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经理明白,这样的浓烟,他也受不了。火势蔓延得比较慢,过去一个小时,从门缝挤了进来。
“安经理,我想听,你继续说!”安经理的故事,好像成了以柔的精神支柱一样。
“以柔,你再试试,把你的手给我!”
以柔挣扎着,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这件事了。她绝望地摇摇头,已经三次了,不可能了。
安经理死心了,明知道不行,还是执迷不悟。他决定继续他的故事,他不相信娜雅会就这样烧了他们。
“我们结婚的前一天,那天,我们正在试礼服,我妈妈发疯似地跑进来,一个劲地狂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那样,让人可怕。”
“嗯!”
“以柔,你还好吧!”安经理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们最多再撑十几分钟,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真的没救了。
以柔无力地摇摇头,告诉他自己的意识还清醒着。
“她把埋在她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我了,我的生身父亲,其实,其实!”安经理觉得咽喉干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娜雅的!”
安经理绝望地闭上眼睛,“对,娜雅的爸爸,就是我的父亲!”
以柔听了很震惊,心猛然一抖。不知道当时的安经理,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既然徐静娴是娜雅的堂妹,而安经理也流淌着徐家的血,他们是兄妹,这样根本就是乱伦。
“天啊,他妈妈是怎么了?好可怕的一个女人!竟然拿儿子作为报复工具!”以柔的心里产生恐惧,人性毁灭到这种程度。
“她疯了,真的疯了。为了报复,竟然利用了我!我是她报复的工具,她毁了我们!”安经理说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拳头握紧,也跟着颤抖。
事隔多年,回想当初,仍旧那么触目惊心。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徐静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掩面大哭。
当时安经理,也好想发疯或者死掉,那样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痛苦了。
“安经理!”以柔同情的声音,脸色苍白。
“静娴由于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跳海自杀了。我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我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安经理大声地怒吼着,心里的气焰不断攀升。
这个瞬间,他想被这大火吞噬。
“安经理!”以柔想安慰激动的安经理,可是她现在已经力不从心了,语气也越来越弱了。
“她被娜雅的爸爸抛弃了,所有的恨不断地积累在心里,不断压抑着。等到二十年后爆发,让人痛不欲生。”
“娜雅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她知道他爸爸在外面拈花惹草不止一次,但是她不知道还有我的存在!”
“天啊,你们是一家人啊!那么,她现在做的是什么,自相残杀?不,不!”这样的事实,连以柔都不敢相信。
“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存在。我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让那个女人痛恨了我一辈子,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也想要把我毁灭。”
“安经理,不!”
“不会的,以柔,我们都要活着!”
“嗯!”
“我曾经差点死掉,我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信心,我想跟着静娴一起死去。那一夜,我吃了很多安眠药。我想,吃下去,睡一觉,之后不管是在地狱还是在天堂,总比这个地方好。但是我一醒来,却发现我还在医院里。”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以柔仿佛也有切身的体会。
“安经理!”以柔忽然觉得呼吸急促,室内的氧气已经被消耗干净了,她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以柔,撑住!以柔,你不能死!”安经理急切的呼唤声,他现在所在乎的人,只有以柔。
“以柔!”
以柔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在安经理的呼唤声中失去了意识。
面对眼前的大火,泽浩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
“娜雅呢?那里面?”泽浩突然意识到情况的危急,一个翻身,撂倒了背后的两个人,转身的时候,却被前面的两个人给按住了。
“总经理,别轻举妄动,否则对你没有好处的!”眼前的四个人太过于威猛,泽浩一下子脱不开身。要是大风在身边,对方这四个人就绰绰有余了。
突然间,泽浩听见了车的声音。“大风!”泽浩一回头,的确是他的车。
那种感觉,就像产生感应一样。大风奇迹般地出现了,这下就有救了。
可是,那四个人对泽浩客气,但并不代表对大风客气。在大风还未靠近的时候,他们早就把手枪掏了出来。
“怎么办?”四个人手上都有枪,大风对付不了。
“砰!”在泽浩还在思考的时候,一声枪声惊醒了他。安经理在木屋内也听见了,但他也快支撑不住了。
子弹从大风的耳边呼啸而过,他赶紧躲进了草丛中。
泽浩一回神,臂肘往后一顶,撞击那人的胸膛。那黑衣人吃力往后一倒,所有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大风趁势而起,扑倒了旁边的人。
将所有的人的枪卸下之后,泽浩把剩下的事交给大风处理了。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完美的配合。泽浩赶紧向小木屋跑去,滚滚浓烟已经抹黑了天空。
“以柔,以柔!”泽浩朝里面大声喊,一点动静也没有。现在报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冒险了。那火势,进去的话,可能就出不来了。
泽浩脱下西装,挡在头上。
“以柔!以柔!”
隐约中,总经理好像听到了泽浩的声音。在他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泽浩的声音。
“在这儿,泽浩!”
安经理的声音把泽浩唤了过去,突然,房梁塌了,幸亏泽浩及时躲过了。
“快救她!”安经理急切的声音。
泽浩来不及说什么,焦急地解绳子。绳子打开的瞬间,以柔一下子倒了下去。泽浩扶住她,想伸手为安经理解开时,看见了身上的铁链。
“别管我,快救她出去,以柔快不行了!”
匆忙之中,泽浩抱起以柔,在泽浩转身的瞬间,安经理的头沉重地垂下。
那样的温度,那样的空气,让人难以承受。泽浩抱着以柔跑出来的时候,也一个劲地咳嗽。
他的脸被大火灼烧得面红耳赤,泽浩没有顾及那么多。赶紧抱以柔远离灾难区,将她平放在地上。
“以柔,以柔!”泽浩努力想让以柔恢复意识,现在他已经忘记木屋内还有人了。
整个木屋,被大火包围着。要再次进入,恐怕只能葬身火海。
“以柔,以柔!”
在泽浩的呼唤声中,以柔微微睁开双眸,气息微弱,“安,安经理!”她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泽浩,泽浩却将目光移向另外一处。
“救他,救他!”以柔的双手用力地抓紧泽浩,不断地颤抖着。
“以柔,冷静点!”狼狈十足,他的发根已经被烧焦了。
以柔的双唇干裂,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以柔,你现在不要乱动,你身上都是伤,以柔!”
泽浩的话以柔听不进去,现在她只知道,她要救安经理,她不能失去他。
“泽浩,泽浩!”泪水再次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一次次上前,却一次次被泽浩拉了回来。
“泽浩,你放手!泽浩!”无力的乞求,她的生命在最后中爆发。
以柔的潜力,在那一刻被激发起来。强烈的欲望,支持着她。泽浩拉不住她,以柔一股气冲了进去。
那熊熊大火,在以柔面前湮灭了。她只知道向前跑,不断向前跑。
“安经理,安经理!”在浓烟滚滚的木屋内,以柔再次回到安经理的身边。
“咳咳!”强烈的烟尘压抑着呼吸道,让人窒息。
安经理好像听到了生命的召唤,以为在天堂里看见了以柔。
“以柔!”他咬字不清,以柔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以为只是一声呢喃。
以柔双手不断地扯着铁链,可是那东西动也不动!近乎绝望的以柔,快要失去了理智。她朝四周望去,大火覆盖下一把生锈的斧头被火烧得变了颜色。
以柔抄起一块布,包在斧头顶端,滚烫粘着肌肤,仿佛皮快被退下了。她奋力朝铁链一砍,砍偏了,打在木桩上。
“安经理,你醒醒!”以柔焦急地呼唤着,眼泪一直往下流淌,“你不可以有事啊,你不可以的!”
以柔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那一刻,爱的力量,全部倾注在手上,往铁链重重一挥,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空中。
“安经理!”以柔赶紧扶住了他,拖着安经理往外逃。
以柔和安经理出来的瞬间,木屋倒下了。看到安经理在身边,以柔惨然一笑,一下子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以柔,以柔!”睡梦中,以柔仿佛听见安经理的呼唤声。
“安经理,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做我的新娘呢!”
以柔羞赧一笑,沉默不语。
“以柔,嫁给我好吗?”安经理注视着她,他的脸,比以前更加灿烂了,明媚的阳光围绕着他,显得生气勃勃。
以柔点点头,那一刻,她把生命都交给了他。
“以柔!”安经理揽着以柔,静静地坐着。
眼前出现一片海洋,两个人紧紧相依,看着日出日落。没有人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人能破坏他们的美好。
“以柔,以柔!”一声清脆且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呼唤着她。安经理笑着,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不要,不要!”以柔挣扎着,但那毕竟是梦,终究会醒来。
“以柔,以柔!”
以柔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都是人。泽浩、易希、陆琪、陆琳、大风……唯独没有她想要找的人。她寻觅着他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看见。
“安经理呢?”以柔的眼角还带着泪花,刚才安经理离开的那一刻,她心痛了,感觉心跳快要停止了。
众人看见以柔醒过来了,眼里闪过喜悦的神情。当以柔问起安经理时,大家的目光又失去了光彩,纷纷暗淡了下来,不敢和以柔对视。
“安经理到底怎么了,说啊,你们说啊!”以柔拉着易希,又拉着陆琪,但没有人开口。
“以柔,你才刚醒来,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们再去看他!”比起以柔的伤心,泽浩的眼里更多的是失落、无助。
泽浩额头的纱布还在拆开,现在又重新裹上了一层。他的右手,在抱以柔出来的时候,撞到了木屋的柱子,烧伤了一片。
“泽浩,你带我去,带我去见安经理。泽浩,拜托你,拜托你!”
“安经理已经死了!”声音凝固在空气中,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
以柔的两眼发直,表情僵硬了一会儿。喉咙动了动,咆哮似地对着陆琳,“陆琳,你骗我的对不对,陆琳,不是的,不会的!”
“以柔姐!”看着以柔这样撕心裂肺的呐喊,陆琳的心也跟着碎了。
原来爱情折磨的,远远不止她一个人。
“以柔,别这样,以柔!”陆琪上前抱住了激动的以柔,“以柔,你要好好的,不然安经理走得也不放心!以柔!”陆琪跟着流泪,她只能这样陪着以柔。
“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以柔恳求着,下床的时候,再次昏倒。
安经理,面无血色地躺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孤零零的,昨晚的尸体已经都被清理走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只孤魂野鬼。
就像他说的,他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以柔的出现,又给了他生命的希望。
他看见了以柔,在生命终结的时候。那一声呼唤,是最后的希望。
谁也不知道他的灵魂将飘往何处,每一个人,都希望死后能够守在爱的人身边,为她默默祈福。
在最后一刻,才确定下来的爱情,来得太迟,也来得太残酷。人生经不起这样生与死的考验,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安经理,你一定要幸福!”站在安经理的墓前,以柔缓缓地开口。这些日子,她消瘦了不少。
她决定出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一束洁白的花静静地躺在安经理的墓前,与灵魂相伴,白色最为高洁。
时间掩藏了一切,包括曾经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