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鲁艾和丫环在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灰暗的光存在的话,那当两人离去后,便只不见五指的黑!一切又恢复了刚卷入此地时的模样。不过令苏莫奇怪的是,他仍然能看到那四面的阴影!仿佛间,他们是独立在光线之外的!于是苏莫闭上了眼睛,果然,四面的阴影仍然存在于感觉之中。
既然闭与不闭,都是一样的感觉,那又何必睁着眼睛了。于是苏莫闭上了眼,慢慢的等待着任何可以感受到的光存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仿佛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那四面八方的影忽然间道:“知道我是谁吗?”
“无形无影!无光,我怎么知道。”苏莫磨动着有些生硬的牙道。
“我是这把剑的魂!”那剑道:“太多的人对这把剑不屑一顾。”
“我也一样。”苏莫道。
“不!你不一样。”那黑色打断苏莫的话。苏莫感觉黑色不断的拢向自己,紧紧的逼迫着他,似乎欲要让他窒息一般。
“我一直在这剑里面,一直等着来找我的人,很多年过去了,来找我的人了了无几。”那阴影道:“你明白为什么吗?”
“有!眼无珠!”苏莫放慢呼吸道,一边寻找离开这禁锢之地的契机。
“当所有的东西分出黑与白的时候!”阴影似乎认同苏莫的话一般,蓦然间的消失了去,仿佛不见了般。苏莫揉着脖子,暗觉奇怪,不过他的眼睛里又看到一道道烟一般的阴影,那阴影仍然说着话,它道:“白的光西、光亮的东西、鲜艳的东西,顽强的东西、稳实的东西都成了好的东西!黑的东西、腐烂的东西、霉溃的东西、软弱的东西、虚浮的东西都成了坏的东西!”阴影们说着话,又围向苏莫,渐而的苏莫又觉的脖子被勒的厉害,他只得再次说话道:“因为一个人是有立场的!假如一个人以为黑是白的话,他一样会喜欢黑的东西。”他说着,发觉那些阴影又散开了,他的呼吸又顺畅了。
“人会暴怒,当一个人暴怒的时候,他周围的东西就会倒霉,就会遭殃,人们的灾难、那灾难的根源,就来至于此!”周围的阴影又现出,仍向苏莫围来。可苏莫已不在那么惊慌,他向那阴影道:“所谓的王者之剑,原来就是一把怯弱之剑,因为怯弱,所以要逃亡,可惜,这逃亡却被人说成为流亡!可是,纵然是流亡,也是可耻的,因而又在前面加了高尚两个字,高尚的流亡!仿佛真就此而高尚般,却忽视了流亡的本质!一把剑,如此的轻、如此的薄、如此的枯、如此的黑、如此的钝。集一切缺点于一体,能不怯懦吗?”
“那你认为该怎么样?”那阴影依旧逼向苏莫,但这一次,却没有使苏莫感觉到呼吸难受,苏莫知道把住了话的关键,便舒坦着侃侃道:“真正的王者之剑,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好壳,宝剑该常存于这个好壳中,绝不轻易出壳,它需要蕴量,就像火山一样!像火山一样。而那座山,它就是一把好的鞘!蕴量在山之中,方能暴发时的眩丽,方才有出鞘时的炫丽!假若一座火山它天天暴发,那是成了灾难,造成灭亡的灾难、灭世的灾难!在灭世的灾难中,谁还会在乎一把剑的价值。”
苏莫把话转到了剑壳上去,他说的乱而无方寸,因为他在思考,而且他亦需要对方也思考,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寻找出口。可是他寻视良久,也未寻到一点儿可逃的路迹,于是他只能继续说道:“当然,剑总会要出壳的时候,如果总不出壳,它的价值何在——这跟拿着块石头对人说是这是玉又有什么不同!所以宝剑要出壳,就像火山要爆发!宝剑一出壳,必然光芒四射,气惊鬼雄,无往而不利,无利而不摧!任何的剑,嗯,任何的兵器在它面前都如废铁一般!”
“你并不愚蠢!”阴影道,竟那刻间旋了起来,而后向沙一样向苏莫卷来,苏莫避无可避,已被沙刮了起来,仿佛间他就是其中了一粒沙,那风飘乎,也不知道会刮到哪去。
“扑!”苏莫终于能够呼吸了,立刻大口吐着口中的沙,可是他却发现嘴里面并没有沙——他仍在房中,那把剑也仍在桌上,他手中拿着的也仍是那块碎碗片,只是木剑上刮出来痕迹不知何时消失了去,苏莫暗自惊奇,却不忘思索着刚才的异境。
“最好的剑壳是什么!”苏莫忽然间明白过来:最好的剑壳不就是它本身吗?一把漆黑的有如枯木的剑。
“哈哈!”苏莫笑了起来,他到觉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为自己安的问题,然后自己又在为自己做了解释,到头来安慰自己,很快,他笑的更不能自制了,因为他又想通了另外一句话:废铁!任何的剑,无论再锋利的剑,任何的兵器,不都是铁器吗,而这把剑是木头,所以它永远跟铁沾不上关系,所以也就不可能有废铁的性质!
虽然,苏莫觉的自己想透测了,可是他看着这么一把没有美感的黑木头,仍然兴奋不起——不过,他很快发现,让木头黑不可辩的主要原因是黑的天色。
苏莫猜到那片空间存在时间裂隙,因而吞掉了时间,跨越到了晚上。
苏莫没有起身点灯,他想既然鲁艾跟丫环都认为自己溜走了,那为何不索性溜走,这里的热闹可非想像中的那么有趣。他想着,就觉应该如此,可是门一打开,那顶上清亮的月光把他一照,他的心又有一分不甘。他亦想到太子,想到这可怜的家伙。他此番想着,脚步又不听使唤的往鲁艾的房间走去。只是,未走几步,又生疑虑,他想鲁艾和丫环都担心着自己,只怕早设了防,自己若然撞了两人,硬斗不过,巧取又是无计,到是凶多吉少。他这般想着,脚下胆怯,便甩了甩手,又要折身到墙头,可是一抖手,便触到木剑,那黑而枯的剑,于是,他想起的那阴影的话,又想这旷世的东西本该是太子,那么太子当是一世豪杰,可此刻,剑在自己手上,而太子却可能会死于两女人之手,这到是荒谬之极。
他想到曾皇为人父的一片心,又由不得的想起父亲,想起父亲曾用温暖的怀抱抱起自己,为自己指点一片江山的温情,竟由不得延及!
院子的鲁国兵不知何时退了去,早不在院门外,苏莫暗觉奇怪,人却已进到公主外房。
他见内房灯火明亮,先静等了一下,立然间就听的鲁艾在里面“咯咯”的笑,而后听的鲁艾道:“唉!太子你这又是何苦了,我真就不明白那简花到底有什么好的,就看她会喜欢上戚冉这样的人!就觉的她的品味有问题!你又为何要为一个不识趣、不属于你的女人伤心了!来,我帮你忘了她,哈哈,太子可喜欢这火油的滋味!哈哈,是不是很舒服啊,看你兴奋的——现在就我们两人了,你要高兴就点下头!”
“就两人!”苏莫听的这话,想到丫环不在,心中到是一松,不过他听到火油,又不免暗笑,也不急推门而入,只想看那太子个分明,于是,他先灭了身影,以免靠近时,有光影印在门棂上。
“舒服吗——太子!”鲁艾依然咯咯笑道:“唉!又像个木头样了。”
苏莫伸手刚要在木棂纸上捅个洞,可是他发现窗纸在内灯的光下,隐约有一种淡然的烟色,不由的惶然,他把魔法锁贴上,但见锁上发光,显然窗纸上有毒!
“真是歹毒!”苏莫想。默了一会儿,便探出木剑,欲用木剑捅一小洞,可不想,却听的鲁艾喝了声“谁!”而后那门棂透了几个洞出来,苏莫只觉木剑受震,忙的收回,却见上面多了三枚毒镖。
“要被这三枚毒镖射在身上,哪还有活路!”苏莫暗想,却“啊!”的一声惨叫,立刻把木剑拢在右手袖子侧边,然后左手压在右手肩上,做中镖状倒在地上。
门打开了,站着敞着胸衣的鲁艾,鲁艾看是苏莫,立刻乐道:“哈哈!乐死我了!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碰到太子这样的木头,真是难受啊!你正好教下他!”
“这是什么毒!”苏莫支着牙,扮着痛楚道。
“什么毒?”鲁艾弯下腰,眼睛对视着苏莫的眼睛,笑眯眯的道:“看是什么人喽,力气大的,先软了力气,鬼点子多的,先软了点子,坏水多的先软了坏水!然后就是软了筋骨!反正就是手无缚鸡!然后了,要是没解药啊,就会慢慢的化,化掉骨头,化掉肉,最后就一瘫血水,什么都没了!你怎么痛的这么厉害,这东西不该是这样的啊。”
“你拿三枚镖在你肩上捅三个洞试试!怎么能不痛。”苏莫挣扎道,心中却暗想这原来是酥骨毒。
“也是!”鲁艾见苏莫如此说,一边点头,一边盯着苏莫紧抓着的肩头。那眼里却闪出了鬼异的笑容。苏莫立刻明白鲁艾要做什么,心中到高兴鲁艾将要中招,因而故作恐惧。
果然,鲁艾伸出手去就要紧摁苏莫的伤口,可是她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下道:“这样是不是太轻了点!”她说着,若有所思一番,而后抬起脚来向苏莫道,一边道:“乖,不要叫啊,你叫了引人来了,就是长痛,所谓!哈!”——她要用脚狠狠的踩苏莫的肩部伤口,
鲁艾的脚是赤着的,并没有穿靴,仿佛间注定要中上苏莫的招一样,她的脚刚落在苏莫的肩上,苏莫就把袖子一翻,木剑上的三镖已砸在了鲁艾的脚上。
“痛吗?”苏莫问,带着假惺惺也关切问道,人则从地下站起,一边扶住软棉棉的欲要倒地的鲁艾。
“你又赢了!”鲁艾虽然受制于苏莫,一点儿也不觉惊讶,也不为之恐慌,反到觉的靠在苏莫的怀里,最是安全与舒服般。可是苏莫却不留情,他拿着那毒镖在鲁艾的脖子上重重一划,一股鲜血便喷薄而出。
“我怕!我怕你会让我再也没有先手。”苏莫静静的道,一边放倒鲁艾。
脖子处喷出的血立刻流了满地,鲁艾那薄翼的衣服沾满了血,印成了大红色。鲁艾仍在笑在,却不挣扎,那笑也像那红色的血般鲜艳,仿佛间对这种死法很是满意。
苏莫从她身上踏了过去,并不去看她,并不愿意看那分笑。
房子中的太子嘴里塞着一只袜子,惊惊慌而有一丝愤怒,苏莫伸手抽掉太子嘴里的袜子,又解开了太子手中的绳子。
“走吧,太子!”苏莫静声道。
“你是谁啊!”太子向苏莫问道,问的有些愚昧。
“能救你就行,管我是什么人!”苏莫看着那白色的袜子,想起自己与鲁艾在车棚里的谈话和交锋,竟有几分苦涩。
“喔!”太子道,一边拉着衣服,要往外走去。
“外面可能有鲁国的卫兵。”苏莫听的太子那傻呼呼而异常熟悉的“喔”的声音,便如此补充了一句。
“我明白了!”太子道,他身体一缩,变成一只猫,随后从门边窜往窗上出去了。
“明白了?你能明白什么!”苏莫嘀咕道,也走到门边——他也要离开。他抬着眼,不想看那一滩血,可是,窗上却是鲜明的猫的血蹄印,苏莫本能的去寻那血蹄印的来处,便又落到躺在血泊中的鲁艾。那血湿了鲁艾的头发,让她的头发向水中出来的一样。
鲁艾看着苏莫,仍然笑着,虽然笑的有些痛苦,笑的有些疲乏,可是那分得意仍然未改。苏莫终看的眼角失意,心中软弱起来!他想起了许燕飞自杀时的场景,想起那大量的血,那大量的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血!
苏莫蹲了下来,拿握着袜子的拼命的压着鲁艾的脖子伤口,一边喃喃的道:“我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他的右手压着鲁艾的脖子处,左手却多嗦着摸在苏莫的衣服上,他觉的有些湿粘,立刻抹到地上,不想,地上的血更多,仿佛跟水一般,那水湿着他的手,冰冰的凉!他想起自己护着褚娅的时候,许燕飞的血也是那般!
他把鲁艾抱起,要往那床上放去,鲁艾的身体依然软棉棉的,却仍紧靠着苏莫,她用那已如游丝般的声音向苏莫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苏莫听的耳根一软,越发觉的自己的做法错误。
苏莫把鲁艾放到床上时,又拿了些布条给她包好伤口。但是血流的太过了,鲁艾的手脚越来越软,越来越冷,就连的那呼息也淡的难以感觉到了。在这个时候,苏莫竟又感受到一种凄凉,感受到死前的绝望和无奈,烛光的晕暗让他痛息,那泪水不知怎的转在了眼上,仿佛是一个犯错的人的委屈。
“冷!抱!抱紧我。”鲁艾道,她的眼睛不在看苏莫,而是看着烛光,仿佛眼眸子中的烛光跳动,方能让她觉的温暖,觉的自己尚还活着。
苏莫紧紧抱住了鲁艾,越发的鼻翼发酸,眼中的泪水真涌了出来。他感觉鲁艾的整个身体都在散,就像一盘沙要溃散一般。他抱的很紧,又总觉的她不够温暖,便又拉了被子,紧裹着她,依旧紧紧抱着。
“能!吻我吗!”鲁艾的眼睛开始缓慢的闭合了,背单也染红了一片。
苏莫没有回答鲁艾的话,他虽然为她的既将死去而感到悲伤与内疚,可是他并没有放弃警惕,一个将死的人,一个狠毒的人,也许在死的时候,正算计着自己了。
他没有吻鲁艾,他没那个胆量。
鲁艾又笑了,那笑容有些慵懒,与其说是要死去,到不如说是刚睡醒时,一分女孩的带着睡意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