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苏子渊将杯子轻轻放在瓷托盘上,击出轻微的声响。他狭长的眸子从杜箐脸上扫视了一圈,放出的视线堪比X光。
不过,杜箐早就已经对这样的视线免疫了。
她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块血淋淋的土司放进自己嘴巴里,喝了口牛奶将之咽下去:“当然是楚封啊!难不成,你觉得我要养的人是你吗?”
苏子渊饱满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个十字,他问:“楚封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刚刚开完演唱会吗?难道还缺钱?”
拜杜箐所赐,连苏子渊这种从来不关心娱乐圈动态的年轻资本家,奔腾在资本家道路上一往无前的吸血鬼,竟然也清楚楚封的动态。
“封封不喜欢女人,又不肯成家,那个齐霄感觉有点渣渣的样子,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杜箐送了耸肩:“他自己这些年赚了不少,但是自己一直懒得打理。我准备帮他稍微做点投资什么的,就是日后有个万一,至少还有钱傍身,日子一样过得逍遥自在。”
“我倒不知道,你对男人竟然抱着这种看法。”苏子渊清了清嗓子,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杜箐,仿佛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她。
杜箐瞬间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在男朋友面前暴露了真实面目,‘男人靠不住’这种说法,怎么可以在自己男人面前说出来呢?
杜箐连忙将手里的牛奶杯放到一边儿,指天画地的对苏子渊保证:我说的真是只是齐霄啊,又不是说你,而且,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不负责任的事情呢?当然啦,防范于未然还是必要的。
杜箐短短几句话,继骂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之后,先给苏子渊发了一张好人卡——你人这么好;再在他膝盖上补了一刀——防范于未然还是必要的……
苏子渊瞪了杜箐三十秒,面无表情的到房间换了身衬衫西裤出门了。开着奥迪商务车的司机正在楼下等他,车上还放着一叠待他处理的文件。
苏子渊一上车视线就凝聚在了那叠汇聚了各种数据和文字的文件上,视线转而而快速的在文件上扫荡一圈,写下批注或者签上名字。杜箐小心翼翼的坐在车子的角落,尽量离那台全自动化的冷气制造机器远一点儿。一直到进公司大门,苏子渊的脸色都没和缓回来。
这段时间以来,苏子渊的心情是很不错的。在苏子渊看来,杜箐没有质问他有关章悦的事情,就已经是杜箐相信他的表现了。然而,这一番有关于‘男人金钱论’的话,又重新让他意识到,杜箐骨子里压根就没变,他给她的安全感,从来都很有限。
这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往不利的苏子渊来说,不免有些低落。
他不觉得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足,但是女友的表现却告诉他,他做得根本就不够。
杜箐肯拿楚封的钱去投资,却不肯向他借钱,何尝又不是一种金钱比男人靠得住的另类理论?
然而,对于苏子渊来说,金钱是增加自身地位的筹码和工具,那么对于杜箐来说,财富便是她证明自身价值的途径。
就像某些嫁给亿万富翁的女人,依旧坚持在外工作,拿着跟自家男人比起来微不足道的薪水,这其实也不过是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而已。
苏子渊带着冰凉的脸色进入公司,被他的视线扫到的人,都有一种在冬天里被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鸡蛋清糊了一脸的感觉——寒冷中夹带着窒息感。
当然,这个男人也从来都没有在众人面前露出过兴高采烈的表情,在苏氏所有员工眼里,能让苏总监露出一个嘴角上扬十五度的矜持微笑,就已经是比明年的销售业绩提高百分之五十更为艰难的事情了。
杜箐提着方方正正的深色格子公文包跟在他身后,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让她的海拔比在场的大多数男士还要高上几厘米。她穿着一袭黑色的连衣裙,脸上是精致的淡妆,而她迈开一双长腿跟在苏子渊身后朝前走时,整个人锋利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圆规,每走一步都是用她拿又长又细的鞋跟,狠狠的稳固的钉在了地上。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造地设。
章悦胳膊肘里夹着个大文件夹,看见苏子渊迎面而来的时候,连闪躲都忘记了。实际上,她在刚刚进入苏氏地产工作的时候,犹豫拿不准苏子渊对她进公司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一直都想方设法的避着苏子渊。
在一幢高达二十一层占地上千平米的大楼里玩捉迷藏,其实并不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在做‘鬼’的一方,完全没有要找人的意识的时候。
不过,自从上次在电梯里意外撞见苏子渊之后,章悦就不再闪躲了,或者她已经明白,闪躲根本没有用。她所能做的,不过是被动的等着苏子渊给她一个结果。
然而,对于苏子渊而言,那个结果,早就已经给过了。
苏子渊是个令人发指的工作狂,到公司上班的时间一向很早,比正式规定的上班时间至少要提前半个小时。这个时候,苏氏地产大楼内部的员工并不太多。当他们看见一脸冰凉的苏子渊的时候,如同摩西分海一般在电梯前让出了一条路来。
电梯在苏子渊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进去的那一刻,阖上了门,让站在里头的那三五个可怜的员工欲哭无泪。
这其中,就正好包括了章悦。
不过,欲哭无泪这种情绪,却不是用来形容她的。
因为章悦的不躲闪,苏子渊毫不意外的在这个对他而言糟糕透了的清晨,在这台呆满了人的电梯里,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穿着粉红色蕾丝裙的章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