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去你所爱的人。在梦里,徐倾城曾经无数次地见到母亲被残忍杀害。现在,父亲也倒在了枪口之下。眼睁睁看着他们滑向黑暗的深渊自己无能为力。她的四肢被许多人使劲地按住了。包括剑花也阻止她去营救。她动不了了,拼命挣扎,却感到浑身无比痛疼。仿佛世界末日到了,死神也在召唤她;她想喊叫,嘴里却咬着一块柔软的东西,没有声音。一切都是那么无助。朦朦胧胧的光亮之下,剑花似乎在流泪;还有一个戴口罩的女人正用刀剜她的肉。再后来,又是一片黑暗……
当徐倾城醒来的时候,她相信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四周全是白色。唯一熟悉的,只有剑花。这个从小就服侍自己、陪自己一块长大的丫头,见到自己醒来便欢天喜地,赶紧倒了一碗水,用调羹送到自己嘴边,说:“小姐,喝点水吧!你昏迷了四天,块把我吓死了!”
徐倾城嘴干喉痛,右手直接把那碗里的水灌进了嘴巴。呛了几下,浑身阵阵抽痛。特别是腹部和左臂,真够要命的!它咬着牙喘着粗气,躺在并不舒服的硬床上四下看了看,说:“四天了,我怎么会睡四天呢?那不成了猪吗?”
剑花咯咯娇笑,说:“你要成了猪还好哩!我去给你熬碗鸡汤。”
徐倾城摆了摆手。“我不饿,就想你陪我说话。王八蛋,竟然挨了两枪。我爸呢?你找到他了吗?还有我哥?”
“老爷他……”剑花低下了头,来年该行泪水扑簌簌地滚落脸颊。“小姐你打我吧!”
徐倾城双手死死抓住了床单,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忙用手擦拭,很恨地说:“我一定要把他们杀光,为父亲报仇!”看到剑花不住地抽泣,她反而有些厌烦地说道:“哭有屁用!你记住,咱们以后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剑花点点头,用衣袖擦拭泪水,说:“咱府上很多房子都着了火,我是在东厅的洗手间里发现老爷的。当时,老爷倒在地板,已经没气了。”
“有枪伤吗?”
剑花摇了摇头。徐倾城不顾疼痛,一边爬起来,一边说:“我爸爸安葬了吗?如果没有,带我去看他!”
“小姐你还不能走动,医生说……”
“放屁!”
剑花终究是拗不过主人的。她告诉徐倾城,那天她在火海窒息了,幸亏王亚男率领红军赶到徐家,才救了她们,并将老爷下葬。全府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还能辨认,大少爷似乎还活着,但不知所踪。
而徐倾城之所以急着要见到父亲的遗骸,是想知道父亲被什么方式所杀。她认为这一点很重要。自己毕竟也杀过不少人了。不同人的手段是不一样的。只有找到特征,才能锁定杀父仇人。
王亚男为了表示对一个老党员的敬意,把徐老爷子安葬在狗尾山之巅。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县。由于受伤严重,徐倾城无力登上山顶。剑花于是背着她艰难攀行,狗尾山顾名思义,像狗尾巴一样,山顶是卷曲的。半山腰的路还比较好走,但快到山顶时,路就断了,只有突出的石块可供攀爬。这一段大约15米,剑花身子纤弱,背一个人上去几乎不可能。她试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滑下来,手脚也被磨破了皮。徐倾城看着这直耸入云的怪山,感觉自己可以上去,但只要一用力,全身便剧痛难当。就在踌躇犯难之际,王亚男在她身后说道:“我背你上去!”
“你?”徐倾城带着鄙夷的目光审视着这个男人。
“嫌我瘦是吗?”王亚男淡然一笑。“平时砍柴跳水,什么活都做过。一次能扛150斤的石块。”
徐倾城不信,但眼下要想见到父亲,只有这个办法了。她默不作声,等于同意。王亚男遂背着她,踩着鉴定有力的脚步,一级一级,平稳地将她送上了山顶。从山顶到山巅,20米的坡面却比较缓了。徐倾城道:“放我下来,我能走。”
王亚男却说:“背上你,就算再加剑花,我也能走。”剑花在后面跟着,听到这话,忍不住偷笑。
到了父亲的墓地,徐倾城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说:“爸,原谅女儿不孝,为了尽早找到杀害你的仇人,我只能开棺验尸了。”
墓碑是王亚男请工匠打制的,字体采用徐老爷子生前最喜爱的隶书,碑身还有花纹。王亚男把墓碑挪开以后,便与剑花一同刨土。他的速度好快,像土拨鼠一样专业,半个小时就把棺木挖出来了。但说是棺木,其实就是几片厚薄不一的木板钉成的,有点像柜子,却比柜子粗糙难看得多。徐倾城记得,父亲给自己留过一口棺材,是用檀香木做的。估计已被大火烧了。
王亚男用佩刀撬开了棺盖。见到父亲的遗容,徐倾城没有泪水了。她庄重地鞠了一躬,然后开始检查遗体。没有枪伤,也没有刀伤,但后脑和颈部都骨折了。她推断,凶手很可能是趁着父亲不注意,先用钝器击打后脑;但这一击并不致命,父亲与搏斗,最终被掐死。看来,此人不会武功,力气也不大。会是女子吗?她问王亚男:“你在我家发现多少具尸体?保安团的不算。”
“69.”王亚男顿了顿,又说:“老先生和另外三人是我们的同志。”
徐倾城沉吟道:“我爸、我哥加上下人也是68.剑花跟着我,恩平哥失踪,正常情况下应是66人,现场却只有65具尸体。还少了一人。”她接着问王亚男:“69人,多少男,多少女?”
“这就不记得了。”王亚男回答。“除了我们的同志,其他人都埋在附近的荒地。”
“你干什么吃的!”徐倾城对这样的接不哦很不满意。王亚男被劈头盖脸地喝骂,也有些委屈,嘴上却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父亲被重新入土为安。徐倾城坐在墓前,迎着凛冽的寒风,听着山下的林涛海浪,思绪万千。她觉得,事情没难么简单。张大帅要的是地契,为什么要灭他们徐家?如果要武力抢夺,那个营早就可以动手。保安团一向和他们徐家关系不错,却为什么让地痞流氓绑架她?而大部队又来血洗徐家?若不是有人撑腰,区区保安团一百多人怎敢这般行凶?那个偷袭父亲的人是谁?义兄有去了哪里?想了很久,她只能把线索一一梳理。这些线索未必都是相交的,有的可能相互平行,只是刚好被利用,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同一段时间。
剑花道:“小姐,这儿风大,你身子虚,还是回去吧!”
“我还想坐一会儿。”徐倾城望着遥远的县城说道。
王亚男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说:“你还真是女汉子,给你取弹片的时候没有麻药,你也能撑得住。以前好多同志战斗中负了伤,就是因为没有麻药,都牺牲了。”
“谁给我取的弹片?”
“你认识的,星月。”
“这么说,她还是我这个大资本家、地主加恶霸的救命恩人?”
“她其实挺好的,就是……”
:“我对你们的人不感兴趣。”徐倾城打断了王亚男的话,停了一会儿又问:“军火到手了吗?”
“到手了。拿着崭新的武器,大伙儿士气高涨,在那个夜晚全歼整个营。”王亚男说到这儿,笑了笑,续道:“多亏了你,你和徐老先生是我们红军的恩人”
徐倾城却冷冷地说:“你们救了我和剑花,又把我父亲安葬在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王亚男看着墓碑说:“可徐老先生希望你留下。”
“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正如婚姻大事,得由我自己做主,懂吗?”
王亚男无奈地点点头,问:“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报仇。”徐倾城冷冷地说着,投向远方的目光如锋利的剑刃。“给我一支步枪,要最好的。”
“嗯。”王亚男道。“你想报仇,我也可以提供一条线索。”
“说!”
“徐老先生购买这批武器是绝密,张大帅怎么会知道藏在面粉厂?我觉得,你们家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