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不久,冷寒衣将叶辰的衣服洗好,直接托少爷还给了他。
“他…没说什么吧?”少爷回来后,寒衣忐忑地问。
“没说什么。”少爷面有疑惑,“只是哥的助手小鹿鸣很奇怪,他竟然怒气哄哄地让我离你远一点。他都不认识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难道是哥告诉他的?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啊,他们明知道我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少爷自顾自思索着,全然没有发现寒衣收在眼底的紧张。
“算了,他肯定是嫉妒我才那样说的,不想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或许是与少爷重逢的那一刻,他所带来的暖意陡然间让寒衣意识到秋凉了;或许是他那天生气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孩子,她不忍伤害;又或许…其他说不清的原因,冷寒衣默许了少爷出现在她身边,至少像他要求的那样,不会不理他。
“你父亲不是意大利人吗,怎么你会姓牧?”寒衣看似随意地问。“你和牧校长什么关系?”
“这不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嘛!”少爷突然得意地笑起来,“行走江湖这个词是不是很酷,我悄悄跟着鹿鸣学的呢。那小子啊,虽然年纪比我小,却比我酷呢。”
“额……”冷寒衣在心里擦了一把汗,再酷的词被你一个混血儿讲起来,也是…怪怪的。“还…不错!”寒衣不忍扫兴,回了他一个微笑。“可这和你姓牧有什么关系?”
“和牧家是世交嘛,小时候经常在牧家玩,后来来中国,为了方便,就把姓挂在牧家了,反正牧伯伯和叶阿姨对我就像亲儿子呢。”
“……是这样。”寒衣笑笑,不再继续问。
日子终于又回到了冷寒衣熟悉的节奏上来,上课、打工、休息,单调平实地向前,唯一的变化是来自少爷。整个秋天里,少爷只要一得空就来找寒衣,和她待在一起。寒衣原本是拒绝的,但见他每次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旁也不打扰就只好随他。
菲儿感慨万千,为何这样纯良可口的人没有落到自己头上。颖彤忍不住挖苦,瞥了她一眼,讥诮道:他眼睛又没瞎!
“我也不差好不好,杨贵妃转世不过也就我这样啊!”菲儿撇嘴还击,说完又兀自气了会。气消后,她又神秘兮兮地凑到颖彤身边,说道:“我说你事事都爱和寒衣比较一番,怎么这一次倒不争了?照你的个性,不应该是把威廉抢回来才罢休吗?”
颖彤瞥了眼菲儿,“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不是我的菜。”
菲儿切了声,幽幽道:“你爱什么菜?烂菜叶?”
“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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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很凉了,带着肃冷的气息。一周前,还天高云淡,苍穹下挂着清澈地的蓝天,白云舒缓地卷起或舒展;一周后,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毫无意外地送来了冷意。
寒衣把目光从窗外的秋雨中收回,重新在礼堂的位置上坐好,等待着他的出现。
“据说我们校长人特别和蔼呢,今天终于可以亲眼见到了。”
“要不是因为叶氏在我们学校设立专项奖学金,恐怕还请不到校长呢。”
“是啊,还是叶氏面子够大。这样说,我们待会可以见到叶总了,据说他本人比照片上要更帅呢!”
……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冷寒衣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难道她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他和他颁发的获奖证书吗?
“寒衣!”菲儿兴奋地拉着寒衣的胳膊,“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未等寒衣回过神,礼堂内已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了,大家安静吧。”
这是个温柔而不再年轻的声音。
冷寒衣从人群里猛然抬头,看着前方舞台上站着的人。她看着他,目光都在颤抖——是他了,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一样的脸型一样的鼻子嘴巴和眼睛,只是稍微老了。冷寒衣隐藏在人海里全神贯注地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想要看清是不是真的和自己一样。
他已经不年轻,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副眼镜,虽穿着简朴的衣裳却有着特属于知识分子的清雅高贵。
他笑着冲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冷寒衣轻声咳一声,想要舒活下发干发紧的嗓子。
22年来,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牧仁清!这个名字,母亲藏了一辈子,自杀前一天夜里才趴在小寒衣耳边轻轻说出:你的父亲啊,叫牧仁清,最温柔最博学的人,他在清云,你要去找他。
自那后,清云成了她世间最憧憬的地方。所以明知离不开姥姥,却还是参加了清云的招生考试,只为成全自己一个念想。
只是她没想到,姥姥竟会用那样决绝的方式推开她。
想起姥姥,冷寒衣心中又是一痛,往事的碎片又再次袭来,左右着她的情绪。所以,当台上叫到她的名字时,她浑然不知。
“寒衣,寒衣!”菲儿暗暗推了她一把,“读到你的名字了,快上台领奖!”
冷寒衣一步步向台前走,只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
终于,冷寒衣在校长面前站定。
牧仁清冲她笑了笑,目光和蔼。
生平,冷寒衣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笑容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影响,那一刻,她几乎认为她22年来缺少的温暖已被弥补,22年来所受的寒凉已被驱逐。她看着他想回应他的微笑,却整个人僵在那,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好好努力,以后多跟叶学长学习。”他把‘特等奖学金’的证书交到寒衣手中,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们老师都夸你,继续努力啊。”
叶辰就站在校长身旁,平淡从容地看着寒衣接过证书、看着她双手发颤、看着她眼睛泛红……他安静地等着,等着她挪动步子走到自己面前。
“欢迎假期到叶氏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