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他想岔了,也是他太心软。恩人一下跪,他就乱了阵脚,没有考虑清楚,就那样匆忙的答应下来。回首往事,他觉得好像不太对劲,仿佛自己落入了那恩人设下的陷阱。记得那一天,他穿了一身大丫亲手设计并缝制的宝蓝色的新衣服,脚踏一双大丫新做的新靴子。那个样子,配上他那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无论谁见了,都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富则贵的公子少爷。
犹记得那恩人意外重逢,那恩人身边的杜鹃跟红莓附耳跟他说了几句之后,那恩人的双眼顿时亮得诡异,对他热情的也很过分。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拉去了家里喝酒聊天,并且还一个劲的灌他喝酒。如今想来,仿佛一切都透着古怪,好在他的酒量够好,不然的话那天或许就要坏事了!
还记得那天,他一再告辞,那恩人都拉住不放。后来,见他的态度实在坚决,就跪下请求他把杜鹃和红莓家里去为奴为婢,不过又请求他不要签卖身契,还请求他把杜鹃红莓妹妹和家人相待。当时,他一时糊涂,竟然觉得那恩人对两个远房的孤女真心关怀,是个难得的大好人。所以,他脑子一热,就答应了那恩人那非常过分的请求。
现在想来,他不是傻子,就是蠢货!
一饭之恩,他想要报答的话,有的是办法。可以给那人一大笔银钱,资助他做点小本买卖;也可以给那人买一个小宅子,就当是给那人置办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产业。也可以帮那人的孩子找一个好的夫子或者学堂,让那人的子孙后代可以更有出息一点。
无论要如何的报答,只要是不触犯律法,不违背道德和良知,那都是可以考虑的,就是不能把两个貌美如花的十五六岁的未婚女子领回家。做奴婢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答应把对方当成妹妹和家人来看待,更糟糕的是竟然还要瞒住大丫!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难怪大丫这么的生气,也难怪大丫要误会了!
也就是大丫是个良善之人,倘若换了芍药或者贺凝香的话,杜鹃跟红莓二人,早在女主人看出一点苗头的时候,早在杜鹃跟红莓对女主人不敬的第一时间,就会被随便栽赃一个罪名,给乱棍打死,然后扔到山里喂狼了!
一念及此,水清浅就忍不住冷汗淋漓,羞愧难当。恨不得眼前就一个地缝,他可以一头钻进去,不用承受那新来的厨娘孟婶子那无比奇怪不解,又非常愤怒的目光。
哎呦喂,老爷原来这么不靠谱啊?夫人身怀六甲,又十有八九是双胎,他怎么还办出这样的糊涂事,看把夫人给气成啥样了?
憨厚老实的孟婶子转起胆子,愤怒的瞪了水清浅一眼,暗暗为女主人打抱不平。
水清浅越发的羞愧难当。
“月儿,我错了!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说起来,那什么恩人当初是有心算计我的,也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好人!再说了,当初重逢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他五十两的银子,报答那一饭之恩了!”
水清浅看着大丫,满脸的诚恳和坦诚,愧疚之色显而易见。
大丫凄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让十一把她们远远的送走,就送去一个偏远落后的地方,让她们自生自灭吧!不过,送去哪里,你不得打听半句!放心好了,我不会要她们的性命,也不会将她们扔去深山老林!”
如果不是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大丫一气之下,还真想要把这二人送去西南的深山老林。这两人心术如此不正,明明知道她怀了双胎,身体状况很不乐观,受不得半点刺激,却还时常明目张胆的嘲讽她、刺激她。也好在她的心性够坚强,不然的话,腹中的胎儿或许早就小产了!
“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去打听的,也压根就没有打听的必要!她们那是咎由自取,也就是你心善留下她们一命,她们应当谢天谢地了!”
水清浅自然满口应下,哪里还会去惹她生气?而且,她这样做,其实已经是够仁慈的了!如果换了京城里的任何一个世家大族的夫人,对于杜鹃和红莓这样欺主背主的奴婢,除了乱棍打死,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大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跟他说什么,右手轻轻一挥,喊了一声:“十一!”
“十一请夫人吩咐!”十一应声而到,单膝跪下,静候她的指示。
“这两人就交给你了,卖得远远的,卖去三千里之外的苦寒偏远之地!这是一千五百两银子,是给你的差旅费并打点的费用,不要太节省了,该花的地方就花!途中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报上我的名号,跟墨香斋的人求援!”
大丫扔给十一一个鼓鼓的粗布钱袋,想了想,又对十五道:“你也一起去,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十一瞪大了眼睛:“我们两个都走了,谁来保护你们啊?不行,就让十五留下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就两个黄毛丫头么?”
大丫摆摆手:“别跟我争,也别骄傲自满,更别看轻对手!现在就点住她们,让她们喝下可以睡一天的安神汤,免得出什么岔子!等她们醒了,给她们留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吃饭上净房,并稍微活动一下。然而,再给她们喝下安神汤,确保路上这两人不会生事。事情要办好,办得尽量圆满一点,不然的话,你们就甭回来这里了,直接回京城跟乔大老爷报到去吧!”
骄傲自大,自以为是,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过去,或许是她太善良了,处事也太温和了。所以,就连静园的丫鬟和婆子,都敢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从今天开始,她要拿出雷霆手段,好好的震慑一下世人!
十一跟十五果然被她的气势和话儿给震了一下,不敢再多言,连忙恭敬应下,领命而去。
送走十一和十五,大丫就让孟婶子去找了向西过来,这空档她就去书房写了一封书信,。
“大姐,你找我什么事?”向西很快就来了。
大丫把书信递给他,又给了他两张十两的银票:“你去县城跟大哥说,我把十一和十五都派出去了,让他找两个人来静园做护院!”
“好,我这就去!”向西爽快的应下,却把银票推回给大丫:“大姐,你上次给我的银钱我还没有用完呢,这银钱你收回去吧!”
“我既然给你,你就赶紧拿着!”大丫瞪了弟弟一眼,吩咐道:“你给我带些零嘴回来,另外再买两匹青色的麻布,两匹中等的细棉布,两匹灰色的麻布。其余的,你自己看着买点,我就不多说了!赶紧去吧,天寒地冻的,早去早回!”
大丫决定要买几个得用的人,这些布匹,就是给那些即将要买的人置办的。她喜欢什么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还得特意派人跑一趟县城。
“那行,大姐我走了啊!”向西推辞不了,只好收下,临走之前默默的看了水清浅一眼。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只是跟水清浅点了点头,暗示他自求多福,就大步流星的出了静园。
宁园就在对面,静园发生了什么,向西哪里会不清楚?更何况,孟婶子去宁园找他的时候,就将事情的经过起因简略了说了一遍。向西也很是生气,对水清浅这个姐夫,第一次有了不满和愤怒。不然的话,刚才来静园,他也不会不搭理水清浅。
他饶向西可是大丫的娘家人,他就是要让水清浅知道,饶大丫的娘家人也是她可以依靠的!不是他想怎样欺负大丫,就可以怎样欺负的!
大姐是个善良的人,然而她最讨厌的就是男人的欺骗和隐瞒,别的什么都好说,就是欺骗和隐瞒,她绝对不会谅解!作为大丫一手带大的弟弟,向西心里明白得很,就不知道水清浅那家伙,是否可以醒悟过来。
水清浅,你这次麻烦了!日后,你是不是我的姐夫了,那可不一定了哦!姐姐这人,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你竟然敢招惹别的女人,又玩什么失踪,想要姐姐原谅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向西真心不想幸灾乐祸,他比谁都希望水清浅是大姐可以依靠的人,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任何人做错了事情,都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果然,静园的气氛相当的凝重古怪。
向西走了,孟婶子去做饭了。水清浅就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竭尽全力的,想要哄妻子回心转意,希望她可以笑容舒展,不再那么生他的气。然而,无论他怎么插诨打科,她都懒得看他一眼,压根就不搭话。
“月儿,我错了,我给跪下道歉,好不好?”
水清浅没有办法,只好四下里看看,见空无一人,就咬了咬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丫的面前,吓得大丫惊跳了起来:“可不敢当,你可是堂堂的齐王世子,你的跪礼我可承受不起!”
哎呦妈呀!这可不得了啊!要知道,在这个古代的王朝,男人的地位比女人的地位高了百倍不止,逼得丈夫跟自己下跪,日后还有她的好果子吃?而且,水清浅可是皇族子孙,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百姓,如何当得起他这一跪啊?
大丫惊慌四顾,明知道孟婶子去了前院的厨房做饭,这后花园指定没有第三人。然而,她还是吓得不轻。皇权,那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去挑战皇权!不然的话,日后一旦她失去水清浅的宠爱,今日之事,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要她的小命!
他是如何失踪的?至今她依然是一无所知。他失踪之后,又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她也一无所知。在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之前,又发生了杜鹃跟红莓的事件,大丫的心里其实比谁都要忐忑,都要不安!
此时此刻的她,对水清浅的信任,一度降到了冰点。因为如此,他这么一跪,她才会这么的惊慌。
水清浅看出了她的不安,就连忙道:“你别害怕,我如今已经不是齐王世子了,我已经得到了齐王的允许,另立门户,自力更生了!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皇亲贵族,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