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客房里,静谧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茶香。
风夭夭看着桌案对面的男子,心中急速思萦着什么。男子虽是含着笑,却仍是掩不去的满眸思量。
两人是在相互算计的。
风夭夭如何也不会相信阿三的生身来历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个说法不仅假,而且假的离谱。重要的是编瞎话的人似并不屑去圆这个谎,俨然不在乎别人会觉得他的说辞有多假。
况且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又可曾有过简单的。
阿三收敛一下情绪,眼风向关合的窗上扫了一眼,起身:“这个时辰绝对可以了。”
“回去换衣服吧,普连镇外的小树林会合。”
夜风席席地吹着,小镇的夜总是比繁华的城池安静许多,此时此刻,全镇百姓似已安然睡去。风起树动,何时窗子开启又关合,暗影自风中流滑而过,这样迅捷的速度竟然无人察觉。
风夭夭见到阿三时,他手上牵着两匹好马,这样短暂的时间现准备是不可能的。显然早在他白日回去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眯起眸子打量,很想问他一句:你到底是谁?可是思来想去,仍是做罢,这个男人大抵没有正经过。如若她真的问了,指不定要拿怎样轻浮的说辞扯开话题。
阿三觉得她觉悟可以,她不问他也便省得多费口舌。引领着她一路急速奔跑,两侧景致在眼风两侧呼呼闪过,夜色如水冰冷,这样的天气注定不会再下雪了。风夭夭轻微抬首,还能看一眼灼白明快的清冷月光。月光打下来洒到她脸上,布了一层细碎银光。眼瞳似有一点清亮,心中乍时悠悠感叹,有种思绪来得好生莫明。那声音似在悠悠轻问:沈慕清在哪里?如今可曾安好?这一问不禁心头感伤,多无情无意的男子啊,在的时候对人还是极好,却走得这样无生无息。那样病弱的身子,哪里死了都无人知道……
男子借着风速蓦然回首,一点水钻般的晶亮划得他的心绪一阵生疼。
只觉来得恰到好处,实则还是迟了……
竟然这样迟……
两人停下时已经在离普连镇两座城池以外的地域上了,是个贫苦的小山村。这个时辰,村中已无一丝灯火。阿三推开一座农家小院的门扉,回过头示意她跟着进来。风夭夭将马拴好,跟紧上他的步伐。
室内一片漆黑,连一片稀薄的月光都影射不进,飙冷的温度与室外无异。
阿三轻嘱:“先站着别动,我将灯点燃。”接着听到摸索声,一盏油灯被他点亮。原本稀薄的光蓦然撞进瞳孔,竟觉出奇的明亮。
风夭夭一眼看到床上的少正商,白衣黑发,僵硬地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灯光下似一个苍凉的影像,如此不真实起来。
阿三挑起桌旁的凳子,掸去一层浮尘坐下,以极尽的闲凉之态托腮看她。
风夭夭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他须臾,事实上她心中揣测他存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或许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想象得那样事事都有心机和算计,这一次战死沙场便真是始料未及。空气一刹凝滞,她将一颗药丸喂进他口中,接着执起他的手腕,良久之后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少正商真的死了!
阿三微微偏头:“怎样?是死了吧?”
风夭夭站起身,已然无话可说。起初不想他死,便是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想通过他解开。现在这个人死了,在他身上再抱不得任何希望。
“是死了。”
屋外孤月寒鸦,荒废的毛草屋中躺着姜国第一将军的尸首,这样的景致难免有些悲情。谁会想到昔日叱咤风云的少正商今日有这样落破的结局?
“你是少正商的二夫人,却不得他宠爱,今日他有这样的结局,你可还恨他?”阿三慢悠悠地抬起眸子看她,目中空空无光。
风夭夭很专注的想了想,低音长叹一嗓:“对他没有好印象倒是真的,可是细细思及起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对我不好,根究起来无非是他深爱另一个女人。而爱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他待风笑如何不好,另行屠杀了东管城一池的百姓,是他造的孽,也是那些福浅之人的命途。而对她,无非就是他深爱苏婉,间接造就了她的那些不幸,其实真正想起来,那些不幸真的无伤大雅。“少正商一生为人甚是凉薄,可是昔日却立下不少战功,对整个姜国来说也算有功之臣,姜国百姓不该如此唾弃他。”人活一世,孰能无过呢。想来她之所以心平气和的说这番话,也是因为他死了。若是他还活着,此刻她会不会仍旧同他冷目相对?
不知阿三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这是个聪明人,却要表现得无尽白目,让人没办法拿他怎样。
风夭夭看似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在自故自地说话。心里有絮絮伤情,奇怪地涌上心头,莫名其妙。心里一块地方针扎似的疼,一下一下如浪洗涤。还是旧时的一些感觉,以前每每发作都觉无力承受,此刻不知为何竟觉不过如此,好像有比这更深的疼意掩饰了这种疼,却又实实不知哪里疼。总觉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阿三,我们将他葬了吧。”
阿三静默地看她良久,薄唇一抿:“好,可是,要将他葬在哪里呢?”
这真是个问题,随意找个地方将他葬了,同弃尸荒野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她怀疑他另有阴谋,想证实一下真假,想来将军府此刻早就将他葬了。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