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姐姐总是先于我停下来。老大丽塔、哥哥菲利和姐姐塔米,他们网球打得都很好,我们就是网球世界中的冯?特拉普家族①。但是,我,家里最小的孩子,才是最棒的。父亲是这样对我、我哥哥和姐姐以及冯先生说的:安德烈错不了。那也是为什么父亲对我关注最多。我是阿加西家族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希望。有时对于父亲的额外关注,我很是欣喜,但是有时我宁愿他对我视而不见,因为父亲有时是那么可怕,他会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例如,他常常把拇指和食指伸进鼻孔里,狠狠地拔出一束浓黑的鼻毛。那种疼痛感足以使人泪流不止,而他却借此振奋自己的精神。他就是以这种方式训练自己的。出于同样的精神,他刮胡子时根本不用肥皂和乳霜,他只是随便用个一次性的剃须刀在他那干燥的脸颊和下巴上刮来刮去。他的脸因而总是会被弄破,而他只是让血一点一滴地顺着脸颊和下巴自由流下,直到血液自行凝固。
当承受压力时,当心神烦乱时,父亲常常会茫然凝视着并喃喃自语:“我爱你,玛格丽特。”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母亲:“爸爸在和谁说话?谁是玛格丽特?”
母亲说当父亲在我这个年龄时,有一次他在池塘上滑冰时,冰裂了,他掉进了裂缝里,几乎被淹死—很长时间都没能恢复呼吸。一个名叫玛格丽特的妇女把他从水里拽了出来并且救活了他。他以前从未见过她,之后也未能与之相见,但是一次又一次,他会在脑海中与她相见,同她交谈,并用最温柔的声音向她表达谢意。他自称,玛格丽特的幻觉每次都不期而至,如同疾病发作一般。而在幻觉出现时,他就丧失了意识,过后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
父亲生性好斗,他永远都在为战斗作着准备。他坚持不懈地练习拳击;他总是在车里放一个斧柄;离家时,他会在每个口袋里都塞上一把盐和胡椒粉,这样一旦卷入一场街战,便可以用它们防身。当然,有些时候,他是在与自己进行着最为激烈和艰苦的战斗。他有慢性颈强直,必须不断用力地扭动和拉伸头部,才能使脖子得到放松。而这样不起作用时,他就会像狗那样摇动自己的身躯,把头猛地从一边摆向另一边,直到脖子发出一声类似爆爆米花的声音才作罢。而当这都不起作用时,他则会求助于那个吊在屋外马具上的重重的吊带。父亲会站在椅子上,挪开吊带,把马具套在脖子上,然后踢开椅子,脚一直悬在空中。他的冲力会突然间被马具遏止。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做时,我正在各个房间中穿梭,偶然抬头一看,竟看到了父亲,他正踢开椅子,脖子被马具紧紧勒住,他的鞋子悬在离地面三英尺的空中。我毫不怀疑他正在自杀。我歇斯底里地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