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仓库,潮湿的地面,隐约还有老鼠从角落跑过,女孩瞪着一双湿润的眼睛,恐惧的看着面前的黑暗,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身边人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道,“小,小鱼,我好害怕,他们,他们要把我们怎么样?”
男孩转过头,冲女孩笑了笑,“别怕,有我呢。”说着,又把视线投向屋内的一切,脑中思索着所有可能逃脱的方法。
“可是,可是如果他们会打人怎么办?”女孩还记得那些绑匪粗暴的行为,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很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说着,又向男孩那边靠了靠。
因为反抗而要惨多了的男孩伸手把女孩往怀里揽了揽,“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打你的,所以,等下你要听我的话,我们一起逃出去。”
“嗯!”女孩用力的点点头,“我听小鱼的,我们要一起出去。”
男孩温柔的摸摸女孩的头顶,“等一下,你要装着肚子很痛……”
因为绑匪见就两个小孩子,于是只留了一个人在这里看守,通过装病很容易的便把那人骗了过去,待他蹲下身来查看女孩情况时,男孩手握一根木棍,悄悄地走到绑匪后面,然后狠狠的打了下去。可是,一来男孩的力气还不够,二来木棍带起的风让绑匪察觉到了,所以,这袭击只是令他暂时眩晕,这短暂的时间只够二人逃出那个仓库,不一会儿,两人身后就传来咒骂声以及追赶的脚步声。
“快跑!”男孩拉着女孩一路狂奔,黑暗的森林让他们迷失了方向,眼看着后面的人越追越近,而此时,他们刚才的好运似乎都已用尽,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断崖,黑漆漆的不知道下面有多深。
女孩急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鱼,该,该怎么办?”
男孩看了看脚下扑簌簌滚下去的石沙,又看了看身后扫射的光线,心下一横,转向女孩,“你相信我能保护得了你吗?”
女孩瞪大了眼睛,“小鱼,你要做什么?”
男孩定定的看着她,“告诉我,你相信吗?”
夜晚的森林,漆黑阴森,唯一看到的便是彼此眼中的星光,男孩眼中的认真令女孩在一瞬间忘却了所有的恐惧,使劲的点点头,“我相信小鱼,小鱼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男孩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的似乎连整片黑暗都可以照亮,“好!”他伸手牢牢地抱住女孩,护住她的脑袋和身体,看着逐渐逼近的人影,在女孩耳边轻轻地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永远不会……”
唐沫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在昏黄的壁灯照射下,天花板上的一条缝隙似乎在变形、扭曲、放大,最后竟然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似乎要俯冲下来吞噬一切。
唐沫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陡然吸了口冷气,却在下一刻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到连眼泪都飙了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完全忘记了呼吸。带了些腥味的气息从腹腔里绕了一圈从口中吐出,唐沫蜷缩在被子里,像是没有安全感那样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像这样被噩梦惊醒,梦见的全是些以前的事,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遍一遍的在眼前浮现,就算是刻意的不想去记起那人的模样,大脑都会自动的进行提醒业务,一幕一幕的扰得人头脑发痛。
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已经有十来天了,唐沫翻了个身,继续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虽然之前经历过更久的不见,可那是在知道对方生活得好好的基础上,如今……
“唐小姐。”公安制服的人公式化的说出残酷的话语,“很抱歉没有搜寻到方先生的下落,汽车爆炸的残骸已经在打捞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明显进展,不过请您放心,我们已经立案侦查……”后面的话唐沫已经听不见了,在耳朵的一片轰鸣中,她仿佛再次听到了那一句‘活下去’。
什么叫没有搜寻到下落?什么叫汽车爆炸?躺在病床上的唐沫觉得自己听力似乎出现了问题,为什么自己身上什么伤都没有,而那个人却这么消失了?那充满鼓励的笑容,还有那牢牢护在自己身后的坚实胸膛,就这么……消失了?一天两天的唐沫想不明白,可到了现在,却已经能麻木的接受现实,虽然已经接受了,可承认,却是另一件事……
再次翻了个身,唐沫努力忽视因睡眠不好而导致的浑身酸痛,当初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同样的问话,类似的场景,她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的用心?那鲜血淋漓的手臂,那满是划伤的皮肤,还有那看到自己安全时露出的安心笑颜。没忘,不是吗?只是不愿相信,只想尝试他如今能否再次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可这任性的后果却是……
刺骨的寒意笼罩了全身,唐沫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只是看不到他了而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有什么好难过的,只不过是……再也见不到了……而已……
细碎的呜咽从被子下传出,如同找不到家的幼崽,是那么的悲切与无助,这种放肆的悲痛只有在每每被惊醒的夜晚才能出现,带来的,便是一夜无眠……
开发局的动荡,随着旧局长被双规,新局长上台而归为平静,腾龙顺利取代天方取得了那片黄金旺地的使用权,这个好消息,也稍稍冲刷了腾龙上下一片乌云罩顶的现状。方瑾瑜的消失带来的慌乱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一切事物又重新走上正轨。
在方老爷子的雷霆之怒下,整个腾龙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整改,根据方瑾瑜出事前留下的信息,那些有猫腻的、有二心的……打发走的打发走,情况严重的在扫地出门前顺便进行打压,至于真正的人才,则加薪的加薪,提拔的提拔,总而言之,腾龙内部一派团结,众人齐心协力的把公司办的更好,更有竞争力,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对得起那个离开的人……
方瑾瑜消失十天的时候,唐沫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然后大口的喘着粗气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方瑾瑜消失一个月的时候,唐沫不再做噩梦,只是每天都会在凌晨醒来,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的变亮。
方瑾瑜消失五十天的时候,唐沫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像以前一样,笑眯眯的去做自己的事,不过却只字不提那个人。
“你会把自己毁了的。”苏盛坐在唐沫对面,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替白璐设计新品促销计划,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唐沫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看他,“我画个画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么?”
苏盛没有笑,眼中全是凝重与严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眼光描摹着女孩消瘦了太多的脸颊,“你没必要把自己折磨到这一步,你老实告诉我,你已经多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唐沫转着笔,“我可以睡觉啊,苏盛,你担心过头啦,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你不是脆弱。”苏盛伸出手去,握住对方一直在微微颤抖的左手,“你是太坚强,坚强到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出脆弱,唐沫,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把自己弄成这样,可见到你这样,我会难过,所有关心你的人都会一样觉得难受,所以,别再这样了,哭也好,喊也好,发泄出来,好吗?”
唐沫从这个男人那里感受到了那一份浓重的感情,太过炙热和强烈,如果自己只是最初的那个自己的话,恐怕会沦陷的彻底,沉溺在对方带来的温暖中死心塌地。可是,毕竟自己已经改变的太多,心中也早已无法进驻任何的存在,对于他的心意,自己只能说……
“抱歉。”唐沫笑着摇摇头,“能让我放肆发泄的人曾经存在,之前也许存在,现在……我已经不去想那么做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不去展现弱势的一面,再做出改变什么的,太麻烦了……所以,苏盛,谢谢你。”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为什么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呢?”苏盛一把拉住唐沫的手,“还是说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唐沫缓慢却坚定的抽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已经累了,所以我想要的只有平静,这一点,对谁都一样。”
别墅里方瑾瑜的气息缓慢却不可避免的在消散着,到现在,似乎这个诺大的房子里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因为死亡的阴影,留在房子里做事的人也越来越少,除了那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其他的都发生了人员调动,别墅里一天都碰不到两个人的概率异常之高。
方峻山也含沙射影的表示了他不反对唐沫另寻良人的看法,对此,唐沫只是说……
“我和他的约定没有完成之前,我不会离开的。”很平静,却很坚定,看到她这样,方峻山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生活方面更加照顾她,只是那些物质上的丰富对唐沫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变,她拥有的,永远都是最质朴的自己。
熙熙攘攘的大街依旧是那么人声鼎沸,一个人的死亡对这个世界来说似乎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当唐沫从出租车上下来时看着已经变为商业街的曾经的家,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从一早起床,脑袋就晕晕的发涨,推开窗的一刹那,看到窗台上白白的一层霜,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深秋。清冷的晨风令头脑猛地一清明,唐沫忽视了身体的异状,准备出门转转,可却在看到川流不息的马路时失去了方向,连怎么坐进出租车的都忘记了,昏昏沉沉中报了个地名,便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昏睡,甚至连下车都是司机师傅提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