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拭珠沥于罗袂,传金翠杯于素手。
空气中弥漫着女子的脂粉香,混合着酒的醇香,迷乱的气息到处都是。
轻歌曼舞,体态风流。
身姿丰盈的女子,轻纱环身,欲露未露。两旁是二十四个乐师,手持着古琴、笛、箫、马头琴、琵琶,合奏着西域的乐曲。
十二个女子随着乐曲翩然起舞,身上的流璎随着动作翻飞,发出动人的响声,合着乐师的乐曲。
“到这种地方喝酒,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西域的葡萄酒只有长春阁最为醇香。”晏无端不拘小节,执意于酒。
“醉酒误事。”断无痕坐于对面,杀意收敛。
“不喝酒,人生无趣。”摇头晃脑,对于断无痕的理论根本没放在心上。
“怎会无趣,看你前些日子在破庙里救下的那小子,就应该不会无趣。”
晏无端瞄了他一眼,双指捏着酒杯,横躺于席簟上,翘着腿。
忽而,酒杯脱手而出,只觉一道白色疾风袭来,直击断无痕胸前大穴。
“不过是事实,何必动怒呢。”断无痕笑着将手中的白色酒杯放到桌面。杯中那金黄色的液体,竟然半滴未出。
“是麻烦。”
“晏无端做事,向来要连本带利,我看这小子长的不赖,你可以收了他,当做利息。”
两人相互一视,畅怀大笑。
歌声低迷,畅叙忧情。
“孽障。”白袍飞扬,身姿清削。
无论她怎么走近,却始终无法触摸及,无法看清他的容颜。
不,不要走。
想要更加靠近,依旧没有办法,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最终,只有那悄然而散的衣角。
师叔。
飘渺的香气游荡在鼻端,酒醉的头脑开始从混沌初醒。扫视了下四周,却是已然不在长春阁内,她居然在倾雪楼里。
而她的身侧,正是醒着的舒倦,眉目风流。
“我怎么在这里?”就是酒量再不好,喝醉了也应该在长春阁,万不可能到倾雪楼,更不可能是在舒倦屋里。
“我派人把你从长春阁请回来的。”他似乎已料到华雪消会铩羽而归,随后又派了人去找晏无端。
晏无端一笑,“你不是要死了吗?”
“是啊。快了。”谈笑间,生死置之度外。
舒倦的回答,令晏无端有些错愕,“这回,我是怎么你了?”
“你什么也没做,”舒倦的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袖口,继而说道,“你只是抓着我的衣袖一个劲喊,师叔。”
闻言,晏无端起身的动作一僵,转身看着他,神色凝重。
舒倦在她的注视下,依旧笑着。
四目交接。
舒倦想,也许那一刻,晏无端是动了杀意的。只是最后,她没有动手。
后来,当舒倦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晏无端却怎么也不愿回答了。错觉,一切都是舒倦公子的错觉。
他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和勇气,扣住晏无端的手腕,一扯。本已坐起的女子又横躺到了床塌之上。
舒倦在上,她在下。
“无端,我的时间不多了,”舒倦微笑,“所以,我想讨点利息。”
晏无端只觉得那温热的气息轻抚过脸颊,带着湿滑,停留在了她的鼻端。
那一刻,灵魂翻滚,幻化为魔。
若非神志被毁,理智不清,又何以放纵声色。
近乎贪婪的吸吮,她急切的撬开他的唇,勾上他的舌尖,疯狂的需索,彼此交换着温暖。他的唇因着常年的药汤,有些苦涩。
他浅浅一声,双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身。
“说,你有什么目的?”食指摩梭着他颈间的跳动,亲昵而不失分寸,温柔中透着杀意。
“无端,我的时间不多了。”又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所以你今天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勾引我?”
“不,”食指覆上她的唇瓣,指腹描绘着唇的轮廓,黑瞳注视着她,“我要你爱上我。”房间的烛光摇曳,他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眉眼盈盈处,乱人心神。
他说的是要,而不是希望,这是一种强势的肯定。
“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叫我晏姑娘。”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如此亲昵的地步。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
“可是,我已习惯叫你无端。”男子浅笑,一时竟让晏无端觉得无可奈何。
“随你 。”
待晏无端走后,舒倦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与适才判若两人。
“
有殊狂先生的消息吗?”
“属下派出的人跟踪殊狂先生至魏鸾河一带,就被先生甩了。若非先生有意告知他是往北地齐巍山方向,怕是出了倾雪楼,我们的人就已经被甩下了。”
“齐巍山?他这是去干什么呢?”
“齐巍山靠近北辰国。”文渊说道。
“北辰?”舒倦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殊狂在密林阁已经呆了将近十多年,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已经无法使他掠足其中,那么唯一能让他出山的就是他心头在意的大事。
什么,才是殊狂在意的大事呢?
“花点溪呢?”
“在屋外。”
“让她进来。”
花点溪,就像她的名字,给人一种缤纷的感觉。少女特有的双髻,色彩团杂的衣饰,这个看起来不足及笄之年,不谙世事的明艳少女,却是倾雪楼数一数二的高手。
“公子,公子,公子。”活泼又欢快的花点溪刚进门就高声喊着舒倦,这是她特有的表示。
“出门这么多日子,想家了吧。”舒倦笑着,像是一位长者。
“嗯,嗯,嗯。最想的还是公子。公子想我了吗”少女纯真而执白的问话,有的是真实,没有丝毫的忸怩。
舒倦颔首,“已叫人给你备下了你最爱的章茶鸭子,桂芝堂的。”
“公子最好了,公子万岁!”花点溪闻言,笑得十分满足。
“和我说说交给你的事怎么样了,说完就可以去吃了。”
“公子下令全力绞杀,只是蒋少飞太狡猾了,不过我也不笨,”花点溪讲起这事就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萧玄前头派了人支援,最后干脆就没了。”花点溪说话还带着少女的稚气。
“去吃东西吧。”舒倦下了令,花点溪就如放了风的鸟儿,欢欢乐乐的跑着离开。
“这丫头永远长不大啊。”文渊喃喃自语道。
“长不大未尝不是件好事。”
“看来蒋少飞是站错了地方,最后连萧玄都视他为弃子了。”
“这些都不重要,”舒倦一顿,悠悠说道“倾雪楼向来不和江湖打交道,这次萧玄执意将矛头指向此,你说,有何目的呢?”
“萧玄最近和朝廷走得很近。连续数次向念欢公主送了数十个面首。”
“东隐帝最喜爱的就是这个公主,难道萧玄想借助朝廷的势力,一并收服东隐江湖?”舒倦不由蹙眉,正是想着事态的严重性。
正当舒倦还想再说什么,却有人来报,江小扣欲见他,以死相逼。
“文渊,你去看看,她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她。”
文渊虽然不明白公子为何对一个曾经毒害过她的女子如此宽容,但既然公子已不再计较,他也只好听从。
上吊,投湖,服毒,自刎,各种手段都用尽了,江小扣都没有成功。只因为舒倦说了,要她活着并且是好好活着。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 ,江小扣求死不能,竟已溃不成人形。有丫鬟想要给她梳洗,只是一靠近,江小口扣就哭闹不止。长此下来,也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虽说舒倦说了要好生照顾,但倾雪楼的丫鬟对于这个曾经毒害过公子的人,实在无法给予好脸色。
“怎么是你?舒倦他人呢?”江小扣缩在屋内一角,听见脚步声后才微微抬头。污乱的头发覆盖住了她的脸颊,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审视着来人。
“你有何事直接和我说,公子是不会见你的。”面对她,文渊的耐性有限。
“呵呵,明明他才是该死之人,如今你们一个个迁怒于我,舒倦伪善的本事真是越发叫人作呕。”讲到此处,江小扣面目狰狞。
“你到底想说什么?”文渊对此女子的发狂行为有些不耐。
“也对,舒倦如今得了势,又怎会与我这个阶下囚见面,还有那个女人,”说道这,江小扣不由嗤嗤笑了起来,“利用女人上位,这不是舒倦一贯的作风吗?”话语中满是不屑。
“你到底想做什么?”文渊最后的耐性。
江小扣瞄了他一眼,一个劲地嗤笑,不再说话。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幽怨的歌声在江小扣的房屋内响起,往日美好的情景如今成了讽刺,情到痛处,江小扣便不会不停地喊着,舒倦,你这个骗子,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