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才一瞬,书房内便再无先才那个人影,只余龙卿宇在案前认真的看着书。
邢彬不断的抽打着马儿,一路疾赶,转瞬他们就到了一片空地上,前方是未知,后方是危机。
在空地上跑了一段路,马儿便不肯再走,前肢跪地,鼻孔喷着粗气。
邢彬焦急不已:“贵人,马不愿走了,怎办。”
回音掀开帘子出来看了眼伏在地上的马一眼,又看了看后边,见没有一丝动静,才道:“那就休息会吧。”
邢彬见回音毫无急色,便稳下心来,下车去给马儿喂水,刚蹲下,抬眼就看见了车厢顶上竟立着一个人。
邢彬迅速起身,大喝:“来者何人。”
那人却理也不理他,从车顶跃下,伸手就将闻声探出的回音点了穴,对回音说了声“多有得罪”便揽住回音的腰身,一个脚尖点地,就带着回音几个跳跃逐渐消失了。
邢彬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突然太快了,他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一群穿着官服的人策马赶来,询问他车中的人去向时,他才惊觉:贵人被另一拨人掳走了。
因为没有找到回音的踪影,但邢彬之前驾着马车狂奔的举动甚为可疑,他们也就将邢彬带了回去。
邢彬耷拉着脑袋,表情落寞。贵人没了,愿望泡汤,果然他还是回去和猛兽打交道算了。
当他被带到龙月离面前时,听得旁人对他呵斥:“还不快快跪下见过太子爷。”
邢彬才回了神,被按着肩膀跪倒在地,抬起眼眸打量着眼前这位太子爷,也就是回音的“丈夫”。
见过气质气势样貌地位都比他高出不是一个档次的龙月离,邢彬彻底萎了。先前对回音存的那一点点小心思也被自卑给磨灭了。
龙月离没有错过邢彬的表情变化,但没有过多猜想,缓缓抬手便有人将一张画像恭敬奉上,他接过画像抖开,问道:“你可曾见过这画像中人?”
邢彬瞥了眼画像,又黯然低下头:“没有。”
龙月离将画像扔给旁人,循循善诱:“若是你见过这人,如实禀报,你想要什么本宫便给你什么。”
这条件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确实诱人,但对于邢彬这无欲无求的专职猎人来说,却不痛不痒。
“没有。”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没有。”
“把人带上来。”龙月离忽道。
邢彬惊得抬头,回头一看,正看到那被他雇佣的车夫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也不看邢彬一眼,直直走到他旁边跪倒:“参加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身罢。你,可认得你旁边这人?”
车夫看了邢彬一眼,毕恭毕敬的回道:“回禀太子,此人正是雇佣小人的马车其中一人。”
“这么说来,雇佣你的不止他有人?”
“回禀太子,还有一人乃是这人的弟弟。”
“既然是他弟弟,那便是个男儿,你怎么说”他“是画像中的宫女呢。”
“小人赶车十余年,接触过上百人,女扮男装的也有少数,见得多了小人变也能看得真,虽然小人与小公子鲜少照面,但只需一眼,小人便能看出小公子乃是女儿身。”
“只凭你片面之词,本宫怎可轻信于你?”
“还有一事,请容小人禀告。”
“说罢。”
那车夫得了应允,斜瞥了一直沉默不语跪在一旁的邢彬一眼,才说道:“就在昨夜,小人不小心见着了这位公子与小公子在车厢内行那苟且之事。”
邢彬震惊目光投向车夫,欲要站起却被两人一左一右按着肩膀无法起身,怒不可歇的一用力推开两人,得以起身后冲向车夫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是真小人,满口胡言,这等浑话你也说的出口。”
龙月离沉了脸,几个侍卫会意一同上前钳住邢彬的肩膀,猛一用力将他拉开甩到一边,又一同上前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皇太子在此,岂容你目中无人。”
邢彬半趴在地,不敢动弹。
龙月离看了眼惊魂未定的胆小车夫,又看向怒意未消的邢彬,最后说道:“将他们押下去,待找到人再作定夺。”
车夫被侍卫架住,顿时才明白过来:“太子爷,太子爷,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太子爷,小人冤枉啊。”
龙月离不予理会。只看着邢彬沉默着被押下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那剑客将回音带到一个山洞里,没有解开回音的穴道,就要转身离开时,回音叫住了他。
“你是什么人。”
剑客停住脚步,背对着回音也不转身:“奉命行事。”
见他又要迈步,回音又迅速道:“你是谁的人。”
“无可奉告。”
“皇上的?皇后的?龙月离的?还是东宫哪位夫人的?”
他不再作答,缓慢走到了外面。
回音的反应由此至终都很淡定,待过了好一会,确定那人真的走远了后,回音闭上眼静静待着,等待穴道自动解开。她听闻过江湖中有种点穴术,鲜少有人练会,除了熟悉穴位之外,还要练就一种特殊点穴手法,所以即使武林高手众多,却甚少有人会这些点穴术,除非是武艺精湛无比的,而且这种点穴术是有时间限定的,点了穴之后按练就的不同级数,有不同的长短时间限定。
回音在赌这人只是初期,大约就会在半个时辰内自动解开穴道。
她刚刚故意问那么多话就是想拖住时间,让他迟点回去复命,能在他离开后短时间内解开固然是好的。
但奈何这剑客实在太有个性。
回音只好坏坏的祈祷他去的路途或回的途中出点事。
每过一会回音就试着动动身子,时间慢慢过去,那人还没有回来,回音的心里满含期待。
过了不知多久,回音依然有耐性的不时动动身子,虽然依然无法动弹半分,但回音依然努力不懈。
直到回音内心愈是焦急,动的愈是频繁,最终她终于成功转了身子。
回音万分惊喜,站起身,感觉腿脚有些麻痹,但又时间紧迫害怕那人随时回了来,她只好一瘸一拐的走向洞口,望望四周,外边一片竹林,而且很熟悉。
可不正是邢彬住的那个竹林么。
回音心里五味参杂,有些庆幸这是自己认识的地方,但又纠结居然回到原点。
不再诸多乱想,回音缓缓的走向竹林里,走了一段路后便看见那条河,沿着河流一直走,终于看见了邢彬的那间小木屋。
回音站在木屋前顿了顿,终是没有进去,心里在想,不知邢彬怎样了。
回音走到河边蹲下,看了看水面倒影出的模糊人像,在脚边抹了把泥土在脸上,又把头发弄的松松散散,整个人狼狈肮脏。
看着这形象回音满意极了,心中忐忑按着走过的路走到了黄城门口。
守城门的那个人认得回音,如今见她只身一人并比之前更加狼狈,除了有点嫌弃也不疑有他,很爽快的放行了。
回音来到皇城,孤身一人走在街上,不理会旁人投来的目光,有些怔然望着周围。
走着走着,忽然一道华美的建筑映入她眼帘,月香楼。
姑娘们衣衫单薄的站在门口挥着丝绢娇滴滴的招着客人。不时有些男子会进去。
回音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最终还是坚定的走了过去。
她才刚走到门口阶梯,那些姑娘就捂着鼻子退步一边挥着手中的丝绢嫌恶的看着回音。
“这哪来的小叫花子,脏死了。”
“走开走开,别挡了咱的生意。”
“快走,脏死了。”
其中更有人丢了两个铜板在回音脚边。
回音漠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那些女人,她们有些惧怕回音的目光,但又看她脏兮兮的,便又大着胆子继续叫嚷:“快走开,死叫花子。”
这时,月娘从楼里出了来,一脸不耐:“吵什么呢。”目光触及门口站着的人时,及时噤了声。
反倒是那些姑娘见月娘来了,叫得更欢:“娘,你瞧这叫花子,挡咱的生意呢。”
“娘,快教训他一顿,脏死了啦。”
“娘……”
叫嚷声不绝于耳,都没注意到月娘僵硬的表情,直到月娘见回音单薄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闭嘴。”便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过回音的胳膊,低声道:“太子妃……你……”
回音只淡淡道:“再说。”
“是。”
姑娘们一脸吃瘪的表情鸦雀无声的看着月娘毕恭毕敬的模样将那脏兮兮的叫花子扶进楼里,上了阁楼。
待月娘与回音进了房里,回音懒懒躺在床榻上,疲惫的表情尽现。
“太子妃……你怎的落的这般……”
“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即使变得这样,也好过当初真的着了龙月离的道。这还得多谢月娘你的援手相助。”
月娘叹口气,一脸欣慰。
事情回到那天……
“既然龙月离都把我带到这来了,就如了他的愿吧。”当回音说完这话时,月娘只惊了会,很快就明白了回音的话。
两个聪明人不用点明便达成了某种共识。
月娘找来了一个普通的小丫鬟,长相清秀,十四五岁的模样。
月娘让她脱掉了衣衫,上了床,然后让她趴到回音衣衫完整的身上。那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每步照做。
月娘将小丫鬟的头发扎成一束马尾,然后把她的头摁到回音的另一边肩膀,回音一脸平静的躺着,直到月娘出去房外看了眼,回来后跟她使了眼色,回音遂即闭上眼,微蹙眉头,同时房门也被推开。
小丫鬟听到声响,被子中的身体颤抖了下,回音紧紧箍住她的腰不让她起身,小丫鬟只得趴在回音身上。
所以龙月离进来看到的就是“香艳旖旎”的情景。
但事实却是床上的两人均是女子。
龙月离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实,他只要看到就好,并不需要怎么去证实,所以才被回音和月娘如此幸运瞒天过海。
“月娘……”回音闭着眼躺在床上,声音略有些疲惫。
“民妇在……”月娘赶紧答应。
“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太子妃快莫这么说,太子妃有何事尽管吩咐。”
回音缓缓睁开眼幽幽的目光看向月娘:“给我一辆马车,我要回大瑶。”
“何时?”
“今晚。”
夜幕降临,月香楼比起白日里更为热闹非凡。
而在月香楼的后门,一位粉衣飘舞的窈窕女子正站在马车前与月娘别离。
“月娘,谢谢。”回音静静看着月娘许久,万般思绪,终是只说出这两个字。
月娘看着眼前这抹了艳妆神采飞扬的妖娆美人,心中很是感慨,这太子妃比起云倾城着实不差,不过一个优柔娇弱,一个清冷空灵。
唉,真不知道当今太子爷怎么想的。
“……快走吧。”月娘欲言又止,也只是说出这句。
回音点点头,将手中的面纱带上,在一个清秀少年的搀扶下跨上了马车,月娘对那少年点点头,少年扬起马鞭喝声“驾”,马车便行驶起来,逐渐驶入夜幕中,直至再也瞧不见。
那少年是月娘一手带大的孤儿,名唤襄阳,为月娘的养子,对月娘很是感激和敬爱,在楼里长大,从不低看哪位姑娘。
此才成为护送回音的人。
回音对月娘也很是感激的,她可看出月娘是真心待她好,而不是碍于她的身份。
马车稳稳的行驶在夜路中,街道昏暗冷清,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打了烊,比起月香楼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犹如异世。
缓缓的到了城门,零零散散有几个守卫在站着,不如白日里那般正襟威严,只草草的问了两句什么人,去哪,便放行了。
回音端坐在车厢里,面纱下的表情略微轻松。
就在襄阳要驱着马车驶出城门时,一辆马车从城门外的夜幕中出现,并以轻快的速度驶来。
赶车的人似是没有看到襄阳的马车,毫无减速的正面冲过来。
襄阳心惊的拽着绳子将马头往后拉拐了个弯,正打算转弯避开,而那辆马车的人似乎也才看见了这边的景象,也急急的勒住了马,马儿被拉的叫了声,猛地停住了脚步,车厢里传出一声女子尖叫。
看起来是个练家子的赶车人歉意的问马车里的人:“太子,可有大碍?”
车厢里的龙月离稳稳的将蒋芍青抱在怀中,隐含怒意的道:“常青,发生何事。”
常青恭敬的回道:“夜色太暗,卑职未看见城门的马车,险些撞上,这才紧急勒马。”
蒋芍青先才被颠的差些摔倒,心中不满:“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冲撞太子的马车。”
外面的常青默然。
龙月离安抚的拍拍蒋芍青,然后对外说道:“什么人如此深夜还要驾车出城。”
常青明白龙月离的话,遂即就答应了声,下了马车走向横在城门口的马车,看到赶车的是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时,有些吃惊,但还是遵从命令问道:“你可知你挡的是当今太子的车。”
城门口的守卫听了这话都从昏昏欲睡中变得精神百倍,惶恐莫及的扑通朝城门外的那辆马车的方向齐齐跪下:“参加太子。”
而襄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表面却依然保持着平静,他跳下马车,对常青弯下腰身:“恕草民有眼无珠。”
常青又问道:“何故这么晚还要出城,去向何处。”
“我家姑娘得了疾病,需要到祁荆就医,因为病发太突然,这才要连夜赶路。”回答的不卑不亢又很平常,让人不疑有他。
有病嘛,而且突发疾病,当然继续就医啦。连夜赶路是人之常情。而且是去祁荆,祁荆可是在边境,那么远的地方,自然要更加赶了。这样似乎合情合理。
常青淡淡说了声:“都起来吧。”然后便走向城门外的马车,在车厢的窗口前站着复命。
守卫通通起身,端正严肃的挺着身姿站在岗位上,看起来兢兢业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