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有叫温姑娘给看看?她怎么说的?”墨惜颜很是随意地问着,面上没有一丝的不自然,好似,她和景墨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景墨的这一病,不过是普通的病倒了而已,而不是因为那日的淋雨。
景墨依旧低垂着头,回道:“她说我的病已无大碍,只消再休息两日便会康复。”
“哦。”墨惜颜点点头。“那便好。”
余光里瞥见有人影在晃动,墨惜颜抬眸看去,便见万管家已经到了门外,疾步向她走来。
万管家见到景墨,心里微微惊了一下,面上却是平淡无波,而在那一惊之后,想着他所感觉到的两人之间融洽的氛围,他心里又有些微的欢喜,为景墨高兴。
“公主。”来到墨惜颜旁侧站定,万管家微微躬了躬身。
墨惜颜的视线往景墨那么一扫,她还未说什么,她的目光也温和至极,没有表露出任何让景墨离开的意思,却不想,景墨就像是装了弹簧的蚂蚱,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道:“我先退下了。”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愣了愣,望着那道身形消失在屋外的光影里,良久,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收回目光瞧着万管家道:“管家,你先坐吧,有些事,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估计要说一会儿。”
万管家迟疑了一下,在墨惜颜的注视下,终是坐了下来,由一开始的有些不自在到渐渐习惯。
“管家,你让人动手吧,将秋海棠和余旋珞的家人救出来。”墨惜颜淡淡道,“等救出来后,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将他们安置下来,并派人守着,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在外面露面,以免暴露了行踪。”
万管家心头震颤,“现在便动手?不再等了么?”
知道万管家心里顾虑着什么,毕竟自己三天前才提起安排人手的事,眼下不过才过了三天而已,居然就急着救人,万管家心中有担忧是正常的。
想了想,墨惜颜将手中捏着的狮形印信露了出来,道:“这是调动皇家护卫的印信,今儿个散朝后,母皇将我叫到未央宫后交给我的。”
万管家盯着那尊小小的白色玉像,眸中惊奇和惊讶交替浮现,脸上的神色变幻迅速。
起初,他惊讶这世上竟然有雕工如此卓绝的玉像,不过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玉石,居然将狮子这样的猛兽雕刻得栩栩如生,那双眼睛,虽然也和玉身本来的颜色是相同的白色,但他就是觉得,那双眼睛,好像是活物般透着精光,而不仅仅只是玉雕而已。
待脑海里的意识反应过来墨惜颜说那是调动皇家护卫的印信,他一怔,旋即双目圆瞪,结巴道:“这……这是……印信?”
大抵是心中太过震惊,他的话语里,省却了许多关键字眼,但墨惜颜已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嗯。”墨惜颜轻声应着,盯着玉像的眼神有些朦胧。
“虽然,看母皇的意思,她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我,但……我三皇姐……那并不是个省心的人,我担心会突生什么变故,所以,我想现在便将这些小事全部解决,以免出现意外时手忙脚乱。”
墨惜颜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以墨燃玉的深藏不漏和对皇位的志在必得来看,她猜测,将来很可能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是,她没有预见未来的通天本事,无法预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只能一切早作准备,以防将来真的有事发生时手足无措阵脚大乱。
万管家怔了怔,眸光颤动着,浅浅地叹息了一声。“三公主她……确实要提防。”
就在今早,万管家已经问了叶可欣昨夜在太和殿上的详细经过,对于墨燃玉的心狠手辣,他心中有些发凉。
他虽然知道墨燃玉并非如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却不知,她一直将她让人惧怕的那一面给隐藏了起来,还藏得如此之深。
“管家,将人救出来后,你可以让人告诉他们,秋海棠和余旋珞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再告诉他们眼下的紧张局势,让他们自个儿明白他们如今的处境,如此,可以杜绝他们按捺不住哪天偷偷跑出来被人发现,一切前功尽弃。”
“嗯,老奴知道了。”
墨惜颜心思转动着,旋即问:“管家,你和我父君,之前有没有偷偷地在天竺或者邻城以别人的名义购置屋舍?”
万管家皱了皱眉,“公主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怕有个万一。”墨惜颜直视着万管家,神色淡淡地道,“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时局生变,对我们很是不利,我希望这府中的老老少少,主子和仆从,都能安全地逃到外地,隐姓埋名过活一生。”
“地方倒是有……”万管家语声平和,话里有话的样子,墨惜颜闻言眉宇不自觉微微一拧,果听他继续道:“可如果真的事发,不可能同时安置这么多人。”
“人太多,目标太大,如果是要逃命,这么多人在一起反倒容易惹人注目,从而送了性命。”
墨惜颜抿唇静默了半晌,眸中的神色明暗交替。
人多反倒容易暴露的道理她懂,可这府中的人,除了那些别人安插进来的潜伏的眼线之外,都是三年前被选进来的,即使在这三年内他们犯过错,可再大的错,也不至于让他们因为她这个主子而受到牵连。
他们的身家性命既然系于她身,她就该为他们的将来谋退路,不可能大难来时只顾自己逃跑,而将他们留在这府中或者让他们自行回家,以墨燃玉那般深沉的心思,这些人,即使逃了出去也极有可能被抓回来,严刑拷打逼供一番,最后,便是一条死路。
万管家瞧着墨惜颜低垂的脸庞,脸上闪过一抹忧色和不忍,道:“公主,老奴想说一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不可能救得了这么多人的。
与其带着他们最后因为抵抗不了追兵的搜捕而让他们被捕,还不如在一开始便留他们在府中,让他们自行逃离,这样一来,他们反而安全一些,即使将来被抓住,抓住他们的人,大概也会因为他们确实不知内幕而放过他们。相反,如果跟着我们走,一旦被抓,等着他们的,就真的只有死这条路。”
心往下沉了沉,墨惜颜低垂的月眸中眸色幽黯如渊。万管家说得不错,那些仆人若跟着他们走,但最终又被抓,能活命的几率真的微乎其微。
她想救人没错,可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腔热情反而害了她想救的那些人。
“公主,老奴知道你心善,可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些时候,人命的牺牲在所难免,你无需耿耿于怀。
更何况,并不是你主动挑起各种纷争,而是别的人野心勃勃,想染指不属于她们的东西,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昭阳百姓,墨家的江山,还有祥贵君和驸马他们。”
紧紧地咬着牙,过了会儿松开,墨惜颜抬起头来,神色豁朗地问:“你和父君用作退路的房子,在哪儿?”
知道她心里已经明白事情的至关重要性,万管家将早些年祥贵君便嘱托他在天竺城和城外的山野地方搭建的避世之所告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