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阿香揉惺忪睡眼笨拙地走出来:“姐姐,你同顾公子将去何处?”
“到山中为钰白采药,照顾他的事情便多劳烦阿香姑娘了。”顾笙的语气很是温和。
她的嘴角不禁一撇微笑,眼角弯弯好似弦月,姿态竟有些娇羞起来:“是,阿香知道,公子和姐姐放心去吧,这里的一切都教给我吧。”
如此算是只好跟顾笙到山中采药。
——
巳时,阳光正逐渐温热,长期与世隔绝造就此山树木巨大如通天柱,所经之地常能听见鸟兽鸣啼,所经道路皆是崎岖狭长。仿佛看到安逸恬淡背面的原始,但心中没有为此恐惧抱怨,走在大山森林中的每步皆像是种修行。
“来,把手给我。”
正在努力看脚下长满青苔的树枝,它们光滑而杂乱,若不小心谨慎会将人摔倒。
抬首,顾笙双眸中充满期待,像在等待欢快而庄重的仪式般。他是可信的男子,心是可反映照面的镜子,回想到双手牵挂的难捱,便未将手伸向他。
若这世间有个男子能牵挂我手,大概只能有一人,而那时之感不会是难捱的。
“不用,我可以。”淡淡回他。
而他严重那份期待瞬间消失不见,反倒变得有力。不知为何他却从陡坡上走下来,待他站在我身后那刻才懂他是要保护我。
“我走在你的后面。”
“恩。”轻轻点头。
片刻后,视线里有几簇红蓝花生长成团,很是旺盛,地势稍微高些并不陡峭。曾学过它既可做胭脂又能做药材,又名红花,身怀六甲的女子不能沾染,因其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对钰白的伤势应有疗效。
“顾笙,前面有簇红花要采摘吗?”他的药方只有自己知道。
“让我来吧。”未听从他言语,依旧走上去,瞧见那花弯腰欲用手来采,忽有条赤炼蛇冒出头来,两只黑眸异常明亮,口吐着鲜红的蛇信子,不觉一惊。
“咝咝……”那声音如同魔咒令身体不敢稍稍动弹半点。
他在后面问:“怎么,姑娘为何站定不动?”
死死盯住赤炼蛇亦不敢发出声音。
很快,顾笙走过来,停在我的旁边,那蛇约有灵性,竟扭头看看顾笙,好似接受到某种指令般转身离去了。
我也终于肯放松自己愿意呼口气息。
“它认识你?”我问他。
“居于此山的灵兽大多都识得我。”他淡淡答道,然后俯身采摘红花,将它们放入肩后的背篓中。
他犹豫片刻紧皱眉头,不知在思忖些什么,然后有点忧虑地道:“还缺少一味药材,须去那片生满水蛭的沟壑方能采到,若遇见那沟壑姑娘便离得远些。”
尽管已料到山中采药的凶险之处,听到他讲生满水蛭的沟壑时还是不觉心惊。那种虫子长得柔软且乌黑,适合生长在潮湿的沟壑中,最恐怖的是水蛭极爱吸食新鲜血液,只要有半点松懈它们便会钻进皮肤里吸食血液。
约莫那味药材喜潮畏燥才长在如此丑恶之地。难道他不害怕吗?
一条溪流绕巨树根成圈蜿蜒曲折地往林中深处流去,顾笙说沿着它便可寻见那味药材。两人向前穿林跨木,偶尔他还是会伸出胳膊遮挡杂乱枝梢。
土地积满凋落的残花枯枝,嫩绿青苔悄然爬上可安身立命,越往前行脚下青苔越加浓重潮湿,有水渍沾染顾笙纯白衣袂。
“请姑娘在此等候。”他伸手挡住我的去路。
“好。”
投眼去看,果真有大片淡粉色半边莲长在那处,它是治疗蛇毒的良药,不过周围的野草青苔树枝上爬满水蛭,看起来很是骇人。轻轻一瞥瞧见周围高树上竟也覆满水蛭委实可怖。
顾笙边走边用术法驱赶水蛭,我才想起来对他大声提醒道:“你当心些!”
他未回首未言语继续向前缓慢地走。那片半边莲生长在溪水中一块小山包上。那块山包上覆满嫩绿青苔,看起来很是圆润,六七株半边莲好似娇小仙女亭亭玉立在其上。
顾笙俯身伸手采撷半边莲,那块山包竟然会不安分地移动几下。
“它怎么会动,顾笙你当心些!”心已惊惶,约莫那话如吼般吓跑林中鸟兽。
“嘘。”他做个示意安静的动作,却依旧从容不迫继续采撷那几株半边莲。
巨石抬起粗而长的脖子回头看背上的人,他讲话的音色低沉而老迈:“原来是顾生啊,又被毒虫毒蛇咬伤了吗,你多采些半边莲放在家中备用。”
“伯伯,我没有受伤,这是为钰白采的药材。”他从容不迫地回答。
这幕画面看起来竟有些令人不敢相信,他到底是在和山包还是什么讲话?对啊,我也曾与花灵及赤羽鸟讲话,可那是种什么动物,看起来又和海龟不太相同……仔细回想,原来是自己长期居住在咸海底,对山中各种灵兽并不熟悉。
山包声音依旧低沉老迈:“又是那贪玩的小子,他没少给你惹麻烦吧。”
顾笙从它上面走下来,首次见他微微一笑。“还好,钰白非常听话。”
我想想,有礼地道:“顾笙,他是谁呀,以往从未见过?”
那山包扭头向此处凝望一会儿:“是个女娃娃,还是个阿修罗女,哈哈哈……”
双颊隐约发烫,他笑什么?
顾笙亦紧皱眉头,有些腼腆的样子:“龟伯伯,她只是普通的朋友。”
“无碍无碍,只要是个好女娃,提婆神如何阿修罗又如何,龟伯伯一向是通情理的,至少孤独的你能有人陪伴了。”他声音虽听来慈祥和蔼,却令人怎么都亲切不起来。
“恩……”顾笙犹豫一会儿:“伯伯,钰白尚在家中等候,我俩这便先回竹屋了,往后顾笙会再来看望你。”
“好,快回去吧,告诉钰白别再贪玩。”山包的言语中已有些许寂寥。他究竟等待多久才等来一个能讲话的人。
“是,知道了。”
——
“他是海龟吗,为何模样有些不同?”回家脚步渐渐轻快。
顾笙摇头:“不是海龟,是山中乌龟。”讲罢,他便不知缘由地笑,很是腼腆,这大概是我此生看过最好看的笑容了。
低首看见地上枯枝长满嫩绿青苔。
“我还有件重要之事必须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