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嘶杀声可冲云霄,而高高的看台却似隔着遥远的时空,冷漠的、超然的置身于外,淡看下界的刀与剑、血与火!
“玄武阵三万精兵动了一万,六名中将动了三名。”落花公子低着头,在沙场上搜寻,“三将齐发,一举攻下,丝毫不给西军还手的机会,这一战可谓猛战!”
“是的,我们不能陪着博尔盆玩儿,要尽快干掉他,我们的对手在那里。”水溶抬手一指,落花公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赵传雄站在西军高高的看台上,注视着这边的战局,沉着而冷静。
赵传雄神经百战,乃是天朝的一员难得的将军,他和耿延锋不同,耿延锋是靠着南安郡王战事败北而突然崛起,赵传雄则是天朝的一员老将,如今五十多岁,西方战事又频繁,所以他是一位颇有战斗经验的将军。水溶虽然是初生牛犊,但从小便听说赵传雄的名气,此时见他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魄,便知传言非假。
周围尖锐刺耳的刀剑交叉声,两军士兵的喊杀声,受伤或致命时的惨呼声,满地的鲜红,浓郁的腥味……一一在耳目萦绕!深青色的北军勇猛如出水蛟龙般杀入阵中,遍地是白色与血色交缠,偶尔才夹一抹深青色,而前方,那深青色似遮天蔽日而来,似汹涌巨涛潮涌而来……一股颤栗不寒而生,仿佛有什么要将己淹没……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手心竟是一片潮湿,那一直要喊出的“冲啊!杀啊!”紧紧的堵在喉咙处,吞不下,吐不出,呼吸微而急,脸色一片赤潮,瞳孔却不断收缩!
“鸣金收兵!”四千铁骑的家底不能全都送给玄武阵当早点。赵传雄大手一挥,军令发出。西军立刻敲起了收兵锣,欲把把残剩的铁骑召回来。
“他们要跑了。”落花公子微微一笑,仿佛在看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不会!”水溶眉头微微一皱,跑?那也要先把主将留下。“拿弓箭来……”水溶唇角微微勾起,伸出素日里只会握着玳瑁紫毫,挥豪泼墨的手指。
落花公子眼光向他的手上寻去,看着水溶手上那张成圆月似的弯弓,弓上那三支长箭,不由微微露出笑脸,“一弦三箭!博尔盆可会毙于此役?”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阵中那三支长箭已如电飞出!
博尔盆自然躲不过这三箭。事实上惊慌之中他连一箭也躲不过。三支利箭光电一般射出去,一箭中后心,博尔盆当场毙命,一箭射马,战马立刻翻倒在地,最后一支却是射向了对方的战旗。
西军锐气大挫,连一向沉着冷静的赵传雄也皱起了眉头——玄武阵,果然变化莫测。然这一战,不成功则成仁,赵传雄已经没有了选择。
“白虎阵!准备——进攻!”白色的令旗迎风飞舞。军令如山,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也要往前闯。
赵传雄亦是武家氏族出身,赵氏用兵之法在天朝也享有盛名。白虎阵替天朝荡平西寇,镇守边疆线最长的西疆几十年,自然也不是儿戏之谈。
天晴,风狂,鼓鸣,旗舞。天朝西疆,史上著名的‘白虎之乱’正式开始。
指挥者的手同时挥下,那一刻,战鼓齐响,如雷贯耳!战士齐进,如涛怒涌!旌旗摇曳,如云狂卷,大军双方的阵式已展开,各军将领已各就各位,两边高高的瞭台上屹立着双方最高指挥者,决战一触即发。
水溶站在高高的战车看台上,手举令旗,一道道军令相继发出。
玄武阵便如洪水猛兽般向前进发,玄青色的盔甲霎时和银色的白虎纠缠在一起。
两军阵式变幻莫测,战场上尘沙滚滚,战马嘶风,刀剑鸣击,喊杀震天!那一战从日升杀至日中,又从日中杀至日斜,无数的战士冲出,又无数的战士倒下,放目而视,银、青、黑,金甲的士兵无处不是,倒着的,站着的,挥刀的,扬枪的……一双双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不知是血光的映射还是吸进了鲜血!
风狂卷着,怒吼着,吹起战士的长麾,扬起血溅的战旗,却吹不熄场上的战火……血飞,血落,声扬,声息,风来了,风过了,战场上依然鼓声震耳,依然刀寒剑冷,依然凄嚎厉吼!
瞭台上的主帅依然头脑冷静,依然反应灵捷!为这场决定最终命运的战斗、为着这世所难求的对手,双方都倾尽一生所学、倾尽己身所能!
水溶目光赤热,剑眉飞扬,谈笑挥令,傲气毕现!
赵传雄无绪淡然的脸上此刻一片凝重,眉峰隐簇。
落花公子负手而立,静观战局,神情淡定,“如今看来,却是战成了平手。”
“平手?平手就是失败,我水溶决不允许。时机到了,下一刻看你的了。”水溶淡笑,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衣公子,“你看到没有?其实白虎阵的核心威力,在那一门火炮上。而那火炮粗笨,方向瞄准需要那边小小瞭望台的指挥兵。那才是赵传雄压箱底的家当。今天决不能让他得手。”
“王爷以为如何?”
“拿弓箭来。把战车往前推进五百米。”水溶左手一抬,身后的护卫便递上一张银色的大弓。
“王爷且慢,战车推进五百米太过危险,况且那人在瞭望台中,而那瞭望台乃是精钢所致,只有一支手臂在外边,用弓箭射杀恐怕没有十成的把握。再说,想必那瞭望台之中的人,也并非寻常之辈,这件事情交给落花去办。”落花公子嘴角的微笑收去,一双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丝狠厉冰冷的杀气。话音一落,人已跃上栏杆,足尖轻点,身形飞起时复又回眸一笑,“北静王,我一直认为,作为男人,你是十分优秀的!不管如何,今日一定要拿下赵传雄的人头!”人已远去,笑已模糊,只留那清晰的话语轻轻绕在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