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奴婢……对不住您。”紫鹃的额头上缠着白布,脸色也苍白憔悴,头发也简单的绾住,穿一身家常松花色的裙袄,歪在东暖阁的矮榻上,连连自责。
“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傻?若是你有个好歹,我又如何自处?”黛玉看着紫鹃这副模样,又心疼又心焦。
“主子放心,奴婢没事。倒是累主子担惊受怕的,奴婢万死莫赎。主子的脸色差得很,不要再为奴婢的事情劳心,请主子快去歇息,奴婢好歹也心安些。”紫鹃说着,又喊晴雯道:“青儿,你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服侍主子去歇着?”
晴雯端着托盘应声而入,海棠花式黑漆托盘上,是两碗参汤。
“自古以来,只有你一个人心疼主子,我们都是吃白饭的呢,自己都这副德行了,还不消停一点,这样大呼小叫的惹人厌。”晴雯把托盘放到高几上,端了一碗参汤给黛玉,又陪笑道:“主子,奴婢知道您不爱喝这个,可云太医说了,这个每日两次,必不可少,不然他又要给主子开药方子吃药了。主子,您就心疼心疼奴婢,快趁热喝了吧。奴婢可不想蹲茶炉子煎药去。”
黛玉失笑,只得接过参汤:“这屋子里,就数着你最是磨牙。你看紫鹃都这副模样,你还不给她一点好气。”
“她是自作自受。不愿意就不愿意呗,用得着寻死觅活的?”晴雯瞪了紫鹃一眼,把另一碗参汤端给她喝,想想当时那副情景,她都要吓死了!此时还心有余悸。只是害怕是没用的,一定要好好地说说这蹄子才行。这会子王爷走了,她又这副模样,主子跟前真真是打了饥荒。
“让你一个人服侍主子,我心中却是不安。”紫鹃不好意思的笑笑。等黛玉把参汤喝完,她才敢喝。做奴婢的,凡事都不能在主子前头。
“秋茉送走了婧琪,也该没什么事了。你放心,她回来就好了。”
“嗯,这府上的奴才好像都很怕她。”晴雯点头,她是见识过秋茉的威风的。秋茉一句话,从来不用重复第二遍,包括水安在内,那些奴才们全都服服帖帖。
那是一种习惯性的惧怕,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黛玉也感觉到了,原也猜想过秋茉同水溶的关系,只是后来发现,秋茉看水溶的时候,眼睛纯净的如秋水一般,一丝杂质也没有。黛玉是深陷爱河之人,这种事情看看就明白,所以倒越发看重秋茉。
用了参汤之后,晴雯劝黛玉回房歇着。黛玉也觉得自己身体不支,安慰了紫鹃两句,便回自己的卧室,歪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秋茉和太妃跟前的两个嬷嬷一起把大姑娘婧琪送到云轻庐的医馆里,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是午时用饭的时间。秋茉在北静王府书房里伺候了四五年,和云轻庐算是老熟人了。向来同他说话,也算是随便的。因看今日云轻庐神情有些恍惚,且医馆并不忙,他也没什么事做,于是转身跟那两个嬷嬷说:“两位大娘请先回去,我上火了,这几天嗓子疼的厉害,找云大人讨几粒丸药吃,回头我自己回府。”
两个嬷嬷也不多话,只答应着,坐着来时的车回府跟王妃回话。
云轻庐便斜着眼睛看了看秋茉,笑道:“你神清气爽,哪有上火的样子?别蒙我,有事快说。”
“哎,云大人这几天忙的很啊。见了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大家都欠了你八百大钱似的。”秋茉笑看着云轻庐,转到他的眼前,又盯着他半晌,突然开口问道:“瞧你这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胡说!”云轻庐瞪了秋茉一眼,转身进屋。
“原来我是胡说?好吧好吧。”秋茉也不生气,而是跟着云轻庐一起进屋,进屋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哎!既然这样,那我就别多嘴了。只是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不想现在就回去。”
“你不回去,王妃那里怎么办?”云轻庐皱起眉头,看着秋茉不满的说道,“你们王爷前脚走,你后脚就偷懒?小心王爷回来,我告你的状。”
“好啊,你去告啊。你告我偷懒,我就告你暗恋王妃。”秋茉一语惊人,把云轻庐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胡说!”半晌之后,云轻庐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上前两步拉起秋茉便往外扯,“你给我出去,别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你这个疯丫头想是要死了!你活腻歪了是不是?那也别拉上我陪葬!”
“我疯了?我活腻歪了?呵呵……”秋茉不气不恼,只是淡淡的笑笑,一甩手挣开云轻庐的手,抬手摁住他心脏的位置,轻声问道:“那你这里为何跳的这样快?你自己听听,它就要蹦出来了。”
“你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云轻庐恼羞成怒,一把推开秋茉,慌张的背过身去。
“怕了?慌了?”秋茉依然微笑着,走了几步,转到云轻庐的面前,一双明净的眼睛看着云轻庐,倒把云轻庐看的不敢直视她,反而仰头看着一边的天空。
“你是皇上的专属御医,平日里太妃的身体抱恙你都不会轻易到王府走动。可如今王妃稍有头疼脑热,你都会屁颠屁颠的跑去,又是诊脉,又是煎熬汤药,那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恐我们这些下人有一丝不慎。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云轻庐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为了什么自己能说清楚吗?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他可以说,因为他跟北静王是莫逆之交,北静王的事情就是他云轻庐的事情;或者,他也可以给自己是说,那是皇上的暗示,皇上关心北静王妃,要时刻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又碍于君臣礼仪不能时常探视,只有靠自己这个御医知道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