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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新人美如玉(3)

伽罗心道:“凌云明明答应了我不再插手此事,却为何又去告诉梁王?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也难脱干系么?”正愕然间,凌云已领着几名侍卫进来,道:“施宗羽仪长,大王命我立即押凶犯回宫审问,这就请将人交给我吧。”施宗很是不快,道:“我们正向犯人询问究竟,问清楚了再交给凌侍卫不迟。”凌云道:“羽仪长是想违抗大王的命令么?”施宗冷笑道:“凌侍卫……”

一旁汪雨忽然道:“你不就是那个向我买兰花的人么?”施宗回头问道:“你说什么?”汪雨紧望着凌云,道:“他……”凌云道:“来人,将人带走。”两名王宫侍卫当即上前,将汪雨拉了过来。

羽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齐望着施宗。施宗道:“凌侍卫如此强抢犯人,是想和我们动手么?”凌云道:“不敢。只是大王有严命,要立即审问凶犯,审问完了,自会将人交回给信苴处置。”挥挥手,命人将汪雨押了出去。施宗知道段功一再交代不得与梁王的人冲突,事情闹大了大家面子都不好看,也只好任凭凌云将人带走。

杨宝进来道:“我查过了,外面的花盆没有毒,有毒的只是屋里这些。”伽罗忙道:“屋子里的毒药都收好了,我们走吧。”正欲抢先溜出门去,却被施宗一把抓住手腕,喝问道:“那些兰花当真是你送给公主的么?”他见汪雨见到伽罗时恍若不识,刚才又听到汪雨指认凌云向他买过兰花,再联想到之前伽罗带路半天找不到苗圃,心中登时起了疑心。

伽罗见施宗口气严厉异常,心下有些着慌,道:“我……是我……”然而她一双眼睛却骗不了人。施宗道:“那些兰花其实是凌云托你转送公主的,是也不是?”伽罗道:“真的不是他,是我。”施宗松了手,命道:“快去追上凌云,将犯人夺回来。”又命杨宝道,“你将伽罗带回去关起来,等候发落。”杨宝一愣。施宗又厉声道,“你若敢私自放伽罗逃走,与她同罪。”杨宝只得躬身道:“遵令。”

一干人瞬间走得干干净净。杨宝见伽罗尚在发呆,以为她心中害怕,便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施宗羽仪长不过是吓唬你,他其实不会拿你怎样。”伽罗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杨宝道:“你公然包庇凌云,施宗羽仪长下不来台,当然要……”伽罗道:“哎呀,不是,我是说凌云,他明明答应我不再管这件事,怎么又突然跑来插手?”杨宝又惊又愕然,蓦然心念一动,道:“呀,不好,凌云要杀人灭口!”伽罗道:“你说什么?”杨宝道:“先追上去再说。”

二人慌忙去追施宗一行,走不多远,便见到水坝上围了一群人,分明是羽仪与王宫侍卫,施宗正与凌云厉声争吵。凌云道:“犯人想要逃跑,我不得已才杀了他。”施宗冷笑道:“他人已经被绑住,如何能从你们这么多人手中逃掉?”

杨宝、伽罗二人挤过去一看,那汪雨匍匐在水边,后背尚在汩汩流血,已是不能动弹。

施宗道:“凌云,我已知道是你买了兰花转送给公主,你抢走犯人,其实想要杀人灭口,免得他招出你来。”凌云淡淡道:“我不知道羽仪长在说些什么。他不过是个卖兰花的少年,跟我能扯得上关系么?”

施宗回头问道:“伽罗,你之前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我也不想再追究。现在你当面说清楚,是不是凌云托你转送兰花给公主?”伽罗望望凌云,又望望施宗,再望着汪雨尸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施宗厉声道:“伽罗,有人要谋害信苴,你还要包庇他么?”伽罗低下头去,始终不发一言。施宗大怒,道:“来人,将伽罗押回去。”杨宝叹了口气,上前牵起伽罗的手,道:“走吧。”

回来忠爱宫,段功与阿盖已经歇息,施宗便命人先将伽罗监押在一间空房中,明日一早奏知段功后再做处置。众羽仪大多喜欢伽罗,听说她公然庇护外人,不免又是惊讶又是气愤。

次日一早,施宗有意等阿盖离开去给梁王夫妇请安后才将昨夜之事禀告段功,段功便命人带来伽罗,询问究竟。伽罗想了一夜,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指认凌云,只是不语。

还是杨智道:“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你再庇护凌云,大家也都知道是他下的毒……”伽罗忙道:“他没有下毒,他也不知道兰花中有毒……”话一出口,才知道已经被杨智诱出了实话。

施宗道:“若不是凌云下毒,他为何要杀汪雨灭口?”伽罗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杨智道:“也许凌云是怕汪雨早晚供出他才是梁王宫中买兰花之人。这件事让梁王知道,即使凌云不知道兰花中被下了毒,他也难辞其咎,多半要梁王被处死。”施宗道:“那好,我们便将这件事告知梁王,让梁王自己来处置凌云。”

段功摆手道:“算了。我也相信伽罗所言,凌云事先不知道花盆中藏有毒药。”又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也别让大王知道。”

正说着,忽然有羽仪来禀道:“凌云在门外求见。”众人大为意外。凌云进来道:“兰花确实是我所买,再托伽罗转送给公主,不过我事先并不花盆有毒,后来知道后,又逼着伽罗不可说出去。请段平章不要责怪伽罗,事情因我而起,我愿一力承担,要打要杀,我绝不敢有怨言。”

众人这才知道凌云是来为伽罗求情,他一向冷傲,今日如此低声下气,想来确实是顾念伽罗多次救命之恩。

段功沉吟片刻,道:“凌侍卫事先并不知情,凶犯又已经伏诛,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还要赶去行省署,凌侍卫请自便。”当即站起身来,带人走出门去,只剩了伽罗和凌云二人。

伽罗很是气恼,走到凌云面前,逼视着他。凌云道:“伽罗,我……”伽罗道:“你明明应承我不再插手此事,为何又突然跑来杀死那汪雨?若不是信苴宽宏大量,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凌云一时沉默,半晌才道:“若是旁人误会了我,我原也不在意,但是伽罗你于我有恩,我便告诉你实话。我既然事先答应了你不再这件事,就一定会做到。我昨夜带人去找汪雨,确实是奉了大王之命。”

伽罗道:“我才不信呢!昨晚我告诉你花盆中有毒后,立即就回来忠爱宫告诉了施宗羽仪长,随即赶去菜海子找那花匠汪雨,不过才一刻时间,大王如何能这么快知道这件事?定是你怕汪雨供出你,所以抢先去告诉大王我们抓到了下毒凶手,再故意带人来花圃抢走汪雨,半路将他杀死。”凌云道:“若果真是我要杀人灭口,何必多此一举将这件事告诉大王,我只须抢在你前头赶到花圃,提剑杀死那汪雨,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更好?”

伽罗一时愣住,半信半疑地道:“当真不是你在背后捣鬼?”凌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伽罗,你几次救我性命,我的身体内还有你的救命之血,大恩大德,我绝不敢忘。”说完便昂然走了出去。

伽罗喃喃道:“不是凌云告诉的梁王,又会是谁呢?”忽听得背后有人笑道:“你是在自言自语么?”

伽罗不防背后有人,吓了一跳,回头望去,正见杨宝和高浪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当即嗔道:“怎么是你们两个?怎么不跟信苴去行省?”杨宝不便说是杨智暗中命他二人留下来监视凌云和伽罗,只道:“我们是怕你心情不好,特意留下来陪你。”

伽罗满腹疑惑,正想找人论个清楚,忙问道:“凌云刚才的话你听见了么?”杨宝点点头,道:“凌云说的确实有道理,他若想要杀人灭口,只要悄悄去花圃将汪雨一剑杀了。他去过那里多次,远比你熟悉地形,肯定能抢在前头。”

伽罗道:“这么说,真的不是凌云将这件事告知了梁王?”杨宝道:“应该不是他。不过这就是比较可怕的一点了,梁王能那么快知道,肯定是在忠爱宫布了眼线。这件事得尽快告知施宗羽仪长。走吧,我们去行省署,边走边说。”

三人出来梁王宫,伽罗才松了口气,道:“还是外头好,宫里憋气得紧。”见杨宝若有所思,问道:“你是在想咱们内部的眼线是谁么?”杨宝摇了摇头,道:“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那汪雨并不会武功,如何能从凌云手下逃脱?即使是偶有疏忽被他溜掉,他被绳索牢牢绑住,也逃不远,当可以立即捕回,为何非要一剑杀死他?如此不是十分可疑么?”

高浪道:“肯定还是凌云想杀人灭口。”伽罗道:“不会,凌云既然答应了我不再管这件事,定然不会违背诺言。”高浪道:“就算凌云答应了你不再插手,可后来梁王从眼线那里得知究竟,命他带人去捉拿汪雨,他不得不去。半路上又怕汪雨最终会牵连出他来,干脆就势杀人灭口,再假称是犯人要逃跑。”杨宝道:“这么说确实也说得通。”高浪十分得意,笑道:“可惜我昨晚不在那里,要不然肯定不让凌云将犯人抢走。”

伽罗忽然一指前面,道:“那不是世子爱妾李芳树么?”

果见那李芳树正独自朝北而去,边走边回头,似是生怕有人跟踪。高浪道:“我听公主侍女说,这女子原来有个丈夫,夫妻甚是恩爱,后来梁王世子看上了她,逼迫她原来的丈夫休了她,才娶为爱妾。”伽罗道:“呀,难怪我治好了她的怪病,她还哭啼啼地说我不该治她,原来如此,看来她心中一直没有忘记前夫呢。哎,又是个苦命的女子。”

梁王宫距离行省署极近,说着说着便已经到了大门口。杨宝向守门卫士出示腰牌,三人穿过仪门,进入外署,正遇到马文铭,他如今任理问所副理问,掌管全省刑狱。马文只简单招呼一声,便扭头往一旁厢房胥吏的办公之处而去。

高浪奇道:“小侯爷今天好奇怪呀,见了伽罗竟也这般冷淡。”伽罗道:“尽胡说,人家忙正事呢。”

杨宝却是大起疑心——昨夜汪雨被凌云一剑刺杀,人既已死,也无可奈何,他们正要离开时,见到马文铭带大批人马赶来。按理来说,死尸自有昆明县衙来处理,如何能劳动堂堂行省理问所副理问大驾?即便汪雨是个要紧犯人,然而已是深夜,马文铭又是如何得知他刚刚被杀死在菜海子水边?杨宝当时便已经怀疑是梁王暗地通知了马文铭?但事情才刚刚发生,凌云等侍卫人还在现场,梁王又是如何汪雨已死?莫非他能预知未来不成?此刻见到马文铭,不但丝毫不提昨夜之事,且目光闪烁,转身即走,分明是有意回避。

眼见马文铭疾步走进抄案房,杨宝登时得到某种提示,心中想起一事来,不禁“哎哟”一声。伽罗问道:“你怎么了?”杨宝道:“今日听施宗羽仪长说,那汪雨被凌云带走前,曾说他本名叫做王豫,是也不是?”伽罗道:“是啊。”杨宝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匆忙赶进抄案房,却见一名胥吏正将一卷公文交给马文铭。杨宝道:“小侯爷,我想查阅一下王九的卷宗。”

马文铭下意识地捏紧了卷宗,将手背到背后,道:“杨羽仪是奉段平章之命么?”杨宝道:“不是。”马文铭道:“如此,怕是多有不便之处。”又问道,“此案先由理问所审理,后由段平章亲自复审,犯人早已经伏法一年有余,杨羽仪如何突然要查阅陈年卷宗?”杨宝道:“不过是突然想起来而已,其实也没什么。”马文铭道:“既然如此,胥吏,你便辛苦一下,找出王九一案的卷宗给杨羽仪看。”胥吏迟疑道:“这个……”马文铭道:“就怕年日已久,那卷宗搬来搬去,一时之间难以找到。”

杨宝心如明镜,暗道:“那份卷宗不正在你手上么?”也不点破,只笑道:“算啦,我只是随口一问,小侯爷可别当了真。”忙从抄案房退出,招手叫高浪、伽罗道:“我们赶快去见信苴,迟了可就来不及了。”高浪莫名其妙地道:“什么来不及?”杨宝也不说透,直往莅事厅而去。

几人闯进厅时,段功正在与另一平章政事马哈只议事,见状不禁皱眉道:“你们几个有事么?”杨宝道:“回信苴话,有要紧大事禀告。”段功道:“什么事?”杨宝却是不答。马哈只便道:“段平章请先去忙,公文我来处理。”

段功见伽罗也在,料想与汪雨下毒有关,便道:“有劳。”出来大厅,立即问道,“到底什么事?”杨宝道:“信苴可还记得当日王九一案?”段功道:“当然记得。”杨宝道:“当日杨员外曾经仔细翻看王九卷宗,查找疑点,我也从旁看过,犯人名单里面有一人名叫王豫,乃是王九投奔梁王后娶妻所生之子,年纪十八岁,与那花匠汪雨年纪差不多。”

施宗当即醒悟,道:“昨晚那汪雨自称他本名叫王豫,全家被信苴所杀,莫非就是同一人?”杨智道:“可王豫分明已被处死,当日信苴亲自监斩,我也在场,每个人都验明过正身。”杨宝道:“汪雨与王九之子王豫绝对是同一人。昨夜凌云带人去捕汪雨,确实是奉梁王之命,而且是奉梁王之命杀人灭口。”

施秀问道:“梁王为什么要这么做?”杨智道:“这只能说明当日在避暑行宫下毒谋害信苴之人,并不是王九,王九不过是他临时找来的替罪羊。”

杨宝道:“正是如此。大家可还记得上次马文铭特意到大理向信苴陈述王九下毒案始末?当日马文铭说是王九因毒死过高蓬将军,畏惧梁王与信苴结盟,有意挑拨二人相斗,事先在信苴的酒杯内壁中涂抹了毒药,信苴一死,我们自然认为是梁王下的手,联盟不攻自破。但我因为留意阿盖公主先取的是梁王面前的酒杯,注酒后又先奉给了信苴,所以很是不解,当场问了马文铭,结果他先是一愣,想了想才说有毒的酒杯摆放是随意的,反正无论死的是信苴还是梁王,王九目的都能达到。现在仔细想来,马文铭本没有料到我会问出那番话来,所以才会愣住,又临时编了谎话。但因为王九与我大理仇深似海,我们当时竟没有发现破绽,相信了这套说辞。”

施秀愈发糊涂,又问道:“可这与汪雨有什么关系?”杨宝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当日行宫案发,高潜代信苴被毒死,信苴拂袖而去,回了大理,梁王担心红巾卷土重来,想重新请信苴回来坐镇中庆。为了让信苴对行宫下毒案释怀,梁王不得已要找一只替罪羊出来,因王九谋害过高蓬将军,大理恨他入骨,推他出来当替罪羊容易取信。我猜梁王一定派人对王九及其家人严刑拷打,逼其认罪,又担心信苴复审时王九改口,所以答应以赦免王九之子王豫为条件,令王九至死也没有吐露内情。没想到王豫不知道其中究竟,以为是信苴害死他全家,矢志复仇,又化名汪雨,想出了兰花下毒的法子。昨夜事情败露,我们赶去菜海子之时,有人暗中通知了梁王,梁王也许猜到汪雨就是王豫,担心王九一案真相由此暴露,便命凌云前去杀死汪雨灭口。”

施秀尚有疑虑,问道:“可是明明是凌云向汪雨购买有毒兰花,他是梁王心腹,怎会不认识汪雨?”杨智道:“如此倒是愈发可以证实王九无辜,整件案子一直隐秘进行,只有梁王和马文铭知情。”

众人听了,深觉得有理。施秀道:“原来行宫宴会上并不是王九下毒,下毒的会不会真的是凌云?正如他自己承认的那样?”杨宝摇头道:“决计不会。当日凌云已经主动认罪,被梁王下令拿下,若真的是他,以梁王为人,一定会将他推出来杀头,以向信苴谢罪,绝不会顾念他是其心腹下属。”高浪道:“梁王如此处心积虑,说不定下毒的正是他本人。”

在场不少人均这样想,不过没有人敢说出来。段功一直一言不发,突然喝道:“住口,不可胡说。”

杨宝忙道:“信苴请息怒。还有一事,昨晚马文铭也赶来菜海子,亲自处理汪雨一案,我当时已经深觉奇怪,想来他是受了梁王之命。适才看到他前去抄案房,一时欠考虑,跟进去说想查阅王九一案卷宗,结果那份卷宗正被他握在手上,可见他已经知道汪雨就是王豫,担心我们追查下去,想抢先销毁卷宗。如今他已经知道我们起了疑心,定会前去禀告梁王,信苴处境极其危险,请速速回去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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