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什锦被关进牢狱里的第三十一天,身子都要臭的长草的时候,听闻外边出了一件大事。
柒决一脸狗腿的凑过来,神神秘秘道。
安什锦嗅着就在鼻尖的药香,看着柒决已经比雪还要惨白的肤色,心里叹息一声,难为她还能笑的这么开怀。
“哎,怎么你就不想知道吗?”
安什锦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的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原先第一次坐牢的兴奋劲也早就没有了,只是很想鸢儿。
“这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啊?”
“想。”
这话是隔壁牢房的明樊说的,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
于是柒决就凑到他面前嘀咕,“听说太子死了,尸体就在西域侯爷的驿馆里发现的,商狄带着黑狼军跟他打起来了,皇上都劝不住呢。”
看着她黑乎乎的小脑袋,安什锦一脸黑线,“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打听来的?”
柒决拍拍胸脯,“我是谁啊?我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柒决!”
安什锦有点明白为什么柒决会每天都蹲在牢房窗口下翘首以盼了,原来都在等一只肥硕的白鸽。
很久没吃肉的安什锦表示应该将这小胖子做了给大家饱饱口福,但是柒决一脸惶恐,直接口哨一吹,让白鸽飞走了,日后那白鸽再来,见了它都躲得远远的,安什锦很是不解,她看起来就那么恐怖?
柒决胆战心惊的看着一脸馋相,摩肩擦踵的安什锦,特别小心的将小白鸽护在怀里,控诉的瞪着她,“你别吓坏我的白鸽!”
安什锦面无表情的看过去,那只肥硕的小白鸽傻头傻脑的,活像是一只烤鸡,当然在安什锦眼里,这只小胖子一直都是只会飞的烤鸡。
柒决终究还是不放心,解了鸽子腿上的纸条就兴冲冲的放飞了它,生怕晚一步安什锦就会不讲究的扑过来生吃了小白鸽。
安什锦撇撇嘴,她当然没有这么恐怖,更何况柒决救命的药还靠着那只肥硕的小白鸽偷运进来呢。想到这里,她再去看柒决,她已经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环境太差,柒决有时候一咳嗽,就好像要将心脏都活生生咳出来一样。
看着她担心的眼神,柒决就故作爽朗的笑,“你这样看我干嘛?只不过是小毛病而已。”
咳出血了那还是小毛病,那什么才算是大毛病?安什锦心里吐槽,面上却不动,她在等。
上一世关于崇赫的事情一直无孔不入的往她脑子里钻,尽管她一直自我安慰,鸢儿跟崇赫是不一样的,可是他们那么像。
安什锦就这样不安的在牢里度过了第二个月,天气开始慢慢变热,就连潮湿阴暗的牢房里也生出点闷热,柒决的病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偶尔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很怕一醒来就看不见柒决对她笑了。
佰尔尘像是看出她的担心,“你放心,柒决从小就这样了,但是她活到了现在,也会活到以后。”
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声音像是动听的音乐,异常的让人安心。
第二个月的第五天,柒决收到了后头变天的消息,听说二皇子举兵谋反,一路杀到皇宫,皇后皇上都不能幸免,三皇子国师跟常乐公主失踪,二皇子改国号为梁,自立为帝,朝中也是一片重新洗牌,以具府一家为首的太子党被斩首西街,安相得道,成为文都唯一的宰相。
“诸位诸侯呢?”安什锦静静出声,其实她只是想问越清鸳一个人的。
柒决用手撑着脏兮兮的脸颊,噘嘴,“西域侯爷被打回了封地,听说要效仿绒野分立,寻、吴、天竺、后蜀拥立。至于其他诸侯国,没怎么说啊。”
“你去问。”安什锦异常坚定道。
柒决看了看佰尔尘,得到他颔首后才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开始写信。
只不过这封信还没有等到答复,下一个消息就又来了,原来问鼎皇上没死,从南康归来后,带着余下的诸侯国门户,商狄被打的狼狈不堪,一直退到了北边绒野一族的地界里。
看到这里,柒决还大快人心的叫好,“哼,商狄也有这个时候!”
战事一直持续到快七月,皇上并没有寻到传说中的南康鬼人军团,看到这里的时候,安什锦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皇上会当然无功而返,救连弧括私底下派去搜寻的人怕也是什么也没寻到,因为所谓的南康秘宝早在几年前就成空的了,故意跟皇上要那把钥匙再把钥匙给西域侯爷都是她在作戏,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局罢了。
她为越清鸳设的局,就好像当初她双手奉上鬼人军团的时候一样。
“鸢儿,你看,我把江山送到你手里了。”
当时鸢儿是什么表情来着?哦,记起来了,他只是笑,然后很温柔的亲吻了她。
这一战自然元气大伤,这在这个时候,西域侯爷卷土重来,二人僵持三天,双方都是一副凄惨无比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越小侯爷领着传闻中的鬼人军团一举攻破问鼎,弧括狼狈退出,最后在西边自立为王,称号为西,底下附属有寻、吴、天竺、后蜀等诸侯国。
“你说,鸢儿胜了?”安什锦欣喜的问道。
柒决有点复杂的看着她,“胜了,而且还胜的不费吹灰之力。”但她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是,旁观弧括与皇上二人厮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自然不费一兵一卒。
“越清鸳设国号为锦。”柒决接着说道。
不意外的又在安什锦眼中看见明媚的光华,然后她说,“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呢。”
但愿如此,柒决这样想到。
——
安什锦没有等到越清鸳,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阴森的地牢里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毯,上面放置一把精致的太师椅,安梦芳一脸得意的坐在上面,手里是宫女奉上的新茶,她细细品一口,看着牢里脏兮兮的安什锦,唇边的笑更加明显了。
“怎么?你好像一脸失望的样子。”
安什锦平静的看着她,身边的柒决则是满脸敌意。
“鸢儿呢?”
“皇上忙着登基的事情,怎么会有时间来这里?”
安什锦还是安静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冷冷的凉意,激的安梦芳一张脸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你不过是清鸢手边的一枚棋子罢了,现在他得到了天下,你自然有你应得的下场!”
“呵~”安什锦笑,“我应得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安梦芳不怀好意的起身,刚想接近牢房,却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安梦芳不甘的看了安什锦一眼,却还是随着那人离开了。
反正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折磨她。
安什锦眼帘里只有一闪而过的红艳,神情有些木讷。
佰尔尘担忧的看着她,“锦,你没事吧?”
安什锦摇头,眼睛却显得空洞,她却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像当初她躲在门外听到崇赫如何残忍的要她去死一样,冷,特别的冷。
脑海里频频错过鸢儿的脸,他说的话,他对她的好,她都时时刻刻铭记在心里,但是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柒决抱紧一直团缩着的安什锦,看向佰尔尘,“主子,今夜我们就走。”
佰尔尘颔首,但是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安什锦,她麻木的抱着自己,无助的可怜,佰尔尘摸摸心头,是不是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的手足无措?
但是这一次不会了,这一次他会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佰尔尘的眼神坚定。
——
夜晚的地牢里显得阴森恐怖,值夜的狱头早早就喝了酒醉倒在一边,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盏昏暗的蜡烛在虚弱的苟延残喘,当牢房里大多数都入睡了以后,一些夜间活动的动物开始活络起来。
一只硕大的灰老鼠红着眼睛在安什锦的周围彷徨,它已经饿了很久了,如果眼前这个人不动的话,它就会随时冲上去撕咬她的肉,但是它的这个想法并没有得逞。
柒决凶神恶煞的喝退了老鼠,小心的帮安什锦驱赶着周围的蟑螂虫蚁,安什锦并没有睡着,但是也没有什么生气,只是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角落里,隔壁的佰尔尘在墙边凿开了一个小洞,他的手从那边穿过来,牢牢的抓紧了安什锦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过。
直到申时的打更声传来,地牢里突然多了几条黑影,为首的是面容警惕的华陵,他劫了狱头的钥匙打开牢狱的门,神色复杂的瞄一眼安安静静的安什锦,对着柒决道,“走吧。”
他身后也已经有其他黑衣人去打开了隔壁牢门,没一会儿,明樊就钻了出来,一脸终于呼吸到大自然气息的模样。
柒决去拉安什锦,却被她拒绝了,她的眼睛明亮,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坚定。
“我想了很久,我相信鸢儿,我要在这里等他。”
柒决一愣,倒是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却是她身后的华陵一哧,语气冷漠,“你以为他还会来吗?朝廷里的人更是被屠杀的干干净净,就连东陵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都被他驱逐出文都,安什锦,你看错人了,越清鸳就是个没心的人。”
“不。”
安什锦抬头执拗的瞪他,“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鸢儿。”
“你就了解他?那你可知道,登基之日,他要立安梦芳为妃!”
那你可知道,登基之日,他要立安梦芳为妃!
她自然不知道,她被困在牢里快三个月了,离开他也快三个月了,除了知道他说要等他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走吧。”安什锦松开了佰尔尘的手,一脸固执。
华陵气盛,直接扭头走人,柒决却是犹豫不决。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隔壁牢房没动的佰尔尘说,“那我留下来陪你。”
“君主!”明樊大叫,这安什锦胡闹,自家主子怎么也跟着胡闹啊?
“明樊,你带着柒决出去,她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拖了。”毫无余地的语气。
明樊只能憋屈的应一声,领了柒决跟上华陵。
黑衣人来去无声,好像除了少了两个人,地牢里安静的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