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红树忽然间活动起来,白溯拖着息壤使劲朝树林外跑去,却发现无论怎么跑,眼前的红树林都是一个样子,怎么也跑不出去。树林上空传来女人如哭如泣的声音:“你们逃不出去的。你们毁了我的头发,我要你们拿命来偿。”
息壤高声说道:“我们本来就要走的,是你硬要留下我们!你若不捆我们,我们怎么会动你的头发!不!是你若不捆我们,我也不会去吃那相思藤!”
“你还敢狡辩!”女人的声音响起。
息壤道:“是你心存恶念,说要讲故事给我们听,却总是变着法子吓我!”
白溯此时正在想如何脱困,任由息壤跟那个女人讲道理。
息壤继续说道:“你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比如那个男子猎杀的魔兽叫什么,有多厉害,会些什么厉害的招儿?我听到最后也不知道!你若要讲故事,就要了解我想听什么!”
白溯忽然说道:“我想听真相!”
树林中一片沉默,再也听不到女子的声音。
白溯接着说道:“男子入山猎杀魔兽丧命,这必然是只极为厉害凶悍的魔兽。为何一个修炼平庸的女子还能入得了天幕山,最后居然能寻得男子尸体?”
树林中仍旧一片寂静。
息壤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说道:“对,你骗人!你不仅吓人还骗人!这个故事编得一点也不好!你还说什么美丽善良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全是骗人的!你自己没有那样的头发,就心生幻想,你这叫心中有鬼!”
白溯长期佩服息壤胡搅蛮缠和颠三倒四的讲道理能力,这一次也不得不服。女人听到息壤这么说,情绪激动,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你胡说,你这团泥巴胡说!”
“还什么男子极爱那一头长发,经常在月下为她梳头。瞎编,胡扯,骗子!对了,我叫息壤,不叫那团泥巴!”
红树林中吹起了一阵阵大风,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地上的红树叶打着旋儿从地上飞起来,女子从天而降,出现在白溯和息壤面前,看得出极为愤怒。
女子落在白溯和息壤面前,厉声说道:“故事本就是真的,只是只是结尾处却不是这样,故事的最后他背叛了那个女子,然后那个女子杀了他!”
“他为什么背叛了那个女子?他不是都死了吗?死人还能背叛?”息壤追问道,浑然不绝自己身处险境。
“对啊,只有死人不会背叛。”女子森然地笑着,看得息壤毛骨悚然。
白溯说道:“这个故事前后矛盾,我觉得你还是撒谎了。”
“嘻嘻!”女子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中仍旧噙满泪水的样子。地上的红叶被风吹着,围绕在她身边,渐渐聚成一条红叶长廊。
“这条长廊的尽头,有故事的真相,你敢进去吗?”
白溯因为长期在骄傲自负的兔爷身边耳濡目染,当然这种骄傲自负也缘于自身实力的强大。因此对于自己颇有些信心,骨子里也颇有些傲气。女子问他“敢不敢进去”,白溯心中略一思量,就走进了红叶长廊中。
白溯在桃源谷中时曾听兔爷讲过许多希奇玄妙、匪夷所思的事情。虽然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白溯的理解和认知,因为这些连高级的修仙和修妖也未必能经历,但这并不妨碍白溯在这其中吸取营养、增长见识。有时兔爷心情好,白溯还能积极主动地发挥他的好奇精神,问天问地、刨根问底。因此对于一些事物白溯也有自己见解,且这些见解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还颇有眼界。
白溯心想:这个女人武力不强,却能在这天幕山中占据一席之地,想必就是兔爷曾说过的魅魔了。魅魔具有强大的精神意识,能织出强大的精神结界。这红叶长廊应该就是她的精神结界演变来的幻象。
白溯已经知道兔爷想要考验自己的题目究竟是什么,于是略一思量就走进了红叶长廊。
息壤见白溯走了进去,一眨眼就没了踪影,也急急忙忙跟着往前走。却被女人拦了下来。女人温柔地说道:“你别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我要你留下来跟我做个伴呢,小泥巴!”
“为什么出不来?你想杀了白溯吗?”息壤急急追问。
“那小兄弟是个小妖精吧,嘻嘻。”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要吸食他的血液,难道不先弄明白吗?”女人笑道。
“你,你太可恶了。”息壤不知道该怎么骂她,酝酿了半天说出可恶二字。
“小泥巴,我不可恶,你留下来陪我就知道了!”
“我留下来干什么,我又不会梳头!呜呜呜呜……白溯。”息壤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你以后给别人讲故事,就会说那团泥巴极爱那个女子,经常在月下为她梳头呜呜呜呜……白溯,你快出来,呜呜呜……”
女子听息壤胡言乱语,又哭得稀里哗啦,心总烦躁,一挥手转身就不见了。
白溯料得不错,这红叶长廊正是女子织出的幻想。走入其中,场景变幻。白溯看到巍峨的殿宇,白玉的栏杆,精致的屋舍,一个英俊的男子躺在床上,身负重伤,一个女子正在照顾他。男子左臂和腰腹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躺在床上,嘴角微笑着说:“阿如,有了这粒洗髓丹,你很快就能筑基成功的。”
女子微怒道:“我宁可不要这洗髓丹,也不愿意你冒如此大的风险。”
男子笑笑说:“阿如,我说过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身上这点伤算什么呢,不过修养几日罢了。”
女子还想说什么,门忽然被推开了,白溯看见另外一个青衣女子走了进来,微笑着说:“师兄,身子可好些了?”又转头向阿如说,“阿如,师傅唤你去一趟,我在这儿替你照看师兄,你快去吧。”
躺在床上的男子说:“不劳烦,你和阿如一起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说完闭上了眼睛,安心养神。
女子笑着说:“好啊,师兄,那你好好休息,我陪阿如一起去。”这个青衣女子一对梨涡,白溯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忽然四下红叶飞舞,场景变幻。
白溯看到大红的喜字映入眼帘,一对龙凤喜烛照得明晃晃亮眼。英俊的男子穿着大红的喜袍,新娘披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一众宾客欢天喜地,一派其乐融融喜气洋洋。
夜深人静,男子揭去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却不是阿如,而是先前那个青衣女子。这倒是大出白溯所料了。
红叶再次飞舞,却是来到了天幕山中。阿如在树林中跌跌撞撞,她被刺瞎了双眼,身后是几只青眼豺狼的追赶。阿如很快就被豺狼扑倒在地。白溯虽然知道这是幻想,却还是觉得阿如很可怜,冲过去拔剑向豺狼刺去。豺狼化作数片红叶消失不见。阿如一把抓住白溯,用尖利颤抖的声音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让她刺瞎我的双眼,废去我一身修为?”
白溯见阿如双眼中留出鲜血,模样十分恐怖,却也十分可怜。
阿如继续说道:“洗髓丹本就是你给我的,这一身修为我还你就是。为什么要刺瞎我的眼睛,为什么要把我丢到天幕山中?”
白溯知道这是阿如的幻境,他说:“你没有机会亲口问过他,所以你也不知道真相。这执念和恨就让你变成了魅魔是吗?”
阿如一愣,站起来冷冷笑道:“你到挺有见识!可惜你今天也走不出去!”
白溯又说:“你拿这情爱故事怎能让我入境?兔爷说过强大的魅魔能衍出许多幻境,拷问人心。莫非你只能编织这一个?”
阿如怒道:“一个小小的妖精也敢口出狂言。好,就让我看看你的执念!”
红叶飞扬,白溯熟悉的人和物一一在眼前晃过。乔思思血肉模糊,双眼泪流,站在白溯面前说:“白溯,原来你就是白溯啊!你明明是妖兽,为何骗我?”
白溯说道:“我从不想骗你,只是没有机会说清楚罢了。你心地善良,待我很好,我把你当作朋友。那日听说你被鸦人所害,我已经杀了他为你报了仇,你的师傅也被兔爷所救,你就放心吧!”
乔思思又说:“白溯,你明知道那是个阴谋,为何不阻止我走?是你害死了我,白溯!”
白溯说:“我只知道你师兄和外人有所图谋,却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到后来才知道是要杀你师傅抢夺卷轴。却不明白那鸦人为什么会杀你!”
“白溯,白溯,你为什么不救我,白溯!”
“你若在我身边,我定护你周全。我满心以为你去青灵宗修炼,怎知你会被害?”
乔思思忽然用双臂搂住自己,眼泪汪汪看着白溯说:“白溯,这里好冷。你来陪我,白溯。”
白溯想起以往朝夕相处的种种和乔思思惨死,心中生出悲苦,魅魔躲在暗处嘴角轻扬。
忽然,白贞贞扶着老迈的牛头人出现在白溯面前。白贞贞说道:“白溯,你怎么还不回来,牛爷爷生病了。你可寻到了生生造化丹?山羊夫子说,牛爷爷的断臂若再不医治就不能复原了。白溯。”
牛头人满脸病容,慈爱地向白溯招手,说:“白溯,牛爷爷你知道你有孝心。不用勉强自己,快回来吧,白溯。这断臂不用管它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白溯,快回家吧!”
看到白溯渐渐入境,魅魔在暗处得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