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我们正式出发,在皇城外,几十辆的马车装载着粮草、银两和衣物,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我和邢风一起坐着马车而来。
这三天来安沛也是雨水不断,城外的视野很宽阔,可以看见头顶风吹不动的大片乌云,水珠像是断线一般噼里啪啦地下着,周围树上的叶子乱哄哄地摇摆着。
我和邢风一下马车,就有人撑着伞迎接我们,带着我们走向另一辆马车,下人们将行李也放到马车之上。
这次出行和风府也就我和邢风走了,下人一个都没有带上。
这辆官用的马车比起我们来时的那辆要更加敞亮些,坐进马车中,虽然有人打伞,衣服还是湿了一片,我用手帕在那细细擦着。
邢风就随随便便用手掸了掸,对于我的行为有些不齿,看不过眼地坐在我对面闭上眼睛小憩。
我眨眨眼,继续用手帕擦着我的衣裳。
马车比较高档,里面是用黄色的布料装饰起来的,有一朵朵小花的绣样,两面有竹子框窗,可以撑起来,过道也很宽,中间固定了一张小木桌子,上面放了个茶壶和两个小杯子,还有一些糕点和水果。
一路上虽然****烟雨霏霏,颠簸前行,但是也算得上顺风顺水了,至少没有车轮陷在泥潭中难以前行,或是遇上山贼什么的搞一次恐怖袭击。
其实坐马车我倒也欣然接受,毕竟马车那是有身份的人才会有的行头,而且我也是从出生起便懂得以马车代步出行,何况这马车设施算得上舒适,可是饶是我坐惯了马车,也经不起这连日的颠簸啊,我身子比较娇弱,到了第三天就有些受不住了。
反正我也不是个怀着普度众生之心的人,此次前去赈灾,我也没想着要尽快到达目的地,可是再这么坐下去,我非身体散架了不可。
反观邢风就全然没有我的别扭不适,反而一副闲情,异常淡定地吃吃点心,看看书册。
我手里捧着苹果,也没什么食欲,就诺诺地问道:“夫君啊,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他头也未抬道:“从安沛到云中泗水一带到十二日至十五日,我们去云中,要十三日,去了三天,还剩九天。”
“啊?这么久啊。”我心中十分不畅快,郁郁道,“我好难受的。”
他这才抬首看我,只不过面上一派嫌弃之色:“都让你坐马车了,又不要你劳心劳力,你难受什么呀?”
我低头看着苹果,慢慢地拿在手里转,低低道:“那也还是很难受嘛,每天这样坐着,你又不和我说话,我很没劲哎。”
他看着我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儿,摇着头低低地笑了。
我听到他的笑,缓缓抬起头,满心期待着他能有什么安慰我的话,马车却赶巧了似的在这时候停了下来。
我满心欢喜地看着邢风,想着邢风,马车停下的小小惯性让我一时反应不及,手里的苹果骨碌碌的滚到了脚下。
我正尴尬地犹豫着是捡呢还是不捡呢,邢风带笑的声音传来:“不是说难受吗,下去走走吧。”
“恩。”他这句话正中下怀,我一高兴忘了自己身处马车上,竟然直直站起身来。
他一声“小心”还刚刚说出口,我已经“哎哟”一声,皱着眉头撅起嘴,摸着自己的脑袋。
本来以为他又会生气地说我笨,没想到他忽而一笑,道:“怪不得你从没出过安沛了,带上你出去的话,怕是一路上不知出多少岔子了,简直就是个制造麻烦的人。”
我摸着撞疼的地方,随着他下了马车。
这天我们停下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茶棚,于是众人有伞的打着伞,没伞的拿衣袖一遮,都跑去茶棚里。
我和邢风在马车里的待遇就好,不是很渴,其他人狼吞虎咽似的叫了一缸的水,还有一些点心。
因着这次出行不是来郊游的,我转头看了看,好像只有我一个女子,就没有在茶棚里坐下,而邢风也没有急着找座位坐,我也就干脆站在边边上了。
“你去里面喝点茶吧。”我对着给我撑伞的人道。
这是一间比较简陋的茶铺子,屋顶都是用茅草铺的,哪怕是里面,有的地方也不定地滴下一两滴水来。
我从那人手里接过他的伞,自己打着。
这里迷蒙着江南厚厚的水气,像是一幅淡墨着色却年代久远的水墨画,让人觉得古朴而又宁静淡泊。
空空荡荡的草林子,远处一派天青色,雨水淅淅沥沥下着,比着刚才坐在马车之上已经小了些。
邢风下车的时候没有等我,在众人面前,我有些拘谨,微微不安地转头寻找他的身影,虽然他不能对我有多体贴,不过他是我的夫君,我觉得看到他,我会很安心。
彼时,我看到他正在茶棚另一边和随行负责行程的管事说话,我安静地移了几步,走过去。
“还是快些赶路吧,云中泗水的百姓都等着我们的粮食呢。”
那管事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地问:“邢大人心系百姓,只是下官担心,这几日的速度也不算慢,若是加快行程,不知夫人可否吃得消?”
邢风这时看到了站在这边的我,笑曰:“没事,她可以。”
然后管事的就去和大家一起喝茶了,而邢风则是笑着向我走来。
我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还要加快速度啊,我这几天已经很受罪了呢。”
他走到我面前,手在我身边柱子上一撑,好笑道:“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你听过吗?”
我认真地看着他:“没有听过,不过看你这意思,你决定的事是更改不了的。”
他挑眉笑道:“还算有自知之明,好了,长痛不如短痛的意思就是,注定了要痛要难受要遭罪,那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啊。”我语调低沉,拉耸着肩。
休息了一炷香时间,近黄昏时分,飘飘的雨丝变成了清晰可见的一滴两滴,然后雨就慢慢停了。
临出发之际,邢风笑道:“你嫌车里颠簸,不如,我们骑马好了,我记得你会骑马。”
我看着他一脸笑意,有些犯愁苦道:“可我不太会啊。”
这时他已经迈开脚步走在我前头,负手用潇洒的背影对着我说:“看来我决定带上你还是没错的,一路上逗着你玩日子也能过得快些,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当我对他轻笑着而微微颤动的背影投向怔楞又微恼的目光时,他已经施施然走在了马车边上。
我跺一脚,也跟了上去,他就爱拿我开玩笑,好像看到我窘迫犯愁的样子他就很开心,不过我的心里好像也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