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的不过生老病死,我是如此,你呢。三三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下面木棚子,她从未见过那么多人排着远远望不到头的长队,在落着鹅毛大雪的天气里等着诊治,底下一片呻吟咳嗽声,天阴沉沉的像是要压下来,“苏掌柜,我孩子怎么了?”衣衫褴褛的妇人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那孩子脸色潮红,嘴唇干裂,脸颊上两只大眼睛黯淡无光,“无碍,领些药熬了每日三次喝了便好。”苏安歌收回搭在孩子脉搏上的手,用白色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写了张药放递了过去,妇人连声道谢,旁边小厮便喊了声下一个,来人是个中年的汉子,瘦瘦弱弱的捂着嘴咳了声,身上捂的严严实实倒是像个小户人家,苏安歌象征性的问了问他些问题,拿起笔写了几个字便给他,那汉子见苏安歌给他药方本是脸上透着欣喜的,看了着手里拿着的药方,俊秀刚劲有力的瘦金体,汉子便囔开了,“这开的是什么!玄参、麦冬各60克,乌梅24克,橘梗30克,甘草15克…我这看着可病的不清,苏掌柜你还是给我开些好的药材吧,多些银子都没关系!”旁边小厮赶紧解释到,“这些个药材看着普通,凑一起就能治大病了,您赶紧着去抓药吧,晚了可别没药材了!”汉子听了劝似信非信的出去了,小厮站在一旁心想,每天总能有那么些个小咳嗽上火的人过来,并非什么疑难杂症也非久治不愈之症,过来就开始无痛呻吟,幸而公子耐性好也撑不住这般折腾。想着小厮瞄了眼苏安歌,他正写着个药方,纸上药材均是清火去热的良药,倒是淡然。晃眼至山外寺里和尚来苏家当铺的日子过去了半个来月,苏安歌看诊的地方也从城中永安药坊移到了城外这简陋的木棚里,可是每天来的病人依旧不见少,人便是如此吧,一痛一病便畏惧着死亡,苏安歌写了几张不同的药方,搁下笔拿着小厮递上的新帕子擦了擦手,“今日便到此。”苏安歌缚手从一边离开,小厮赶忙打起布帘,见着青衫从棚子里出来,人群发出一阵熙攘声,“怎么就走了?”“今日可赶迟了!”“时间还早啊!”“咳咳…”白衣的小厮打下掀起的布帘上前道,“今日掌柜便结束义诊了,大伙明个赶早,若是有些轻咳的便到我这拿药方,咱自个抓药去熬些喝了便好!”不待小厮说完人群就涌了上来,围着小厮想拿到他手里捏着的药方,“别急别挤,一个个来哈!”尽管小厮吆喝着,仍只是听见百姓们说着我要我要的话然后拼了命的往前挤,谁都冲着这苏家当铺的奇异之处来的,苏安歌走在大风雪里,发丝不见一丝凌乱,脚步沉稳丝毫未曾陷进厚厚的积雪里,阳春白雪,三三突然发现她父亲好像更好看了些,雪地里的苏安歌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高高城墙上的三三,芳华撑着把黑色油纸伞站在一边,白袍被风吹的咧咧作响,长发也在风中乱舞,微颔首一笑风华绝代,薄唇轻启说着什么,三三忙仰头望他,城墙上一黑一白,突兀而出奇的和谐,苏安歌顿了顿脚步,任凭白雪落头上,落在在睫毛,落在肩上,落在脚面,风吹散了背后的发带,吹乱了青衫,也吹皱了他眼里的深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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