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颂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和阮筝领了结婚证。
当时距离他从昏睡状态醒过来才不过七十二小时,也就是三天。因为在床上躺了太长时间,各方面肌肉都有萎缩的迹象,李默的建议是最好地医院里进行一个月的复健再出门比较好。
用他当时的话来说:“你丫现在连直立行走都有困难,就不要勉强你弟弟站起来了。”
这话真心太黄,阮筝听了直接忽略不计。但李默说的却是实情,徐天颂确实人比较虚弱,虽不至于走不动路,可那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放心。
徐天颂偶尔也会调侃自己:“这算是提前过上七十岁的生活了吗?”
但不管怎么样,吐槽归吐槽,证还是要领的。在何慕则以及一帮兄弟的“护送”下,青膺老大徐天颂大病初愈状出现在了民政局,在一个中年大爷诧异的目光下,同阮筝小朋友领到了两个鲜红的大本本。拿到本本的一刹那,徐天颂忍不住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红色挺恶心的,现在看看倒是不错。”
阮筝心想大爷啊,你以前看到的红色都是血,当然会觉得恶心。拜托你以后过点正常人的生活吧。
结婚登记处这边一下子围满了看八卦的人,很多小情侣连证都忘了领,光顾着看徐天颂了。他们虽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么好看的人不看多可惜。有几个是奉子成婚的,肚子里正怀着小宝宝,一见这么漂亮的男人都忍不住自己长了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天颂不放,像是多看了这几眼,回头自己家孩子也能长漂亮一些似的。
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竟然是从隔壁离婚登记处那儿过来的。所谓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八卦武力值比谁都强,结婚登记处这儿个人美得冒泡的男人这个事情,不过才花了五分钟就传到隔壁去了。有对刚结婚没多久的小情侣过来后一看到别人欢欢喜喜领证的样子,想起自己一年前来这里时的心境,一时颇有感触,当即就决定这婚不离了,回去好好过日子。
当然也有人本就看自己的另一半不顺眼,这下子更有借口找茬儿了,拿自己男人跟徐天颂比来比去,最后两人不出意外当众吵了起来,心里都坚定了一个信念:“离,一定得离!”
女的觉得自己男人跟徐天颂一比简直是一坨屎,早离早好。男人觉得被自己女人贬得一粒糖都不值,这种日子还怎么过,当然更得离。
阮筝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以后绝不再跟花蝴蝶来这种鬼地方。徐天颂过来一把搂着她,轻笑道:“老婆,这地方咱们一辈子就来一次,以后再不会来了。”
领证的事情就这么马马虎虎揭了过去。证到后之后徐天颂也没回医院,直接带阮筝回了家。他真是有点怕住院了,一方面是因为医院里有个如狼似虎的李默,平时从他手里讨不到便宜,总揪着他住院的时候可劲儿地折腾他。因为有李默在,他每次跟阮筝OOXX都不方便,总怕这龟孙子会突然开门闯进来。
这种事情被打断是相当令人不爽的,不仅感觉上会差很多,关键是对某样功能也会产生致命的损伤。还是回家好,回了家就是他的地盘了,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干得阮筝死去活来也不会有人敢说半个字。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从小就经常受伤,住院住多了总觉得人没精神。打针吃药什么的他虽不怕,可却从心底感到厌恶。每每闻到那熟悉的消毒水味儿,总会令他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那些在他手里死掉的人,那些曾经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人。人在身处那种环境的时候并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可一旦安定下来后却不会再愿意想起那种事情。
他现在就想定下来了,有了阮筝和孩子后,他已经决定彻底安定下来了。既然要和从前的自己说再见,自然就不应该总活在回忆里出不来了。
所以从民政局出来后他就搂着阮筝上车回家了,医院里的事情都交给何慕则去处理。结果车子刚开进自家的车库,李默的电话就追来了。李老妈子在电话苦口婆心劝了他一通,无奈徐大爷就是不听,末了他只能炒冷饭,叮嘱他在家多休息,同时要多注意复健,还说要派专业人员上门服务。
徐天颂一听就表示心领了,表示他知道复健该怎么做,完全不必劳烦别人跑一趟了。李默见他不感兴趣也没坚持,只是让他一定要每周都去医院见自己一趟。徐天颂拿着电话直乐:“行了我知道了。你别总是一副爱我爱得要生要死的样子好不好,好像一天不见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呸!”李默愤愤然挂断电话,心里直咒徐天颂立马喝水呛死。
关于这么快速地领证,阮筝其实颇有微辞。用她的话说她人都是徐天颂的了,有必要急在一时吗?何慕则当时也在场,他喝了口香槟慢悠悠地解释道:“他年纪大了,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好不容易有条鱼咬钩了,他自然得赶紧提杆了。”
阮筝觉得他说到“鱼”这个字的时候,其实是很想在前面加个“蠢”字的。只不过当着自己的面,多少留了点品德。
徐天颂毫不手软,立马回击:“我嘛,总算还是钓到了一条雌的。至于你?唉,可怜何家就这么被你折腾得断子绝孙了。”
撇开这两个无聊的男人的唇枪舌剑,阮筝觉得这样子也好,领了证心就安了,也就可以踏踏实实地在家待产了。她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肿,每天懒懒的就想待在家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没事儿拿个平板上上网,打几局小游戏,要不看点肥皂剧打发时间。总之一句话,别让她动脑子就可以了。
但事实证明徐天颂这个人哪里是会轻易放过别人的人。他的身体渐渐在好转,他的脑子也是越来越活络了。原先他一心只想赶紧跟阮筝领证,让她在法律上彻底成为自己的女人。可现在证领到了,他的胃口又变大了。想起一年多以前阮筝跟徐启琛那场声势浩大的订婚宴,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阮筝办一个结婚宴。
他当人老子的,总不能落在儿子后头吧。自己老婆借他订一次婚已经是便宜他了,要是不办场更轰动更有面子的婚礼,徐天颂这个洒脱了一辈子的老男人总觉得亏得慌,就像真被儿子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阮筝对办婚礼并不反对,毕竟她也是女人,也期待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举行一场浪漫感人的婚礼。但什么时候办这场婚礼,却成了两人现在急需磨合的问题。
按徐天颂的意思,这婚礼越快办越好。反正他不缺钱也有门路,想办个什么样的都没问题。阮筝的婚纱钻戒今天想要,明天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随他们挑。就是临时订做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至于婚礼的场地,除了去南极可能要花点时间搞定外,世界其他地方的任何一个婚宴举办场所,他都可以在三天内订到位置。不管阮筝喜欢中式还是西式,婚礼上要上法国鹅肝酱还是北京烤鸭都不成问题。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所有这一切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去办,翻翻嘴皮子交待下去就可以了。
但阮筝心里不这么想。婚礼怎么办办成什么风格她都无所谓,但新娘子美不美却是她最在意的问题。她这辈子除了徐天颂应该不会有下一场婚礼了,这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自然是要慎重再慎重的。她如今身怀六甲,整个人肿了一大圈,面色憔悴皮肤暗沉,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精神状态却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
这样的情况让她怎么可能答应立马就举办婚礼。她本来就比不上徐天颂漂亮,估计一出场人家就得说新娘配不上新郎。从前至少还得仗着年纪小有那么点优越感,要是连这点都没了的话,这个婚礼简直就不是她梦想中的天堂,而应该说是地狱了。
半老徐娘,顶着个大肚子,浑身肿得跟喝了三桶桶装水似的,鞋子得穿四十码,腰围基本看不见,眼袋重得像被人打过一样,原先的十根纤纤玉指如今成了十根水萝卜。这样的新娘走出来真要让人笑话死了。
徐天颂邀请的宾客里肯定有爱慕他的年轻女性,到时候难听话肯定会说一箩筐。笑话她又老又丑就算了,十成十会拿她的肚子开涮。她幽怨地冲徐天颂道:“难道你要让人笑话我们是奉子成婚吗?”
“这也没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奉子成婚。”
阮筝气得眼睛一瞪,还没开口就听徐天颂又说道:“如果不是怀了孕,你会轻易答应嫁给我吗?肯定不会。再说就算等生了再办婚礼,到时候难道就可以隐瞒咱们有孩子了这个事实?说不定那些人会说得更难听。说我对你一点儿也不真心,孩子没生之前死活拖着不跟你办仪式,非得等孩子落了地儿确定是个儿子后才给你名份。反正目前的情况是,咱们不管怎么做,想说闲话的人总是能找到话题的。”
话说得是没错,但阮筝依旧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即便不理会别人的闲话,她也想要自己美美地出现在婚礼照片上啊?那可是要拍照录象保存一辈子的。别人的录象翻出来一个个水灵灵的,就她是黯淡无光的,放哪个女人身上也接受不了啊。
对于女人的这种想法,徐天颂身为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也想不通。他虽然漂亮得不像话,但对容颜是完全不在乎的。他自认自己看上阮筝也不是因为她的长相。
“就算你变丑一点又怎么样,我又不会少爱你一点,美丑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当然重要!”阮筝挺着个大肚子靠在床头大声抗议,“在这个世界上,孩子排第一,美貌排第二,你充其量只能排第三,你自己说说重要不重要!”
这个排名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徐天颂二话不说直接先把她扒光,架起来为所欲为了一番,然后两个人累得瘫倒在床上的时候,徐天颂把阮筝钳制在怀里,严肃地问道:“再给你个机会,美貌和我谁更重要。”
阮筝心想他还算有点自知之名,知道怎么也争不过孩子。于是她改口道:“是是,你比美貌重要。你排第二行了吧。”
“很好,所以现在我们再来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
阮筝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就算你排第一,婚礼还是得生完孩子等我完全恢复身材后再办。”
有那么一刻,徐天颂真的很想打阮筝屁股。
这离生还有几个月呢。等生完了得做月子,这月子至少得做两个月才能恢复得比较理想。听阮筝的意思她是不准备雇奶妈而要自己喂奶,那就意味着她非但不能节食,还得多吃,吃得多奶水才能足,可吃得多人必定就会发胖。
等孩子吃过一岁断奶,阮筝那时候说不定会胖个二三十斤。虽然他从不怀疑女人爱美时的强大毅力,但也绝不赞成为了点不必要的事情疯狂减肥。阮筝身上这一堆肉要减到她满意的状态至少半年,这样满打满算也得二十几个月的时间。等到那时候办婚礼孩子都得满场跑了,说不定都能开口问叔叔阿姨要吃的了。对徐天颂这样奔四的男人来说,漫长地等待二十几个月的时间只为了等一个女人减肥办婚礼,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但阮筝现在家里最大,不管她怀不怀孕她都是徐家的老大,徐天颂只能退居二线。现在老大发话了说不办婚礼,他这个老二也没办法违抗“圣旨”,除了每天晚上看着阮筝那一身肉流口水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骗婚”这个事儿了。
一说起这个阮筝心情就不大愉悦。她倒不在乎自己干点事情,关键是她不希望徐天颂这么快就开始工作。他昏迷那么久,本身身体又不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拼命,实在令人有点担心。有时候她真想对徐天颂说,把公司放手让别人去做吧,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你比我大了十几岁,总得多保养才能尽量拉回这年龄差啊。我可不想四五十岁的时候就当寡妇。
只是这话比较忌讳,徐天颂不在乎她却很在意,所以一直没说出口。
徐天颂把冷掉的毛巾拿下来,重新进浴室搓了一遍,开始敷阮筝的另外半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阮筝胸前的皮肤,尽量用平稳的语调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公司工作?”
阮筝沉默不语。徐天颂不由微微一笑:“最近公司有点忙,喀嗦丽尔那边才投入运营,很多事情需要人调控,新派去的经理经验不够,明显控制不住。阿慕这几个月来一直替我处理琐事,听庄严说已经忙得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现在新开发的旅游岛屿事情又多,他一个人有三头六臂也干不了。我也不能总待在家里,兄弟归兄弟,公事归公事才是。”
阮筝一听他提喀嗦丽尔,眼前一下子出现了那里的蓝天白云。虽然那地方有不好的回忆,但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在那里的。阮筝一想到那晚的暴风雨和小木屋里发生的事情,脸颊就微微泛红,心念一动间她脱口而出道:“不如我们去岛上住一段时间吧。既可以帮何慕则分担一点,也可以顺便休养生息。那里现在应该开发得差不多了吧?”
“二十三个岛已经全建成了。就算再来海啸也不用担心了。不过那地方你想回去吗,不怕从前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