(郎丹泽),这个牌子每年只出售六千双鞋子。看着这个行头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立马转身离开。
“舒颜,要去哪儿?”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向前走,不停的给自己暗示“不是叫我!不是叫我!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本来应该是走另一个方向的,但为了躲开穆箫,我大步的朝着相反的方向一直走。
“简舒颜,你站住!你要去哪儿?”穆箫大声的吼我,想用声音震住我,但我从来不吃这套,他越叫我走的越远。直到我发现自己走的是一条死胡同,前面根本没有出路。怎么办穆箫马上就过来了我不能往回走,可是前面也没有路了啊。此时我史无前例的窘态就在步子前前后后中暴露无遗。
穆箫追了上来:“我问你,你这是到底去哪儿?这是个封闭小区,只有两个门。”我被自己蠢红了脸,回头尴尬的和穆箫打招呼:“嗨,早!我……进行快走健身。现在准备再走回去,拜!”
说完我低着头往回走,穆箫一下拉住了我:“你少骗我,谁会穿成这样健身!而且为什么朝我的车鞠躬?”他问完我,我就听见了自己的心声:谁知道是你的车,你这换车的速度比换媳妇还快。而且要知道是你的车停在楼下,我打死也不会下来。
但是面对穆箫我只能:“嘿嘿,拜财神,您是老板,我是员工,感谢您,应该的。”
“又骗我,你以为我忘了你是车盲这件事了?”“车盲”!一听这词我就火大,一下甩开穆箫的手。
“您有钱随便换车换房,也不用拿这种事嘲笑劳苦大众。穆总,不陪您在这话家常了,再见。”还没等我走出他的掌控范围,他又拉住了我。
“你以为我在这车里坐了一夜就是为了和你聊家常?跟我走。”说着就把我拽到车旁边,塞了进去。
我吵着要小林停车,小林当然不听我的,我现在也不是穆太太,而且就算我还是穆太太,他也一直听穆箫的。我自己动手要开车门,穆箫紧紧的抓住了我的双手,不由我反抗。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我今天特意打扮成妈妈最喜欢的样子去看她,不能被他破坏。我抬起手,穆箫的大手紧紧的包裹着我的手,我直接用牙齿咬向了他的手。
血慢慢穿过嘴唇,透过牙缝,流进我的口腔。口腔里充斥着穆箫血液的味道。我看了一眼穆箫,他疼得一直在咬后槽牙,头上也是青筋乍现,但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样子。
我慢慢松开了口,眼泪滴在穆箫的伤口上,“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让我下车。”穆箫松开了手,将我直接拥入怀中。
“我知道你是要去看妈妈,不哭了,好不好?”我听到他说出了“妈妈”这个称呼哭得更严重了,眼泪混着鼻涕都流在了他的西装上。
“舒颜,你是设计师不认识车总该认识这身衣服吧,别哭了,都弄脏了。”我狠狠地将他推开,心里想着不就是套Armani(阿玛尼),我还赔得起。我拿出纸巾自己留了一张,另一张递给了他,让他擦一擦被我咬伤的地方。
他接过纸巾只是握在手里,却把伤的那只手伸到我面前。“你自己看看,你这是谋杀亲夫不?”
“亲夫?穆箫,咱俩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别总把我和你扯在一起好不好!”我推开了他的手。
“好吧,一会儿我就把这伤口给妈妈看,她一定会心疼的。”穆箫把手放好,一本正经地坐好。我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等着去见妈妈。
“穆总,到了。”小林回头告诉穆箫,穆箫正了正衣领和袖口,推开车门下车。小林下车为我打开车门。
“我自己上去,我妈妈估计也不想见到你。”我倔强的向前走,穆箫好像去后备箱拿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轻轻地跟在我后面。
妈妈的墓地当时是爸爸找的,在最上面。他说妈妈一直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被束缚,这样让她在山顶,能看的更远。后来爸爸娶了别的女人估计就再也没上来过。
我气喘吁吁地爬到了上面,发现妈妈的墓前有一束还未全干地鲜花。我正在纳闷是谁放在这的,穆箫走到前面拾起原来的花束,又放上了一束新的。他伸手去拿花的时候故意用那只好手,把被我咬伤的那只背在身后。“妈妈,舒颜来看你了。你看我没骗你吧,我说过她会回来的。”他把拿起的干花交给了小林,“我们俩在那边等你。”穆箫指了指远处的公共区,就走了过去。
我俯身给妈妈打扫了一下墓地周围,就坐在石地上靠着墓碑,好像靠在了妈妈的肩头。
“妈妈,我回来看你了。对不起,让你自己在这等这么久,这么孤单。我本来是想骗你,告诉你我过得很好的,但是昨天斐扉问我‘是真的好吗?’我忽然觉得应该告诉你实话,因为我觉得你都能感受到。我和穆箫分开了,就是两年前。因为他的表妹箫筱说他们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才是相爱的,他娶我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且,她还怀了穆箫的孩子,她把离婚协议放在我面前那刻,我心里是有一丝埋怨你的。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你看着我嫁人的心愿我不会和穆箫结婚,我也不会爱上他的,可是这一丝怨念很快就没了。最起码我感受到了爱的滋味,但是有一件事我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当时我想不开,自己狂喝酒,也许你现在都已经做姥姥了。妈妈,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你笑了,就是原谅我了,是不是?”我摸着墓碑上妈妈微笑的照片,笑得这么优雅怎么会这么冰冷。
“妈妈,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好好生活。累了就睡觉,醒了就微笑。你在这也要好好的,以后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我起身给妈妈鞠了三个躬,泪水滴在石阶上,我擦了擦眼泪。抬头微笑,以后简舒颜都不会轻易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