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赵文宣言之凿凿,赵文昭却不以为然。他打个呵欠道:“哥哥实在有些危言耸听,章怀公主如今再入主南三所,又重掌东宫印玺。如今只差皇上一纸诏书便坐稳了太女之位。咱赵家王爷这么些个,在朝中说不上呼风唤雨,但您在后宫可是一家独大。难道哥哥以为宫二的王位还能有变数不成?”
赵文宣眉头一皱道:“国沁啊,你还是太过年轻。你难道忘了就在几年之前?宫二曾因为收贿弄权而被太子师魏玄成告到皇上那里,更在朝堂上辱她‘望之不似人君’,庆帝一怒之下将宫二逐出南三所,连东宫印玺也一并收回的事情了。”
赵文昭道:“但是皇上在宫二诞下皇长孙后又让她重新搬回南三所去了,说明皇上还是希望宫二继承大统的!”
赵文宣道:“皇上若真一心想让宫二继承皇位就该下诏立她为储。储君之位迟迟未决,正说明皇上还在犹豫。”他将经书往桌案上一撂叹息道:“也怪我赵家女儿不肯争气。初桃出走,宫二不肖。将来若真被我言中,三女木兰继了大统,这江山虽名义上是还归赵家,但骨子里却不是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将来木兰会不会有一天想把自己名号改回姓张!”
赵文昭幽幽才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当初哥哥不逊位,庆太后也不会称帝,也不会有现在的衍庆朝……”
赵文宣道:“若是当初我不逊位,我膝下无子,百年之后不论将江山传给赵家哪支,其他兄弟都不会服气。到时候赵家王爷各种割据一方,东州势必四分五裂,哪里会如今天这般四海升平?”
赵文昭道:“除了已故的文华哥哥,咱们赵家兄弟确实是谁都不服谁的。”
赵文宣叹息道:“无法守住赵家的江山,是我无能治国之过;凭女儿身却可治天下,是刘氏生就的帝王之才;文华哥哥宠溺信任,是刘氏得以上位之运;‘文华帝后,女主君王。’张天放所卜箴言是刘氏称帝之势;关东的渤海郡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兵临长安城,是刘氏称帝之助。我当初逊位给刘氏是承天秉命,不得已而为之。人不能与天争,有些时候,人不得不信命。”
他掩面叹息道:“我初为王夫之时也曾天真地以为,江山虽易姓,但只要庆皇之女姓赵,将来总有一天天下还是会还归我们赵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赵文昭劝道:“哥哥既然知道人不能与天争,那就顺其自然好了。何必苦心孤诣非要让宫二坐上储君之位呢?”
赵文宣道:“人到了我这般年纪算是活过大半辈子了,每日一闭眼总是会不自觉得就为族人将来忧虑起来。”
赵文昭幽幽道:“哥哥真以为宫二继位是我赵家幸事?以我愚见,只怕未必。抛却姓氏顾虑,我真以为木兰为人比之宫二更加仁善。”
赵文宣疑惑道:“当初国沁最是计较姓氏出身,如今怎么又不计较这些了?”
赵文昭苦笑道:“当初我计较这些是因为不忍看赵家子孙被张凤仪那恶棍欺侮。可是十多年了,赵家世子们都长大了,却一个个骄奢淫逸,不成大器。比他张家女儿还不如,真是苍天不公!”
他叹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宫二虽未显露治世之才,至少比那帮世子们强些,而且也已显露对太女归属上心。木兰贪玩成性,更不像是会做成君王之人。”
赵文宣叹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赵文昭道:“只顾聊其他的,差点忘记来此目的。今日木兰相公苏佑朋到戏台后面搭讪我梨园名角陈子坤,说木兰未看他之表演殊为遗憾。想等木兰回来之后再请他到府上做客。陈子坤今日以此事问我,哥哥以为我是否应该答应?”
赵文宣立刻说道:“答应!你务必要让陈子坤到木兰府上走这一趟!”
赵文昭疑惑道:“听哥哥的口气,怎么像是早知道此事似的。”
赵文宣道:“你可知道你梨园的陈子坤样貌像极了扶桑使臣锦户光明?”
赵文昭点头道:“是很相像。”
赵文宣又道:“那你可知道木兰意外流掉的孩子生父其实是锦户光明?”
赵文昭惊讶道:“还以为只是坊间流言,难道此事竟是真的?”
赵文宣点点头道:“确有此事,那苏佑朋其实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
赵文昭咋舌道:“苏仲秋肯让儿子背这黑锅,当真是厚颜无耻至极了。”他转念一想又说道:“哥哥当初怂恿皇上下诏让宫廷梨园去木兰府上开戏,难道是因为燕西与那锦户光明长得相像?!”
赵文宣点头道:“你猜得不错!”
赵文昭道:“哥哥为何要如此做?”
赵文宣道:“木兰既然曾倾心锦户光明,若是与锦户光明极为相像的陈子坤去到木兰府,木兰或许也会对他动情。我们只需顺水推舟,便可让木兰再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皇上也可能会对木兰失望,不再犹豫立储之事。”
赵文昭沉默一阵才道:“弟弟说句不该说的话,哥哥此事做得不够地道。”
赵文宣道:“若是为赵家将来有益,不地道我也认了。将来驾鹤西归,到菩萨面前再忏悔赎罪吧!”
赵文昭思忖一阵又道:“此事既然是哥哥托付,弟弟自然照做。但是此事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了。”
赵文宣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哥哥懂。”
赵文昭道:“哥哥谋事可以,但是凡事讲求尺度。弟弟希望您不会伤害木兰。”
赵文宣笑道:“此事哥哥心里有数,你无需担心。”
赵文昭道:“在哥哥这里叨扰许久,也该回去了。哥哥穿得单薄,出去容易着凉,就不要必送了。”
赵文宣道:“也好,那哥哥就不送了。”
待赵文昭离开,赵文宣喃喃自语道:“本宫不伤木兰,伤她身边之人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