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沙金,和当初在傻子瓜子的洞里找到的一模一样!毫无疑问,眼前就是一条裸露的沙金矿带,流水腐蚀了金脉,并把金粒冲刷出岩体带到这里,静静地等待了几亿年。沙金矿带似金蛇狂舞,电光下,黄色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而且,沙金矿带出现在这里,预示着金脉离此地也不远。苦苦追求的东西就在眼前,他的脑子混沌一片,悲喜之情难以表达。
脚印在此处又清晰起来,梅山坳的秘密原来如此!他敢断定傻子瓜子和胡昺先后来过这里,而他能带着这秘密出去吗?金脉和沙金矿带最后将属于谁?但愿现实不要再和他开玩笑。
环顾四周,他再次看到了石壁上还有一个箭头,并且重重地刻上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这一片石灰岩平整干燥,并没有被水腐蚀,上面清楚地刻了一行字:与人共享的,才是财富!胡昺启。短短几个字,刘流仿佛看到了胡总工那颗滚烫的心,之前他说过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此刻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对着那块石头发誓:放心吧,胡总工,我不会独享这份财富,也不会让人白白拿走大山的财富。
只有顺利走出去,这里的一切才不会成为永久的秘密。他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他相信胡总工不会害他,所以决定顺着箭头走下去。前方逐渐现出了一条通道,而且往右延伸开去,也偏离了地下河道。走进去几分钟,洞子越来越窄,越来越陡,脚下越来越难走,到了尽头只有半人高了,他不得不卧倒往上爬。不知道爬了有多远,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块大冰块,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他陷入了一条死路!他沮丧极了,冰块后面有光的影子在晃动,他试着用地质锤敲了几下,冰块便往下掉,露出一个小洞来,阳光刷地照了进来。他加快了速度,洞口越来越大,他爬过去探头一看,发现外面竟然就是深不可测的梅花潭!
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他马上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此处是梅花潭侧边那处小瀑布。鹰嘴崖水系发达,水流从山上冲下来,洞口平时就被水帘遮住,不知内情的人很难发现这里就是地下河的入口。傻子和胡昺和他走的是同一条路。
艰难地从洞子里钻出来,鹰嘴崖冰雪皑皑的天地重现眼前,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进肚子里,回想已经过去的一幕一幕,他好像又死过一回,不禁感慨万分。在不远处,尹重、老姚和老钟还待在原处,呆呆地望着洞口一丝不动。刘流蹒跚着走过去,到了近前大声咳了一声,提醒他们搞错了方向,尹重被吓得跳了起来,才注意到身后来人了。三个人万分惊奇地打量着浑身都是泥水的刘流,尹重不解地问,你怎么从那边钻出来啦?底下有人打劫吗?你的衣服怎么被撕成一条条的啦?脸上还有血!
2
从梅山坳里拿出来的金子大概有三百多克,刘流把金子交给了打制首饰的工匠,他要打两副巨大的项链送给苏荃和刘艳贵,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妻子。
安排好那件事,他即将迎来第二天召开的拍卖会,决战的前夜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罗东、牛大伟和高明都赶了过来。主题依旧是喝酒消愁,路易十三成了回忆,他们喝起了尹重从乡下带过来的米酒。那酒明显与以前喝的不同,尹重奸笑了两声:我把支书酿造的头锅酒都换成了水。说完,他像平常一样等待着众人去仔细询问。但是,众人只顾喝酒,根本没有想到要赞扬他一番,尹重很是失望,但他依旧乐呵呵的。春桃陪伴在他身边,即将失去挖金子的机会却得到了美人,他没有理由心情不好。
牛大伟调整好了身体,又和以前一样乐观了,他带回来一只风干了的雪鸡,鸡肉切得很细,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牛大伟嚼着鸡肉说:雪鸡生活在雪线附近,靠吃虫草长大,是很好的壮阳补药……众人好像是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无非是想出去泡妞搞活动。没人答理他,他便说起了黄段子。高明知道他心里痒得难受,他的身份不允许牛大伟胡作非为,就坚决地制止了他的无理要求。牛大伟被迫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来,他很不理解刘流为什么不愿意放手。他说:搞不赢就放手吧,到我那边去挖金子,还不是照样当金矿老板?高明冷笑:你的矿还没有出金子,麻烦还没开始,内部的、外来的问题都会出现,不要太乐观了!
刘流时刻注意自己的手机,他在等谭老板给他个说法。不管怎么说,他不相信在这个关头他会袖手旁观。然而,电话始终没有来。罗东看穿了他的心思,拉着他干了一杯说:不要再看了,这结局很正常,如果如你心中所想,反而不正常了。你想,你救过他,他也救过你,你们已经扯平了。
还有一层意思罗东没有说出来,资城锰矿之争尚未尘埃落定,但是西北矿业集团的强势介入,已经让谭老板看不到希望了。既然这事儿泡了汤,那刘流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世间之事,如此而已。
尹重也知道刘流的心思,他愤愤地道:自你不听他们的话那天起,你和两位富豪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偏偏你还要去等待那已知的答案。人心怎么能用言语说得清?不管他了,拼了!罗丹举手支持:对,我们就拼了手上的500万,也不让她轻松得逞。罗东分析道:周红怎么会态度大变?搞清楚了原因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按理说,我们帮了她的大忙,她应该感恩戴德啊,怎么反过来恩将仇报呢?
刘流也一直在思考周红的反常,除了他和苏荃的事之外,他没有动过她的任何一块奶酪,不至于激起她那么大的反应啊?高明的话很有分量,似乎是一语道破了事情的本质:她已经膨胀得无比自大了,就像当年攻陷了北京城的李自成,哪里还顾得上当年的情谊?雷大龙喝的不多,他根本不看好明天会有机会取胜。刘流提醒他:明天由你来举牌,你可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啊!也许你那个优先购买权根本就没用处了。雷大龙说:那是当然。刘流茫然地望着几个死党,感觉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拍卖会于第二天上午10时举行,地点又设在在资城酒店会议室里,他们的挖金之旅从这里开始,也将在这里结束,一切似乎都有定数。除了高明以外,能来的朋友们都来了。本来高明要来,刘流和罗东考虑到他的身份,好说歹说把他劝回去了。他们来的人多,可是谁的心里都没有底。周红和谭老板先后来到了会场,谭老板很热情地和刘流打了招呼,拉过他来小声说:你和周总对着干,要考虑周到一些,她的能量不小,你会吃亏的。刘流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感谢,周红则一脸冷酷地从他面前走过,好像谁都欠了她的钱。观众很多,却都被挡在会议室门外。委托方中院的代表和监管机构到了位,国土局张猛局长新官上任,坐在第一排现场观摩,很多人争着和他握手。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正如事先预计的那样,两个金矿分别被谭老板和周红竞得,他们很满意,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紧跟着,张家村金矿的拍卖开始了。起拍价就是评估价:500万元,加价幅度每次10万。
一个闲置的矿权起拍价竟然达到了500万,这是前所未有的,罗东不安起来,谭老板起身走了,结果也许在他的意料之中,也许他不愿意看到刘流一败涂地,也许是他不愿意再看到刘流冰冷的眼神。场上是周红和雷大龙的较量,当拍卖师刚刚报出起拍价时,周红直接就举起牌,喊出了600万的价格。三兄弟不约而同地相视一望,感到周红真是不可理喻。牛大伟高声起哄,差点被保安赶了出去。拍卖师询问场上有无应价时,周红一下子拉开了增价幅度,雷大龙头回经历这样的事,他的额头冒出了汗。在尹重的授意下,雷大龙报出了610万的价格,他的声音很弱,这又影响到了刘流和罗东的心情。刘流扭头去看周红,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马上举牌应价700万。雷大龙报出了710万,周红又应价800万,一点都不含糊。
罗东摇头,悄悄地对刘流说:看周红的架势,她是志在必得啊!刘流也是这样想。在雨中被突然击倒的感觉冒了出来,刘副厅长和胡总工的话也冒了出来。刘副厅长突然谈起了周红的违规行为,这事很蹊跷,难道那是刘副厅长给他的暗示?机会稍纵即逝,他顾不得再想,决定要孤注一掷。
他拿出了手机,里面存了一条短信,信息写着这样几句话:周总,如果我拿不到张家村金矿,鹰嘴崖金矿的内情就包不住了!应该会登上明天香港报纸的头条,假的储量报告和化验报告股民们肯定感兴趣,港交所和廉政公署也不会坐视不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信息打了两个感叹号以增强语气,也是刘流心情的真实写照。他随即发了出去,这时,周红刚刚报出900万的价格。她的手机交给了苏荃保管,她见到了那条信息,脸色大变。马上就把电话交给周红,周红飞快地看了一遍,脸上的肌肉凝固了。她的表情很复杂,看得出来她很愤怒,又很无奈。刘流一直盯着她那张不是很好看的脸,眼神里明显带着挑衅。毫无疑问,周红从短信的那些文字中看到了他的愤怒,她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朝他这边看过一眼,雷大龙报出了910万的价格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在明亮的灯光下,能看出来她脑子里在激烈地搏斗,为商之道、为人之道在痛斥她的小人之心。拍卖师看出了端倪,还在等她是否应价。猛然,她把号牌往身旁一摔,推开苏荃气呼呼地起身了,一转眼就消失在会议室门外。苏荃明白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去追赶周红,眼睛却望着刘流,好像还俏皮地眨了一下。
场上的局势谁也没有料到,就连反应最快的罗东也很吃惊。他呆呆地望着刘流,好像在问:下手这么狠,你把她怎么啦?刘流的脸上泛起了笑容,那是胜利的微笑。转眼之间,场上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很多人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胜利就在眼前了,刘流的阵营欢呼雀跃。牛大伟说:我们见证了一个时刻。罗东、尹重和罗丹异口同声地说:这个时刻是属于我们的!
当然,还有拍卖师那美妙的声音:张家村金矿以910万成交!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会议室里却响起了掌声一片……
人群渐渐散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刘流和他的朋友们,在他们的开矿历史上,这是第二次拿到探矿权了,前一次是被矿老板们下了一个套,而这次就截然不同了,拿到的是货真价实的金矿探矿权。到目前为止,金脉的具体位置只有他和胡昺知道,傻子也知道,但他说的话谁会相信?因此可以忽略不计。周红和何教授也许知道,但知道又怎么样呢?他们不再是朋友,而是没有任何交情的对手。
尹重和罗丹仍旧处于兴奋当中,凑过来问道:梅山坳已经是我们的了,下一步怎么办?罗东说道:开采应该没什么问题,为难的是布满冰霜的天气使得施工难度成几何倍数增大,要不等天气好转吧。
刘流不这么看,他已经在刘副厅长面前夸下了大话要按章行事,再也不乱来了,不拿下采矿证怎敢擅自施工?还有他对胡昺的承诺。这个时候,肖斌来了电话,说是已经摆好了酒菜,就等着几位好汉光临了。众人一阵欢呼,随即驾车而去。肖斌在资城也有“据点”,也是一栋别墅,建在资水河边,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内里却别有洞天,他是搞策划的,摆设和布置自然是不同凡响:屋里设一铜炉,里面燃烧起一炉熊熊大火,干家务的阿姨正就着炉火烤肉炒菜,满屋飘荡着佳肴的香味,惹人大流口水。
肖斌拧开了茅台酒给众人一一倒上,举起杯来高声叫道:来,祝贺你们!众人脸上流光溢彩,跟着一饮而尽。过了会儿,高明也赶来了,除了自己人,再没有其他人前来祝贺。罗东深谙商场之道,神色黯淡了下来,悄悄地拉过刘流说道:兄弟,形势依旧不是那么乐观啊,我们这次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
经历过风雨,见到过彩虹以后,刘流为即将来到的狂风暴雨做好了准备,他真正担心的是资金。910万成交款,拍卖公司还要收取10%的佣金,两项加起来超过了1000万,而且款项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付清。他们手头上的钱全部拿出来还差一半,资金怎么解决呢?看着罗丹醉醺醺的憨态,刘流陷入了沉思。
和吴水明合作不欢而散以后,他再也不愿意引入陌生的投资者了,相信弟兄们和他一个想法。张家村金矿明摆着是赚钱的,如果分出去一部分股份尹重他们会答应吗?罗东说:我们可以将股份溢价10倍对外招股,计划实施以后,我们就赚到了大把的钱。资城很多金矿老板实力不够,那是他们经常用的一招。
招股属于玩资本运作,是目前很流行的投资方式,刘流没有做过,总觉得项目还没有运作起来就收人家的钱,说出去有些不地道。他想起了尹重和罗丹刚才的话,提议道:要不我们找机会再进一次梅山坳,突击挖几万克金子出来再卖掉?罗东点头同意,说如果情况允许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