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他害死了她,他竟然没有勇气去见她最后一面,他的心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在这一刻,他竟痛得痉挛起来。
曾几何时,他是多么渴望能够摆脱她,获得自由,不惜签下一份不合理的协议,可现在,协议还没履行,她竟走了,走得干干脆脆,他的心一下子空了起来,他很久就盼望着这样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让他根本来不及消受。
罗飞菲,这就是她的宿命吗?他将头埋进臂弯,眼眶湿润,竟为她流下泪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江湛凯慢慢抬起头,看着来人正焦急地向手术室张望,见到他,已顾不得许多,抓住他的肩膀问道:“她怎么样了,快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江湛凯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
男人的神色惶恐不安起来:“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贸贸然赶到这来,可我在你家门口看到你匆匆抱着她出来,我就知道出事了,我担心她,所以……江总,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她,你只要告诉我她怎么样了,我马上就走,从此再也不来烦你们……”
江湛凯只听着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脑子里很快清醒过来,“我明白了,飞菲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他冷冷地说道
男人听罢,脸色更加苍白:“原来你……原来你都知道,我……我……”
“我想起来了,你是宋健,福源建筑公司戚家明的秘书。”江湛凯看着男人的模样,忽然想了起来。
宋健仍不甘心地问道:“是,江总,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求你告诉我飞菲到底怎么样了,余下的事情任你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啊!”江湛凯无奈地摇摇头,他没有权力指责任何人,抬起双手指向手术室,“你……你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宋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双目通红,嘶哑的嗓音爆发出一声怒吼:“不--”他踉呛着冲了进去,随后传来一个男人痛哭的声音。
没想到罗飞菲霸道专横一世,到死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为她痛哭流泪。江湛凯的内心无比凄惶,飞菲啊,这世上有这样真心爱你的男人,你又何苦这么执着呢?其实真爱就在你身边,你竟看不到?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放手才是一种解脱吗?
江湛凯就这么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宋健终于出来了,他坐到旁边,两人都没说话。
“你爱她是吗?”江湛凯最先打破了沉默。
“是的,可她不爱我。”宋健坦白地道,他已平静了一些。
“既然爱她,为何又要害死她?”江湛凯的语气带着愤怒。
宋健忙道:“我怎么会害死她?”
“她是宫外孕,如果你没让她怀孕,她就不会死。”
“呵呵,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的笑话。”宋健讥讽地笑道,“江总,你并不爱她,她怀了孩子,只是为了要绑住你,那份协议她根本就不想遵守,刚开始我根本就不同意飞菲这么做,可禁不住她再三央求,我也没料到这次会是宫外孕,飞菲死了,最伤心的并不是你,而是我,害死她的是你,不是我!”宋健说得斩钉截铁,让江湛凯毫无还口的机会,“江总,现在你这么说,只是想推脱责任而已,世人都知道,你盼着离婚哪,现在飞菲死了,你终于能如愿如偿了。但是她的死也是你间接造成的,正好我出现了,于是,你马上将这种愧疚加到我身上,以此来减少你心中的负罪感,我说得没错吧,江总。”
一番话说得江湛凯毫无反驳的能力,宋健继续说道:“不错,我是让飞菲怀上了我的孩子,包括一年多以前她流掉的那个也是我的,不过,那次是个意外,而这个却是精心制造的,说实话,现在最伤心难过的是我,我失去了我爱的女人和我的孩子,而你江总,完全没必要这个样子,你不是盼着这一天吗?”
江湛凯听罢,低低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从未想过让她死。”
“这是意外,谁都不想,但是这种意外却是很多因素堆积起来而造成的。”宋健刚刚还伤心欲绝,此刻却表现出无比的镇定,有这样头脑的人竟会在福源建筑公司当一个小小的秘书?
“意外?是意外吗?”江湛凯喃喃地说。
“当然,”宋健接过话头,“飞菲说过,你们经常吵架,我想,今天的意外就是你们吵架的结果。唉,事已至此,我们也没必要互相埋怨,何况人都死了,刚刚我看过飞菲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我想,她一定没有怪你。其实,你我都是可怜之人,在心中一直有个想爱又不敢爱的女人。”
“你知道得倒是挺多的。”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宋健面无惧色,“难道江总以为你的那些个风流韵事还是秘密么?江总,这件事就随着飞菲的死烟消云散吧,让她安心地走。至于我,你放心,我是决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的,告辞了。”
宋健略微一点头,便起身离去。
江湛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日后,罗飞菲的葬礼在公墓简单举行。许多报刊杂志争相报导着,将江湛凯以前的风流韵事全都翻了出来。虽然江家十分低调,可仍架不住媒体的疯狂,一时之间,整个N市,谁能成为下一任江太太,倒成了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简方达的别墅内,康蕊馨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报纸,她足不出户,葬礼过后才从报纸上知道罗飞菲的事,刚开始她还以为看错了,仍不甘心,打电话给魏都才知道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她不知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死亡,无处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在这个世上,只有死亡对每个人才是最公平的,谁都摆脱不掉。
罗飞菲跟她争了一辈子,可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抛去她们之间的恩怨,她的内心仍唏嘘不已。
湛凯呢,他现在还好吗?康蕊馨在心里想着,抚摸着手中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
思索良久,最后下定决心,飞快地拨了个号码,响了两声后,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蕊馨,是……是你吗?”
本来以为早已经不在乎了,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渐渐把他忘记,可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拼命忍住泪水说道:“是……是我,我看了报纸,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你怎么样?还好吗?”
“谢谢,我很好,蕊馨,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我很意外,也很高兴,你呢,你最近还好吗?”江湛凯的语气充满了兴奋,接到她的电话将他这一段时间阴沉的心情一扫而空。直到此刻,他才觉得他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我还好!没什么事的话,先挂了。”
“等等!”江湛凯急道,“蕊馨,我……我想见你,你能出来吗?”不知怎么,他突然急切地想见她一面。
“这个……”康蕊馨有些迟疑,“好吧!”最后她答应了,就当是老朋友见面安慰一下吧,她这样想着。
清香雅致的茶馆包厢里,身着古典旗袍的小姐正动作娴熟地泡着一壶上好的龙井,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一时雾气袅绕。康蕊馨抬起头,对上一双沉定的双眸。
泡好茶,服务小姐谦卑地鞠了一弓,退了出去。
整个包厢寂静无声,只有烟雾在空中飘浮着。
“你……罗飞菲的事太突然了,我……我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隔了半晌,康蕊馨才出声,感觉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哦,都过去了。”江湛凯语调沉稳。
“你……你还好吗?对于外界的一些评论,你别太在意。”这些天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拿他以前的事大做文章。
“呵呵,你知道我从来就不在乎这些的。”江湛凯唇边浮过一丝笑意,“我在乎的是你。”
“啊--”康蕊馨吃了一惊,她没料到他竟会提得这么直接。
“蕊馨,”江湛凯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来。”
“不!”康蕊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湛凯,你不觉得你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太可笑了吗?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罗飞菲才刚走,她是怀着你的孩子走的,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想让她在那边都不安息吗?”
江湛凯诧愕地望着她,随后松开了她的手,自嘲地笑道:“我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明白我都不要紧,至少还有你,你会明白,你会了解我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可到头来,你竟……”他哽咽着,眼睛看向旁边,“你竟是这么看我的。”
康蕊馨怔住了,或许她是不了解,难道是她太主观了?
“蕊馨,直到现在,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对你说一句,我从没有忘记过你,尽管我结了婚,尽管罗飞菲有了孩子,可是我还是能对你说这么一句话,你信吗?”
“我信不信重要吗?”她反问。
“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江湛凯坚定地道,“我不管别人会怎么说,说我忘情负义也好,说我移情别恋也好,他们怎么说都行,我只想为自己做一件事,就是让你重回到我身边,蕊馨,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