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身雷响,外面下去了倾盆大雨,风吹打着窗,将昏睡中的完颜蕊儿吓醒了,吃了父皇所谓的新药方,最近似乎真有了些精神,这时,她觉得喉咙干渴,便自己起身慢慢走到了桌前。
喝了几口水,视线落在刚才奴才带过来的喜服,轻轻摸了一下,艳丽的红,柔滑的丝质,细数下来,经历那么多次轮回,该是第几次穿喜服了呢……
自嘲的笑笑,她又颠簸着步子走到了镜子前面,苍白的脸,凹陷发黑的眼睛,干涸乌紫的唇,要不是天还亮着,完颜蕊儿该觉的是见鬼了呢!
“完颜蕊儿,你气数已尽,还在等什么了?”
久久的,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外面的雨依旧簌簌的下着,窗外吹进的冷风不知为何忽然消失了,紧紧抱着自己的完颜蕊儿心中了然,是他来了……
“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你在镜子中应该看到我了吧?”
轩辕兮的声音打在她的心头,她忍不住要回头去看,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并没有。
“来了又如何,是来向我道别吗?我以为你早就已经离开了。”
镜子中的他仅仅站在门口,湿透了衣裳,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仿佛那是一缕孤魂,带着无尽的寂寥。
“对啊,我本该早走了,可是我听说你要嫁给梁卫了……你真的要嫁给梁卫吗?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立刻带你离开这里!”
他的话是多么多么让她心动啊,可是,她能这样跟他走吗?她这样的身子能走多远?
“呵呵,我愿意嫁给他啊……”
完颜蕊儿轻声笑着,经常撒谎的她,唯独这一次感觉撒谎是多么困难。
轩辕兮愣住了,他该怀疑她的话吗?是啊,从认识她到现在,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青梅竹马的卫哥哥了,虽然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也许,是他自作多情罢。
深深叹了口气:“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见他这般轻易就信了,完颜蕊儿有些激动的追问了一句:“轩辕兮,你冒险来,就是为了问那么一句话?你难道是喜欢上我了?”
他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一片静默,迟迟给不出回答。
在他的心里,她有着和子鸢一样的性格,甚至在不经意间,他会误将对子鸢的感情倾注在她的身上,所以说,他是喜欢她的,就像喜欢着子鸢一样的喜欢。
但他又不确定,她是否和子鸢一样也喜欢着自己。
他轩辕兮不会撒谎,但一次的情伤,内心的脆弱,已让他不敢再去追逐。
完颜蕊儿只能摇着头笑笑:“这次是我想太多了。你爱的是陆子鸢,就算她死了。而我,完颜蕊儿是一国公主,马上就要嫁给当朝将军,问这种问题,是多余了。”
“……既然这样,那我祝你幸福。”
既然她是这样想的,那就放手让她幸福吧,跟着他这个失败的人,也只能默默无闻,流浪于江湖。
最后,轩辕兮终于抬起了头,可是,在那双大眼睛里,除了一片黑暗,完颜蕊儿什么也看不到。
就算迫切想去探究,她也不敢轻易的回头,她害怕回头,害怕自己一个转身,很多事情就又会改变,再次的繁琐复杂无解。
拉开抽屉,拿出那本破旧的宝典,轻轻擦了擦,犹豫间,完颜蕊儿甩手扔了过去:“还给你,我用不上了。”
接过扔来的东西,轩辕兮仍旧如宝贝般放进了怀里,踌躇间,还是无奈拱手:“这是子鸢最后留下的东西,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看这本宝典?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完颜蕊儿想了想,忍不住笑笑:“若在你有生之年,再遇到一个对这破东西有兴趣的人,我希望你能对她好一点……”
“我听不懂?”
“你就当一个玩笑来听就好。”
轩辕兮此时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迟疑着,无奈拱手:“那么,后会无期,我……走了。”
顿了一会,望着镜前的人儿依旧没有回头的意思,他不再等待,失落的转身,没入大雨之中。
而镜中的人一走,完颜蕊儿心就慌了,硬撑着桌子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雨里,却是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眩晕间,完颜蕊儿跌坐在了地上。
前世的记忆重现,原来这是她第二次将他抛弃在雨中,为什么明明喜欢,却要伤透他的心,逼他离开了?
如果,如果可以,她好希望无论前世今生,自己都能够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无论是陆子鸢还是完颜蕊儿都真心喜欢他,想要跟他一起走!!
公主大嫁,京都变得热闹非凡,完颜蕊儿安静的坐在轿子里。
她必须嫁,为了父皇安心,她必须嫁,为了平息梁卫的怨恨,她必须嫁,因为这是真正的完颜蕊儿的心愿。
在新房内等待,眼看公主无力坐太久,陪嫁婢女小兰忙过来伸手扶着,这时,梁卫走了进来:“你们都出去吧。”
“将军,公主她……”
“闭嘴!滚出去!!”
梁卫推开小兰,怒吼着,小兰只能无奈的随着其他奴才都撤了出去。
完颜蕊儿艰难的用双手撑着身体,摇晃间,盖头却自己滑落在了地上,而梁卫却冷笑了出声:“哈哈……蕊儿,你就这么等不及要自己掀盖头了啊……”
见她不回答,梁卫伸手就捏起了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我说过你是我的!”
沉默,又是沉默,见她还是不说话,梁卫气急一甩手,完颜蕊儿便跌睡到了床上。
“完颜蕊儿,现在你是我的妻,我不许你再想着别的男人!!”
“卫哥哥……”完颜蕊儿勉强努力坐了回去,轻轻唤了一声,这让梁卫有了片刻的失神,可是,转念,他阴冷的脸依旧对她充满的不信任。
“你愿意唤我卫哥哥了?你不是一直喊我将军吗?”
“你当然永远都是我的卫哥哥了,之前,是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让我无法简单的爱你。”完颜蕊儿细细说着:“我知道你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现在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我们都应该开心才对啊……”
“你是说,你还是爱我的?”
“我当然爱你。”
完颜蕊儿的回答果断直白,却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这让梁卫再次发出了冷笑:“既然爱我,为何你不能看着我说话?既然爱我,你就站起来,站到我面前来对我说这三个字!”
其实梁卫知道她站不起来,当今圣上让御医开了极量的方子,让他的女儿在短时间内能够下床,但却并没有真正的恢复,只是为了能够在这个他选的好日子把人能顺利嫁给梁卫,也算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
完颜琛,你想要释我的兵权,靠这个筹码已经是不可能了,最多不过是一种安抚……蕊儿啊蕊儿,你能安抚我现在蠢蠢欲动的雄心吗?
颤抖的双脚极力支撑着瘦弱的身躯,完颜蕊儿暗咬着牙,额头都渗出了汗珠,却是真的站了起来,举目望他,惨淡一笑,她已经尽力,却真的已经迈不出步子了。
三步之遥,梁卫冷漠的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想过要伸出双手,他对她的心早已在那次宫门口与轩辕兮的决战中碎了。
当那个荷包被踩在脚下时,完颜蕊儿依旧靠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的样子,他梁卫已经死心,而今娶她,不过是一种报复。
“卫哥哥,我是爱你的……”
完颜蕊儿目光“深情”的凝望着他,说出了这句话,梁卫的心微微触动,不过一瞬,再次冷笑出声:“呵呵……蕊儿啊蕊儿,你真是你父皇的好女儿啊,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明明不爱我了,却也能装作还爱我,真是难为了你了……”
看来,再怎么会说谎会演戏,假的就是假的,骗不了明白人。
“梁卫,既然你不信我,我也勿用多说了。”
完颜蕊儿再次无力的跌坐在了床上,而梁卫却突然走近,几乎将脸贴在了她的面前,嘴角上扬着俯视着他的战利品:“这么快就放弃了?也许你再多说几句,我就信你了呢!”
知道他是在羞辱她,完颜蕊儿用坚毅的神情漠视着他,这让梁卫变得很恼火,撤离他的步子,他离她再远了一些:“你放心,我不屑碰你!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一点,你是我的夫人,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信与不信,在你,与我无关。”
完颜蕊儿无心辩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梁卫怒起更盛,直接抓起桌子上本备作交杯用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好,很好!”
梁卫怒起冲冲跑了出去,便再也没有来过她的院子,听小兰说,梁卫总会去京都最大的花楼夜夜笙歌,其中不乏红颜知己相伴,这些事,皇帝应该不会不知道,却从未过问,因就完颜蕊儿这身子也不可能伺候得了他罢。
完颜蕊儿仿佛被遗忘在了角落自生自灭,但这样,她却是庆幸的,至少她能在最后的时光过得惬意安详。
“小兰……外面又下雨了吗?”
“夫人,外面天阴着了,但还没有下雨。”
“我怎么……好像听到下雨的声音了,是很大的雨啊……”近来,完颜蕊儿总在昏睡中度过着日夜,迷糊间,却是听到外面雨声好大,而她好想休息,想睡觉。
“可是夫人,真的没有下雨啊……”
完颜蕊儿已没有心力去争论,沉声轻念着:“好,好,那我睡一会,再睡一会,要是下雨了,你就叫醒我。”
“恩,夫人,您休息吧……”
完颜蕊儿只觉眼皮沉重,恍然间,再无力睁开,静待雨声,却发现自己已没有机会再在雨里见到他,去拉住他的手,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