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凤一身白衣,如同一朵云一般飘然而下,白翳紧随其后,要看看这个坏自己好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云姨,白叔,多有得罪了。”柳音放开了脚下的守卫,拱手抱拳,对着来人深鞠了一躬。“你是……柳音?”白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七年前的幽灵似乎都从坟墓中爬出,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而云从凤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一般,先是外孙,然后是柳音,之后会是谁?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吗?她声音有些颤抖;“别道歉,你回来了就好……”“云姨,先别急着叙旧,”柳音的声音有些冷淡,她显然没有被对方的热情打动,“我是来找我的孩子的,李嶂在哪?”
“李嶂很安全。但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白翳横插在了云从凤和柳音之间,“李嶂是什么来历?”“你们已经知道了,不是吗?”柳音反问,“他是李烈的儿子,李家的后人。”白翳依然没有死心:“柳音,事关重大,你可有什么证据?”“我亲眼所见,我就是证人。”柳音冷冷的回答,“你要是怀疑,尽管去验好了。”
“我们已经以鬼灵杯验过,结果却有些令人怀疑……”白翳再度发难。“鬼灵杯?”柳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我问你,鬼灵杯里装的是什么?”“是女王之血……”“那李家的血脉呢?”“这……”白翳愣住了,李家的血脉之源是讨鬼盟千年未解的谜团之一,对于这神秘的血脉,他也所知甚少。
“滴血验身,只有同源之血才会是正常的反应,”柳音的轻蔑更甚,“李家血脉与女王之血虽然同是祖血,但你能肯定,它们一定是一体同源吗?讨鬼盟的长老们都老糊涂了不成!”
白翳被柳音的话驳得哑口无言,她说的的确有理有据,鬼灵杯的异常,并不能说明李嶂并非李家后人。“白翳,你先让开,”云从凤已经不想再理会白翳的闹剧,她看向柳音,眼神里有着微微的激动:“你回来了,那我的女儿和女婿……”
“对不起,”柳音低下了头,“李烈和我走散了,我不知道他的生死,但云姐姐,”柳音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在生下李嶂后,没有挺过来……请节哀。”
云从凤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扶住旁边的山石让自己不至于当场跌倒,头脑里早已是一片混乱。十七年来,她虽然早已不再奢求女儿能平安归来,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仍然让她难以承受。唯一让她稍感欣慰的是,女儿至少留下了一个孩子,而此刻,这个孩子却也昏迷在床,随时有丧命的可能。“李嶂他不在这里,他在山下华老的竹屋。”云从凤看着柳音,声音里充满了苦涩。连自己的外孙都无法保护,她的内心只剩下了深深的自责。
“李嶂怎么了!”听到云从凤的话,柳音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她当然知道华老的竹屋意味着什么。情急之下,她甚至没有控制自己的声音,天音瞬间粉碎了周围的一切。“你看看就知道了,跟我来吧。”云从凤轻叹了一声,衣袖一挥拉起柳音的手,二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此刻,就在他们脚下几百米的深度,一个青石堆砌的古老密道内,一位嘴叼匕首的黑衣蒙面女子正猫在地上缓慢的移动着。“能来到这里,你很厉害,”在她前方不到十米处,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狭窄的密道中,仿佛是死神的呼唤。
女子急急向后退去,在后退的过程中,她的瞳孔飞快的放大着:“司马夜!”挡在前方的巨人,赫然就是送柳柳和李嶂去往车站的雄伟男子司马夜。“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司马夜缓缓向前,在他的脚下,坚硬的山石竟然被踏得出现了一丝裂缝。黑衣女子后退到了安全距离,从腰间拔出了两把漆黑的武士刀,时刻准备着蓄势待发。
“三剑舞!”就在女子拔刀的一瞬间,司马夜的瞳孔骤然收缩,来人很明显不是无名之辈,这种古老的武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女子没有说话,就在司马夜露出惊讶之色的一瞬间,她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半空中,女子的身影一分为三,三道虚影飞快的舞动手中的武士刀,六个刀尖闪着寒芒,同时电光火石般向司马夜刺来。
“你的火候还不够。”司马夜后退一步,大手猛地向前一抓,一声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一把漆黑的匕首突然出现在他手中。正在前冲的三个身影全部消失,黑衣女子喘着粗气,苦涩的看着一把抓住匕首的司马夜。一击不成,等待刺客的命运就是死亡。
“不错的本领,可惜你太年轻了。”司马夜随手折断匕首掷在地上。黑衣女子的眼中,司马夜的拳头飞快的放大着。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除了在这一拳之下灰飞烟灭,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她的脸被拳风刮得生疼,但想象中的千钧铁拳却离奇的并未砸下来。司马夜的拳头停在半空,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在那里,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正插在最要害的地方,顺着匕首望去,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司马夜身后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
“你是陈……”司马夜惊讶的转身指着眼前的男子,仿佛看到了地狱来的幽灵。“你话太多了,司马夜。”男子猛地把匕首拔出,鲜血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从司马夜的腰间猛然喷出,像粘稠的油漆一般喷洒在密道的墙壁上。“阿舞,下次再出现这样的失误,你就可以直接见阎王了。”神秘男子轻轻擦着匕首上的血,看也不看身旁的黑衣女子一眼。
“明白了。”黑衣女子低下了头,语气中充满了敬畏,司马夜的血不停溅在她的脸上,她却似乎浑然不觉。“走吧,你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神秘男子小心地将匕首收在腰间,他走上前拉起了黑衣女子的手,一阵光影扭曲之后,二人竟完全消失在密道之中。
地上的人们对于地下发生的血腥一幕浑然不知。此刻,整个讨鬼盟地位最高的一群老人都表情严肃的守在山下一间普通竹屋的外面。屋子里,柳音和云从凤并肩站在床边,表情阴沉,一言不发。在长时间的哭泣之后,柳柳似乎耗尽了体内全部的水分和力气,昏昏沉沉的趴在李嶂的胸口。
“卧槽!”这是李嶂苏醒之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他正在试图抬起自己的眼皮。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眼皮竟然也会感受这样的剧痛。“眼皮上的神经很密集,受伤了会很痛”,李嶂只想把这个生物学知识马上传播出去。张开眼睛的过程中,李嶂只觉得自己正在卷起一层失去水分的干巴巴的破布。他试着想要动一下自己的右手,以确认自己没有完全的瘫痪在床。
“咦,这是什么!”李嶂觉得自己的右手正在握着一团温热的软软的东西,在自己右手的挤压下,这个半球轻轻地反馈着回弹力,“手感不错……”
“啊!流氓!”柳柳被李嶂的动作惊醒,她感觉似乎有人正在袭击自己的胸部。仿佛撞到了弹簧一样,柳柳猛地从李嶂胸口弹起,右手毫不留情的朝着李嶂挥了过去。不远处,柳音身形闪动,倏忽冲到柳柳身旁,在半空中拦住了她的防狼一掌。
“李嶂!你醒了!”柳柳被抓住手臂,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床上瞪着双眼的李嶂,心中的羞怒一下子被喜悦冲走。“啊……”李嶂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的嗓子仿佛久旱的土地一样干涸龟裂,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在一阵咿咿呀呀之后,他最终放弃了说话的努力,用力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桌子。“你要水吗!”柳柳很有默契,一把抓住了桌子上的杯子,轻轻地将水倒进李嶂微张的嘴里。
水仿佛及时的春雨一般滋润着李嶂的喉咙,他终于切实体会到了“久旱逢甘雨”的快感。被润湿的嗓子逐渐恢复了发音的功能,李嶂张开了嘴,用尽仅存的力气,喊出了苏醒以来就一直想说的那句话:
“疼死爹了!”
疼痛,李嶂全身的每一条神经,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内脏都在向他的大脑传递着潮水一般的疼痛信号。李嶂只觉得自己似乎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被人用火烤过了好几遍,他甚至开始好奇,自己是怎么坚持着没有上西天的。剧烈的痛苦让他难以动弹,即使转一下头都成为了奢望。他想要发泄,想要哭泣,但是干尸一般身体里已经没有一丝能够转化为眼泪的水分。本来应该出现的痛哭流涕,变成了杀猪般的干嚎。
柳音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痛苦下去,轻轻地扶起李嶂,柳音并掌为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老妈你……”可怜的李嶂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又一次昏迷了过去,“你这样打扮还挺帅的……”
“我辛辛苦苦把李家的孩子拉扯大,到了你们手里才两天,就成了这个样子!”长老们像小孩子一样,乖乖的受着柳音的训斥,平日里发号施令、叱咤风云的他们,此刻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反驳。“要是李嶂有什么闪失,我看你们就都可以退位了!”白翳站在长老群中,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怨恨,不过此时他却不能有丝毫的怨言,光是“陷害李家后人”这个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长老不好了!”远处,一个中年人急匆匆的向着竹屋跑了过来,他脚步慌张,甚至差点将自己绊倒。
“又是什么事!”白翳这辈子已经不想再听到不好了这三个字。“长老们,洛书……洛书被盗了!”
长老殿上,云从凤皱着眉头,不仅是她,所有的长老们都面色阴沉。“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洛书,还重伤了司马夜,确实是厉害角色,”云从凤打破了沉默,“柳音,洛书被盗虽然和你没有关系,但你那时大闹讨鬼盟,确实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
柳音站在石阶下,低头不语,等待着云从凤的处置。
“我问你,你这些年天音荒废了吗?”柳音摇了摇头。云从凤缓缓起身,大长老的威严显露无遗。“洛书的作用和对方拿走它的目的,想必在座各位都很清楚。柳音,我命你将功补过,主持追回洛书的行动。”柳音鞠躬领命,她能感到云姨在袒护着自己,这是一次归来后立威的好机会。“三日之后,柳音,我和你一同去南海,我倒要亲自去会一会传说中的水麒麟,还有那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狂徒!”云从凤眼中精芒闪动,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冲天而起。
白日的喧嚣渐渐褪去,山中的夜晚宁静的像一条小溪,异变频出的讨鬼盟似乎也在月光的安抚下进入了梦乡。华老的竹屋外。柳音和云从凤坐在山石之上,山风仿佛一双调皮的手,将她们的衣袂轻轻扬起。
“你决定带李嶂一起走?”云从凤盯着竹屋,李嶂微微的鼾声正从里面缓缓飘出。
“是的,”柳音语气坚决,她充满爱怜的看着竹屋,“这里真的安全吗?”
云从凤沉默了,李嶂的到来已经掀起了一场波澜。讨鬼盟中虎视眈眈盯着李家后人的大有人在,如果自己和柳音都去南海,谁来保护李嶂的周全?她微微点了点头:“华老会争取让李嶂早日康复的,其余我也会安排妥当。”
“云姨,您把我约出来,不只是为了谈这个吧。”柳音看着远处的山峰,若有所思。
“长老会还有我个人,都想知道一件事,”云从凤双眼微闭,接下来要谈起的事情,触动着她最敏感也最痛苦的那条神经,那场意外,夺去了她最亲爱的人的生命,也是整个讨鬼盟最不愿揭起的伤疤,“柳音,十七年前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a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