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
寒风忽至,秋意日浓。
御花园里的枫树开始落叶,被风吹卷着落入储秀宫的庭院,在地上铺了一地橙黄。
欧阳振宇坐在四轮车上望着地上的枯叶感慨道:“又是一年要过去了。”说罢又咳嗽了几声。
站在身旁的小倌看在眼里,小声提醒:“外面风大,先生还是回屋里去吧。”
欧阳振宇道:“就是在屋里待太久了,才想出来透气。明日,你去取先帝赠我的狐裘过来。”
小倌答应着跑走。
“少恭还是这么体弱怯风啊!”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哂笑着出现在储秀宫殿后。
他一副猎户打扮,手中拎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大步走上前来寒暄道:“天还未转冷你就搬到丽景轩来,身子骨当真怕冷呢!”
欧阳氏哼了一声,谑道:“哪里来的山野莽夫?”
男子将山鸡丢到欧阳脚下道:“不是欧阳先生叫我来的?现在又装不认识。”
说话间明日已经抱着狐裘回来,冲新来的男子行礼道:“见过严先生。”
男子摆手道:“说过多少次,我大字不识几个,不要叫我先生。”
明日怯怯应道:“是,秦歌大人。”
严秦歌急道:“也不要叫我大人!”
欧阳氏谑道:“什么先生大人,你就叫他乞山村夫就遂他意了。”
小倌明日不敢造次,闷头将狐裘盖在欧阳振宇腿上。
严秦歌笑道:“还未过中秋你就包得好似粽子一样,等到了冬至别想出门了。”
他踢了一脚地上山鸡道:“这是我今天打猎新得的,滋阴壮阳,送给你了。”
欧阳氏笑道:“都什么年月了,你还敢如此胡作非为。若让新皇帝知道了,断了你出宫的路子,活活憋死你。”
严氏大笑道:“这你毋须担心,我早就和新皇帝说好了。何况我来去一人,守门的都认识我,不会拦我。”
他凑到欧阳氏耳畔道:“少恭天天守着这庭院也闷坏了吧。待明年春暖花开,我推你到街上赏牡丹花?”
欧阳氏道:“想看牡丹,御花园里就有了,去什么外面?”
严氏道:“这可不一样,宫里的花开得规矩无趣,你去城中逛逛才知道什么叫万花争艳。”
欧阳氏啐道:“我才不与你这野人一同出去。不说这些,我有正事问你。”
他咳了一声道:“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今年后宫家宴与往年不同,是香家公子筹办的,你去不去?”
“去啊,有热闹为什么不去?”严氏大咧咧道:“我正想瞧瞧这个新来的无缺王子呢!说起来,他也来了快两年,只是一直未有机会见面。”
欧阳氏道:“一个香家王子有什么好见的?今日翊坤宫传话过来说贵相公不会列席家宴。你我是否应该卖贵相公面子,不列席了?”
严氏道:“贵相公许是寻常抱恙,才不去的。与我们何干?你我又不与他争皇帝荣宠,干嘛要顾忌他的面子?”
欧阳氏面带愁容道:“你我都是前朝旧人,靠新皇帝怜悯才能继续住在西六宫里。如今新皇帝将要选秀,你我住的长春、储秀迟早都要让给新人。”
严氏大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若真有这么一天,让就让了,有什么要紧。”
欧阳氏道:“说得轻巧,若真让你住慈宁宫的西三所、寿三宫你愿去么?”
严氏蹙眉道:“地方确实小了点,主要是太过靠南,再想出宫就不太方便了。”
欧阳氏叹息道:”当初你、我、霍长卿、钟惜朝并称俊、淑、德、良四公子,意气风华,名扬天涯。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就要为新人让路,心里总觉得不甘心。”
严氏道:“先皇曾跟我说,尽人事,知天命。谁叫咱们当初跟着的是先帝而非当今皇上。往事不可追,不如往前看。既然提到子画、以琛,他们两个早就不在六宫居住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欧阳氏冷笑道:“霍长卿修道,又兼钦天监之职,自然可以住钦安殿。钟惜朝系香家旧人,是先皇封的金乌公,住金乌阁有稳定边疆之用。你我身无所长,家世平庸,侥幸侍奉先皇君侧,全凭色相。如今先皇已逝,你我在这宫里实际已是多余人了。”
严氏抱怨道:“你总是把事情往坏处想,所以才一直不开心。现在连我心里都不舒服了。”
他搔了搔头发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回去好好想想,等有主意了再告诉你。”
严秦歌说罢转身垂头丧气地步出了储秀宫。
欧阳氏对身旁小倌道:“明日,你觉得严秦歌会想什么主意?”
明日摇摇头道:“明日不知,还请先生指教。”
欧阳氏道:“凭他的脑筋定是想再凭色相引诱新皇帝。他想学先皇却没有先皇智慧,只怕会引火烧身。”
明日忧虑道:“那先生以为该如何应对?”
欧阳氏想了想道:“既然后生可畏,就应该想办法让后生为己所用。如此才是上上之策。”
明日笑道:“以大人的智慧,一定是前程无忧的。”
欧阳振宇望着院墙外飘飞的枫叶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