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灰蒙蒙的,香榭院的门口无声无息地多了一辆马车,静谧的夜色下只听得一阵轻巧的马蹄声绝尘而去,片刻,又没了动静。
陵容候站在祠堂,看着这即将升起的太阳,眼底里一片通红,转身进了祠堂,漆黑的祠堂内只有两旁微弱的烛火照亮着一条萧条的小道。陵容候表情肃然,默默走到了尽头,望着列祖列宗的排位,一拉长袍挺着腰板跪在了姜家祖宗的排位前,伏身而下,久久未起。
一辆精致的棕色马车悠悠荡荡地行在两旁满是稻田的乡间小路上,两边远远都是错落起伏的山峰。车轿四角上的流苏随着车身的晃动也一摇一摆起来。车轿上的帘子突然被拉开,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也美得夺目的素颜,此人便是姜仪慈。
正在赶着马车的红泽一愣,赶紧低头唤道:“主子。”
姜仪慈望向两边层层叠叠的山峦,问道:“还要多久才到苏州?”
红泽毕恭毕敬地回道:“回主子,再过两个关口就到了。”
一旁的绿寰眨巴眨巴眼,道:“两个关口?那岂不是还得四五天?”
姜仪慈终于感到烦闷不已,已经出发了近五日,却还是行在山间始终未到达,不知家弟如何,父亲如何。
姜仪慈冲红曜挥了挥手,喊道:“停。找个附近的客栈歇息会儿罢。”
“是。”行在最前端的红曜拉了拉马缰,道:“我这就去去前面探探路。”
语毕,便如同一道疾风飞身而跃,不见踪影。
平阳镇距离金虎关近七公里左右,有一家名为龙虎的客栈。店面不大,里面却看起来颇为精致,一行人将马车都系在离此处大约近一公里的树林里,步行至此。
“小姐,为什么要走那么远?”绿寰抬头看着龙虎客栈的招牌,揉着有些发肿的双腿,埋怨般的问道。
姜仪慈悠悠地瞥了一眼绿寰,抬手轻轻在她头上一敲:“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是好的。”
绿寰叹了口气,只得跟上自家小姐。心里却在默默腹诽,小姐啊,有红泽和红耀,他们功夫那么厉害,根本不用怕啊。。
一进了门,跑堂的小哥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姜仪慈看了看,缓缓开口道:“住店。要两间屋子。”
“好勒。”小二弯腰,笑言道:“几位楼上请。”
龙虎客栈的店面看上去并不大,但其内的装潢却是颇为有心,叫人看着舒心不已。一连几日的赶路,姜仪慈早已是疲惫不堪,她快步跟随小二上了二楼,绿寰刚开了屋子门时,便听得楼下几个彪形大汉喝着酒侃侃而谈:“听说了吗,皇城最近出了大事。前镇国大将军陵容候被朝中数位大臣弹劾说他私通匈奴叛国通敌放匈奴大军过了边境,已被关押打牢了。”
“真的假的?”
“当然属实。这事儿啊早就传了遍,告示都贴上了。据说当时皇上盛怒之下让京兆尹彻查,没想到还真的在公候府里查到了通敌叛国的证据,可邪乎了!陵容候的嫡长女早被送走了,嫡子也找不着踪迹,高贵妃就惨了,打入了冷宫,估计永无翻身之日啦。看样子,百年的宗族,这下气数全尽喽。”
姜仪慈的眼眶渐渐发红,双手紧紧攥住。一旁的绿寰带着哭腔道:“到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怎会——”
姜仪慈摇了摇头,冷冷开口道:“绿寰,我们赶紧走罢,我若猜得不错,前来捉我人头去复命的御林军已在来的路上了。”
“啊?”绿寰吃惊着捂了嘴,眼泪顺着流了下来。
四人匆忙返回小树林,解开绳索后坐上马车继续赶路。瘫在车内的姜仪慈此时似乎已用尽所有的力气,她早在那晚遍知这家族的繁荣到了尽头,却不知当今圣上如此的心狠手辣。
不知父亲在牢中有没有吃苦头?不知家弟到底身在何处?现在情形如何?
越是这般的想,姜仪慈心中越发觉得寒凉,清透了全身。她闭上了眼,脑子里全是家父威严却满是慈爱的笑颜。而身后的长安城随同那繁华如星的旧梦在离开的霎间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