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虞倩，客厅里安静下来。
杨易如慢慢地走到顾方旁边，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沙发上，中年男子的眉头紧紧皱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那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顾……“杨易如起身，想要走到楼梯口边去叫顾卓晨，可她才刚说出一个字，就被顾方用手势打断了。
中年男子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折射出镇静的光。
杨易如闭上嘴，她靠在楼梯边，安静地望着顾方，与顾方不同，她的眼底此刻全是担忧和迷茫。
“我在这了。爸，妈。”
顾方和杨易如同时抬起头，高高的楼梯上，少年正安静地望着他们。
1
顾卓晨站在沙发前，他轻轻低着头，沉默着。
“我想你知道我们要说什么，卓晨。”顾方冷静地开口，他转过头，视线对向顾卓晨。
“我知道。”少年回答。
“……阿晨，你听我说。”杨易如明显有些不安，“妈还是相信你的，只要你向我们好好解释一下，事情是你虞老师说的那样吗……”
顾卓晨眼底一暗，他身后的双手捏得紧紧的。下一秒，他用相较以往都更大声的声音回答——
“那真的不是早……”
顾卓晨的话还没有说完，中年男子那富有威慑力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
“你先给我道歉。”
顾方的口气不容质疑。
顾卓晨咬住了嘴唇，黑色碎发下面，甚至看不见他鼻梁以上的部位。
父子之间，一场看不见的拔河，正在激烈的进行。
2
“我让你道歉，是因为你隐瞒了我和你妈妈——你隐瞒了你的父母。你说你去图书馆，你妈妈问你有没有和谁一起去，你回答说就你一个人……你没有对我们说实话。”顾方的眸子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
“就凭这一点，你就该道歉。”
少年愣住了。
……
过了一会儿，少年轻微沙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爸，妈，对不起。
3
“我问你，那个女孩是怎么样的人？“
顾卓晨慢慢地把头抬起来，努力镇定下来的视线对上顾方的双眼，他慢慢开口——
“她不像虞老师说的那样，是什么‘异类’；她甚至都不像街坊邻居口中说的那样。那些人只知道用蒙蔽着事实的眼睛观察事物，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对别人进行毫无根据的造谣……“
“我问你的是——“顾方的目光变得愈发坚定，也愈发令人感觉到威慑力，”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听了顾方的话，顾卓晨的眸子微微放大，他紧紧握着的双手，也渐渐松开来。
4
顾卓晨想起了那些颜料绘成的天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房间四周那满墙的画纸。
那个下午，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当中，他曾和她在桌前轻轻地对话。现在想起，那些话好像都很轻很轻，好像都几乎要融入雨声里。
不知道他那时最后和她讲了什么话。少女转过头来，冲着他笑起来，双眸变得弯曲，透出星辰一样的光芒。
她的脸庞显得无比干净，浅浅的笑容中，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5
“她会画画。”
顾卓晨发涩的嘴角竟有些上扬的弧度，他如墨一样的眸子深处，仿佛藏满星光。
“您是没有看过她的画……但我看过。至少，我觉得能画得出那么美丽的画的人，也一定有与之相称的内心……”顾卓晨眼底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不作声地对上顾方的视线，“爸，她值得我去帮助。”
客厅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顾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只有杨易如看出来了，中年男子眼底不易觉察的那些释然与欣慰。
6
顾卓晨没有料到，顾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站起身，走到顾卓晨面前，把宽大的手掌盖在他的肩膀上。
“你认为是那些正确的，你就去做吧。”顾方以往都那么严肃的脸庞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目光很是坚定，“爸和妈一样，都相信你——是吧，易如？”
杨易如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并肩站在一起的父子俩。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听见顾方的询问，下一秒，她没有迟疑，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顾卓晨的眸子放大，轻轻颤抖起来。他眼底的惊诧与震撼慢慢消散，取代而至的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喜悦。
“爸！“少年一把抱住了父亲。
他那因为激动而控制不住的双手，轻轻地在中年男子背上敲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