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此刻,他仍旧不向我坦承他心中的想法,我无力得很,心里最后一丝卑微的希望被打碎,我只恨那根探头还是不够尖利,以致于到了此时,我仍旧可以痛苦的呼吸着。
我转过身子,他却坐到床上来,紧紧的拥着我,把我的伤口都拥得有点痛。他亲了我一下:“孩子,我们……留下来吧。”
“什么?”
我抬头想看他,他却压住我的头,不让我触动到伤口:“我说,我们留下他,你好好的安心养胎。”
“可是,你根本不喜欢他。”
“不,我喜欢他。你永远不能明白,我有多喜欢他。我想,他会是一个男孩子,那么小猪便有一个弟弟,他3岁,我们便可以教他打皮球,到时候,我们三个男人在球场打球,而你在场外助威。但最好是个女孩子,那么她一定长得像你一样美丽,我们一起穿上亲子套装,四个人一起牵着去逛公园,让所有路人疯狂的跟拍。媒体的每一页头条都是我们完美的一家子。我们的小王子和小公主。”
我咬紧了唇,泪落了下来:“可是,你不要他,你今天还不想要他。你只是因为怕我死了,才答应我的。你不爱他,不爱我们的孩子。”
“不是的,我爱他。真的,我真的……真的,很爱,很爱他。”他的鼻子用力的抽吸着,似乎很难才平静下来,笑了笑:“我是听迷香山的和清道姑算过,说我今年不宜添丁,会有碍家宅平安,还可能有血光之灾。我便想,反正我们还年轻,可以迟一两年才要小孩子。”
“迷信?”
“嗯,是的,我很迷信。哈哈哈……对不起,我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孩子。”他温柔的抚着我的脸,轻轻的呵我:“那珠珠就生多几个,我叶墨命硬,天打雷劈也不怕。”
“唉,你啊……”我不敢相信他要我打掉孩子,却只为了如此荒唐的理由。但是,他每年会上两次迷香山吃斋,还年年去跪那千层梯,又确实是个笃信鬼神的人。
但是,既然他答应留下孩子,我便没有再与他斤斤计较。在医院里休养了几天,便回了家。
我颈部的伤口其实并不深,只是刺穿了一条静脉。康复起来,情况良好。叶墨每次看着医生帮我的伤口换药,都一脸的痛苦和沉郁。
我想,他是真的怜惜我。
也许,他也真的如他所说,真的很爱很爱这个孩子。而且,即使他不爱孩子,我也不敢提醒他记得他心灵里曾经的阴暗。我怕会惹恼他,所以我更加小心翼翼的与他相处,不让他有任何的借口刻薄我和孩子。
毕竟,他的心性转变得太快。我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起码等孩子出生了再说。
每天夜里,叶墨常常在我的小腹上抚摸着,还亲吻我的肚皮,定定的望着肚子说话:“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愧疚无处可藏,他如此艰难而又真诚的道歉,就像孩子真的能透过肚皮听到他的声音似的。
我最近的心情好了很多,总是渴睡,便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脸:“别这样,孩子不知道,你曾经想不要他。”
“可是,他知道,我觉得他知道。他在求我,求我放过他。”
“叶墨……唉,”最近他的情绪比我更失常,总是闷闷的,我抚着他细密的头发:“你啊,已经过去了。你是他的爸爸,他出生了,便只会像小猪一样,跑来缠你,管你叫爸爸,他烦你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气你?”
“真的?”
“真的。而且,我一定不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曾经想不要他。”
“谢谢你,珠珠。”
“嗯。”我叹了口气,困得要命。迷迷糊糊的睡着,觉得叶墨整夜整夜的抱着我,抚着我的小腹对孩子说:对不起!
今天的早餐依旧丰富,但我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近来,我的食欲很差,吃什么都吐,有时候吃进去小半碗,吐出来的却有一碗。真的是连胆汁都呕出来了,胃酸得要命。
叶墨把牛奶捧到我的面前,我放到鼻边闻了一闻,胃部就闹革命,冲到窗台的洗手盆里呕得唏里哗啦。
叶墨很郁闷的皱眉,我向他耸了耸肩,感到很难过,怕他生气,却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周六和叶墨还有小猪一家三口,手拖手一起逛商场。我兴奋的专去婴儿用品的卖场。
小猪好兴奋的举着手上的模型积木,我却没理他。他的兴奋随即换成沮丧,苦巴巴的望着他的爸爸:“爸爸,妈妈偏心……不理我。”
叶墨在我的身旁淡淡的笑,摸了摸小猪的头发:“全要了吧。”
小猪便转悲为喜,把一大车的玩具分门别类。叶墨走近我,我正拿着一件粉红色的低胸露肩的小短裙:“老公,好看不?”
“好看。”
“太可爱了是吧?我们的小公主穿着,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公主。”
他的唇角轻轻的扯开,笑纹却很勉强:“你啊,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会是女的,我有预感。”
“傻瓜,直觉不一定准确。”
“也对。”我把小短裙放到购物车里,又拿起一件两件头的背心:“这件,买给儿子的。”
“好。”他放任着我,反一车车的婴儿用品摆到车上。
那一天的阳光,灿烂而刺眼,幸福得让我差点不敢平视地面,虚虚浮浮的像踩着一团空气。
也许是太幸福,所以,我们这两大一小的格局,惹得不少路人侧目,还有人举起相机偷拍。叶墨却难得的并不生气,没有让人阻止。
第二天,我们一家三口拖着小手的相片上了头条。我和小猪很担心的想把报纸藏起来,叶墨抢过报纸打开,居然微微的笑:“小杜,你这相片,嘴巴干什么要扁着?”
小杜的嘴巴又扁着:“爸爸,可不可以,改天再让那些叔叔阿姨重新照过。小杜这张照片……唉……”
午睡时醒得却早,下了楼梯,在书房外听到叶墨与上门诊视的林医生在说话:“她最近这胃口,怕是一时三刻好不了。”
林医生:“牛奶不喝,汤水呢?”
“汤水也喝得少,喝进去又吐出来。”我心中难过,又有一丝温暖。是我自己不争气,一心要养个肥肥白白的小宝贝,结果却让自己的体重一天天消瘦,孩子一定也长得很慢。明天开始,我一定要更努力一点才行。
叶墨长长的吸气,似是很担心,声音暗哑暗哑的:“这样的话,很麻烦,药量进不去。”
“用大量一点,即使喝一点点,也会有效果。”
“不行,药量大了,味道就不对。珠珠很敏感,一点点味道都皱眉,我绝对不能让她察觉。”
“唉……”林医生的长叹声:“其实我觉得你这样不是办法。两夫妻嘛,应该坦诚相待,什么困难克服一下就过去了。你现在这样,事事瞒着她,只怕真的到了那一天,孩子没有了,她要是知晓这件事,她说不定能和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