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终于结束了。中午他随送亲的车队回到家。妈妈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午饭。冬天天短。吃完饭就要马上往学校赶。这次参加姐姐的婚礼,他挣了60块。他要把这60块分成两半。一半当作自己寒假前这一个月的生活费。一半给燕儿买一件小礼物。买什么呢?他还不清楚。等寒假回来再说吧!
回到学校,他把自己这两天参加婚礼的经历给蕾仔细讲了一遍。蕾很感兴趣。她认真地听着,还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她提的问题大多都很古怪,提问题的角度也大多是旭想不到的。旭答不上来,急得他头上冒了很多汗。他只好把这些问题一一记下来。他要在回家的时候,向妈妈提这些问题。然后再回来一一给蕾作出答复。
旭就是这样,在农村和城市之间穿梭着。他的社会角色也在不停的转换着。他在学校尽量学说普通话,在家里尽量不改变自己的乡音。他不愿意让同学们笑他“土”,更不愿意让家乡人讽他“洋”。可是,环境是悄悄的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人的。无论你如何坚持自己,这种改变仍然是不可避免的。
寒假终于到了。旭的学校放假早。他老早就急急地回了家。燕儿还没有回来。她的考试还没有结束。他见到了燕儿的新嫂子。她是结实的,健康的,很有活力的充满成熟气息的农村大女孩。她仿佛知道了旭和燕儿的事情。对他极好。就像亲嫂子一样。她还留着一些结婚时候的喜糖。拿出来给旭吃。旭不好意思的拿了两块。他现在不喜欢吃家里的这种糖了。但他必须接着。因为这是喜糖。有特殊的意义。相比之下,他喜欢蕾每次分给他的半块大白兔。燕儿妈妈很和蔼的,偶尔问问他学校的情况,但话并不多。
燕儿终于回来了。她更瘦了。是不是学校的生活太清苦?还是学习太累?可能二者兼而有之。他考虑不到燕儿刚考完试,又是刚坐车回来,很是辛苦,只顾向喋喋不休的她倾泻着自己的所有感情和想念。她脸上微微笑着,低着头,半倚着坐在自己的被褥卷上,默默地耐心地很投入地听他讲着所有的故事,每一个字。脸上的表情紧随着旭的情节变化着。当然,他隐瞒了与蕾交往的一切情节。是的,不能告诉她。可是,这算不算是背叛和欺骗呢?
第二天,他们相约一起去赶集。她仍是坐在他的车子后面,仍是那么搂着他。冰天雪地的,她只戴了一副线手套。他怕她的手冷,让她插进他的棉衣里面捂着。她听话的把手放了进去。她的手刚刚接触到他的腰背,一阵颤抖的凉意直袭过来,激得他不由得颤抖并大叫起来。可是,她想抽出手去的时候,他却坚决不让。我觉得,这是无上的享受。
春节就要到了。距离春节没有几天了,现在的集市叫年集。赶年集上的人极多。集市上的商品也越来越多。卖衣服的,卖布的,卖鱼的,卖炮的,集市上的门店也都重新翻盖了。面貌焕然一新。到处一派繁荣的景象。
“我送你个礼物吧。”他对燕儿说,“姐姐出嫁时候我挣了不少钱。”他觉得60块钱就是一笔巨款。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她小声的回答着。
是啊,她什么都不缺。哥哥姐姐们都成家立业了。每个人都很疼她。都或多或少的给她出些学费,平时的零花钱也比较充裕。她常常省下来,有时候还想分给旭一点。但旭坚决不要。她交给妈妈帮她保管。她现在省下来,要留到上大学的时候用。
“可是,我从来没有送过你礼物。”他说。
“嗯……,你想送我什么呢?”她问。
“我打算把我收入的一半都给你花了。30块。”他说。这句话好像有点双关哦!
“嗯,咱们到集市上转转再说吧。”看来她答应了。旭的心里不由一阵狂喜。为自己所爱的人花这点钱,又算得上什么呢?花多少钱都高兴!
“好吧。”
“你给我唱首歌。”她要求着。
“好啊!嗯……,如何?”
“嗯。”她很高兴。
开始唱了。其实旭唱歌根本就不好听,实在不好听。可是燕儿还是很喜欢。
“再唱一首。”
“。”他要把师兄唱的那首极美的歌,唱给他的燕儿听。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
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掩饰不住的慌张,在迫不及待的张望,
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
…………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却看见长夜日凄凉。
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
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后背。暗暗的抽泣着。为什么哭?难道,她也对他们的未来抱有疑虑吗?这首歌虽然深情,却暗含着一些不详的意味。
“我真不该唱这首歌。”他暗自悔恨着。“对不起,燕儿。”
“我不是怕你将来会离开我……”他继续解释着。
“我不是对我们的将来悲观。这只是首歌嘛!旋律好听才给你唱的。”好像越解释越混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燕儿……”他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握着。
她很久没有说话。很久…很久……
到了集市上了。真是人山人海。每年这个时候,集市都扩大了好几倍。今年居然还有耍杂技的,空中飞车的,歌舞的,打气球的,卖鞭炮的,卖花的,卖双响的。应有尽有。空中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现在的鞭炮越做越大了。可是危险性也大多了。每年都有小孩子放炮被炸坏的。今年夏天,他的一个初中同学家因为做鞭炮引起了大爆炸,同学父亲被炸得尸骨无存。房子被炸平,方圆百米的邻居家玻璃都被震碎。听说就要开始管制鞭炮市场了。这是好事。
她要他带着去卖女孩饰品的地方转转。饰品在集市的最里面。要挤过几百米长的人粥!他紧紧扣着她的手,生怕被挤散,找不到她了。即使这样,还是差点被挤得脱了手。没办法。他靠近她,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她吃了一惊。却马上又会心的笑了。她在前面,他在后面,亦步亦趋,缓缓的向前蹭着前行。他陶醉于她的发香。甚至连令人窒息的拥挤和嘈杂都远在天边了。
到了。她仔细的选择着,她让旭也和他一起挑。最后她们共同选中了一个红绳链子的心形水晶项坠和一个浅粉色的带着亮闪闪的钻石头花。燕儿把项坠、头花递给旭,
“给我戴上。”她抬着头对旭说。
旭真的给她戴上。旭真笨。在她吐气如兰温热的笼罩中,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怎么也戴不上,真不知道他是确实不会做还是喜欢陶醉于她的呼吸?终于戴好了。之后还不忘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又拿起两个相框。说:
“这四件,你掏钱。”
旭答应着,问老板价钱。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精明的女人。她简单算了算,
“24。”
他刚要掏钱。燕儿突然拦住他。
“还价呀,傻瓜!”
“23!”旭喊道。
“傻呀你,这叫还价呢吗?”燕儿有点急了。
“这样吧。”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俩。“看你俩这么好,16,不赚你们钱了。另外那个相框也送给你们!”
“啊?!”这突然而来的惊喜。价钱居然会差这么多?!她俩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谢!您今年会发大财的!”还是燕儿反应快,赶紧向老板致谢。
她带着他继续向前走着。他不知道还要去哪里。不一会,到了一家照相馆门前。“立等可取”。门前立着这样一个大广告牌。
“就是这里了。”她说。“我们去照相。”
“立等可取的,多少钱一张?”他问。
“10块。”服务员回答到。
“加洗一张呢?”
“15。”
“便宜点吧。”经过刚才的磨练,旭也会讨价还价了。
“13。”服务员降了两块钱。
“10块不行吗?”他说。燕儿在一旁不说话,偷偷笑着。
“不行,最低11。”服务员又降价了。
“就10块吧。”燕儿这时候开口了。
“进去吧。”大概是春节前太忙的缘故吧,服务员并没有太坚持自己的价钱。
他俩进到摄影室里面。燕儿在梳头发。旭坐在旁边看着她。
“整理一下呀,傻瓜。”她催促着。
“什么?!我也照吗?”他真有点傻了。
“当然了!快点,跟我合影。”
“好呀!”他答应着,同时也更惊讶了。平时如此文弱的燕儿竟然如此的大胆!
她俩坐好,她戴着他送她的项坠和头花,头歪在他的肩上,甜蜜的笑着。他直直地坐着,他的头发还没有理,乱蓬蓬的,但这并不影响她俩的幸福和甜蜜。
照完了,她俩坐在照相馆外面的台阶等着。取照片只需十分钟。她靠着他,过往的人们都以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们,这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又很自豪。
“以后,不要唱了。永远不要唱了。”燕儿说。她好敏感。
“好,永远不唱它了。”他说到做到。
这时,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对孩子,从她俩前面经过。旭看着燕儿,手指偷偷指向那对孩子。燕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一阵拳头打得他抱着头不敢还手。
“我爱你!”安静下来后,燕儿轻轻地告诉他。
“我更爱你!”尽管声音很小,在旭心里却如雷鸣一般。要不是集市上这么多人,他一定会把燕儿紧紧抱住,永不松手。
这时候,照片出来了。燕儿和旭分别在两张照片背面写上对方的名字。服务员按尺寸裁好,装进相框。
燕儿自己拿了一个,让旭也拿了一个。郑重其事的说,
“我俩交换。”
“好。”旭答应着,心里却想,不是同样的东西吗?何必要交换呢?
交换完了,燕儿心满意足了。
“记住,带在身边,压在你的枕下。谁都不要看到。包括妈妈!”她叮嘱着。
“没问题!我保证!”他连连答应着,承诺着,心花怒放着,手舞足蹈着……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注6)
形单影只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个时候,旭的心已经被燕儿彻底地圈住了。她以行动告诉他,她对他是坚定的,她将对他始终不渝。旭,对燕儿的爱更是无以复加!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多一些主动呢?为什么他总是跟不上燕儿的节拍,总是理解不了燕儿呢?他也要主动的爱她,义无反顾的爱她。他要在合适的时候娶她,无论他或她到了哪里,无论他或她的学业怎样!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注7)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这就是定情吗?这就是私定终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