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是晚上7点回到余家的。
一走进客厅就见余政文、何敏和许琳玥坐在沙发上,电视放着搞笑的综艺节目,明明是喜悦欢乐的气氛却是异常诡异。
客厅的三人见余晚回来,三双眼睛刷刷扫向余晚,余晚怔然顿感头皮发麻。
“爸、妈、琳玥阿姨……”余晚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咳咳,那个,晚晚回来了啊。那个今天学习怎么样?累吗?那个,要吃点什么?叫王妈弄点?”余政文干咳两声,想着怎么缓解这个氛围。
“我不累,就是有点渴。”余晚怎么感觉这三个大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还是先走为妙吧。
正巧王妈从厨房里出来,见到余晚也笑着说道:“小姐你回来了啊,要喝什么呢?”
“给我弄一杯橙汁吧,唔,爸、妈、琳玥阿姨……你们接着看电视,我要上楼写作业了,王妈你等会儿给我送上去哦。”余晚感觉坐沙发上的三人瞅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余晚说完就用着飞一样的速度上楼了。
见余晚那么着急地上楼,王妈以为余晚回心转意了,便乐呵呵地笑道:“看来小姐是迫不及待要见到萧少爷了。”
“呵呵……”沙发上的三人面面相觑,只能干笑着。
他们还没告诉余晚,她的房间来了客人呢……
余晚飞奔回房,关上门后大呼了口气,愈发觉得这三个大人好生奇怪。刚一抬眼,余晚整个人都傻了,手里的背包掉在地上。
谁能告诉她,坐在她书桌前,翘着二郎腿仍有贵族范儿,静静凝视着手里的相框的男人是从哪里来的吗?
上身米白衬衣外加藏青色针织衫,下身穿着卡其色休闲裤。一头柔顺黑亮的短发,丝缕服帖着白颈,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他只手撑着右颊,眼眸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剪下迷蒙的阴影,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瓣微微轻抿,荡漾着恬淡闲适的笑容。
余晚一时间忘记呼吸,木讷地看着他。他回来了……
还没等余晚回神过来,就见那人把相框放回桌面上,侧过脸看向余晚,笑得醉人,“晚晚,我回来了。”
不知为何,余晚的脚步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后背都贴在门板上了。表情还是那样错愕惊愣,完全没意识到她看到的是绝对真切的。
余晚的反应直接让萧许期的微笑僵硬了。他不敢相信,她见到他的第一感觉是恐惧?她为什么要后退?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到底知不知道今日是他的回国之日?
萧许期站起身,缓缓走向余晚。他1米87的身高对于她只有1米55的身高完全是压倒式的强压。余晚不得不仰着头看他,而萧许期不得不低着头看她。两人对视良久,眼神传递的讯息根本没有结果。
“期…哥哥……”余晚磕巴地唤着他的名字。
“我以为你忘记我了。”萧许期大掌罩住她的脑袋,疼惜般地揉了揉。
“没忘…就是…一时间太震惊了,脑子反、反应不过来。”余晚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萧许期自己要这么慌张?
萧许期轻叹,伸出手臂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几乎把她娇小的身子揉进了他的身体里。
4年了,终于又找回了这样的感觉,熟悉、静谧而又幸福。天下之大,除了她,谁能给予他这样的感觉?
“期哥哥……”整个身子都被萧许期圈在怀里,余晚的脸靠着他的胸膛,说话的声音显得模糊。
“晚晚,这4年,你想我吗?”萧许期没有松手,享受着这一安逸的幸福。
“当然想啊……”余晚吃力地仰起头,略微羞赧地说道,“期哥哥,你能不能抱轻点啊?我要喘不上气了……”
“我真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萧许期轻笑,松开余晚,俯下身轻吻她的额头。
这一举动直接把余晚吓到了,连忙推开萧许期,近乎是条件反射地喊道:“你干嘛亲我?!”
这一句话让萧许期的身子僵立住了,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笑容依旧保持着,却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表情晦涩不明。
“我…这……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余晚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了,红着脸颊,连连弯身道歉。
“我……已经不能碰你了吗?”萧许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爱了那么久,那么/宠/那么疼的女孩,只能强颜欢笑。
“不不是……就是太突然了……”余晚越说越小声,脑袋也越来越低,不敢去看萧许期的脸。
心里不知道把自己咒骂了多少遍。余晚啊余晚,不就是亲个额头吗?你至于这么叫嚷吗?以前你亲期哥哥还亲得少吗?
萧许期把手垂下立在身侧,垂下眼帘,自顾自地说道:“晚晚,在美国4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很想飞回来看你、抱你、带你去玩,很想你喊我‘期哥哥’冲进我的怀里。可是为什么,当我回来了却是……晚晚,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余晚咬着下唇瓣,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晚晚那么乖,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呢?你说对吧?”萧许期的声调已经颤抖,他生怕从余晚口中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
“对不起……”她郑重地向萧许期鞠了一躬,深深地道歉。
萧许期绝望地闭上眼,嘴唇发白,四肢百骸尽是彻骨的寒冷。许琳玥的话、陈子荣的话,果真都应验了。
16岁年纪的她,其实已经清楚明白自己面对萧许期为什么这么慌张不安了,其实不是慌张不安,而是深深的歉疚。
曾经,年幼无知的她,遇上萧许期,对萧许期那样的喜欢、那样的依赖。加之,她的生活环境,她过着万事无忧受尽/宠/爱的日子,她对于萧许期,只是童年对于美好事物的迷恋和向往。她最初喜欢他,本就是因为他长的漂亮,所以才那般惦记他、喜欢他。后来,她渐渐长大了,接触更多的人或事了,也让她的心境改观了。
直到,她升初中,开学典礼,她遇上了宋亦安。仅仅是一眼,她沦陷了。
俊朗的五官,挺直的鼻梁,剑眉入鬓,漆黑的双眸犹如不可触底的幽潭,瞳孔中不时散发着令人不可捉摸的流光,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冷酷的弧线,微微往上扬起的嘴角透着冷笑。穿着学校校服,右手插在裤兜里,神情非常淡漠冷峻,好像周遭事物都与他无关,浑身散发着不容亵渎、不可高攀的的气质。
萧许期和宋亦安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萧许期温柔和煦,对谁都是笑容相待,即使有仇有恨也不会挂在面上。宋亦安则是冷酷帅气,即使让人感觉不好亲近却是无时不刻地吸引人想要认识他。
如果说萧许期能给余晚的感觉是舒适静谧和温暖安详,那么宋亦安给余晚的感觉则是心跳加速和脉搏跳动。如果余晚是鱼,萧许期之于余晚是空气,而宋亦安之于余晚则是水。鱼儿离开了水便活不下去,但空气却是如影随形。
少女春心荡漾,情窦初开,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一个人,便注定她要伤害另一个守候她多年的人。
余晚有太多唾手可得的东西:优越的生活条件、周边人对她的疼爱、萧许期不计较的/宠/溺。她从体会过求得不得的感觉,可是宋亦安给了她。当她鼓起勇气,红着脸颊,站在篮球场的观众席,对刚打完球擦汗喝水的宋亦安表白,她得到的却是宋亦安一句嘲讽不屑的话——“对我说这话的人太多了,你又算什么?”
是啊,喜欢宋亦安的女生那么多,她又算什么?甚至她听到周围的人起哄嘲笑,说她长的太幼齿了,宋亦安不会喜欢的。还有人说初中生对高中生表白,简直是在玩过家家似的。更有人说余家千金的身份不足够吸引宋亦安。
这一些,是余晚从未体会过的,也是她初尝失败的滋味。她不知道挫败的感觉,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得不到的。这也让余晚深刻的反省,自己对萧许期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其实,也只是那份家人的依赖、哥哥的喜欢。
萧许期对余晚来说,就像是个无所不能且长相漂亮的大哥哥,她亲昵地唤他“期哥哥”,不自觉地依赖他,享受他对她的/宠/爱。可这一切,根本不是爱。
宋亦安是余晚的劫,而余晚在某方面是个意志力非常顽强的人,她拼尽全力也要解开宋亦安这道劫。所以,她选择辜负萧许期。辜负萧许期对她的多年守候、辜负萧许期对她的万般/宠/爱、还辜负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婚约。
***
余晚不知道萧许期是何时离开的,当她真正回过神,发现萧许期已经不在了。她移开脚步,走近书桌,她拾起书桌上的相框,不自禁地哭了。
相框里的照片是余晚和萧许期的合照,这一张合照是4年前萧许期出国前几天在游乐场拍的。照片里,余晚和萧许期站在旋转木马前,余晚抓着萧许期的手臂,仰着脸冲萧许期笑得非常天真灿烂,而萧许期则是低头看着她,笑容柔和动人且无边/宠/溺。
对不起,期哥哥……
想罢,她把相框放进最底层的抽屉里。
***
萧许期回到萧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谁来叫都不应。
许琳玥看这情形自然知道萧许期和余晚把话说明了,她心疼萧许期,可对于余晚的变心她却怎么也怪罪不来。
余晚的反常是升初中开始的,而且余晚的变心也是不可思议的。不为别的,正正是因为余晚喜欢上的男生是宋家少爷宋亦安。想想宋家和余家是什么关系?宋家老总宋凌和余家老总余政文是参军结识的拜把哥们儿,两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铁。因为宋亦安性情冷淡,为人又桀骜不驯,从来不听宋家夫妇的话。所以,宋家从来没能把宋亦安真正介绍给余家认识。反倒是活泼开朗的宋亦宁时常被宋家夫妇带去拜访余家,所以余晚和宋亦宁这对朋友的关系也是亲密。
宋亦宁在余晚面前经常提到自己的哥哥宋亦安,让余晚对宋亦安非常好奇,想要见上一见。可是宋亦宁告诉她,宋亦安很贪玩总是不着家,父母也是经常找不到他。所以余晚要见宋亦安的念头早早就扼杀在摇篮里了。
但升初中的开学典礼那天,宋亦宁抓着余晚的手臂,指着远处的宋亦安,兴奋地喊道:“晚晚快看,那就是我哥哥宋亦安!”
顺着宋亦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余晚的心从此就落在了宋亦安的身上。
余晚私底下悄悄地向宋亦宁打探宋亦安的各种消息,宋亦宁挤眉弄眼地问余晚是不是喜欢上宋亦安了。余晚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明确的答案。宋亦宁却是拍了拍余晚的肩膀,很哥们儿义气地说道:“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我帮你追我哥。”
所以,余晚在宋亦宁的支持下对宋亦安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一次失败?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他/妈,再来!两次失败?没关系,秉着越挫越勇的精神坚持下去!三次失败?没关系,如果宋亦安那么容易追到手那他还是宋亦安吗?……
余晚追求宋亦安的事情被何敏知道了,气不打一处来,三令五申地说:“你还在读书,不能早恋!”余晚很纳闷地反问道:“那为什么让我和期哥哥订婚?”何敏听了直接想吐血,巴不得抱着余晚哭。以为她愿意让余晚和萧许期订婚吗?完全就是被余政文和许琳玥坑的啊!
然后,余政文也知道余晚变心喜欢上自己兄弟的儿子并追求的事,余政文语重心长地对余晚说道:“晚晚,你可是和萧家少爷有婚约的人啊。”余晚理所应当地说道:“那解除婚约不就可以了吗?”余政文听了差点儿老泪纵横,他觉得自己这张老脸真的不知往哪儿搁了。
最后,许琳玥知道了,心里那个哀号啊,自己的未来媳妇被宋家小子莫名其妙地勾搭走了。许琳玥间接加直接地提醒余晚,她和萧许期是有婚约的。余晚却是弱弱地问道:“琳玥阿姨,能不能解除婚约啊?”许琳玥那个泪奔,就觉得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真的是白搭了。
余晚变心的事儿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但却没有一个人舍得责骂她,更多的是劝说她,希望能把她这头倔驴拉回头。可是,余晚下定决心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
余晚自认为,她做的事,可以由她一人承担。
其实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