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书页已翻了几篇,婉惜的眼睛已有了几分疲倦。可抬头仍见屋中交谈的二人。
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能走到一起。婉惜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转念之间,婉惜却为娘亲可惜,这样的爹爹,到底是哪里值得她们爱了。
“可恶的爹爹。”婉惜不禁嘟囔道。
可母亲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婉惜无可奈何。
远处的声音渐渐落下。
只见韩黎面带笑容,翩翩而来。神色间、容彩焕发。
母亲终究还是答应了。纵然婉惜心中有着千万的不愿,也曾想过是否自己只要坚持,就能让母亲拒绝韩黎的请求。
但婉惜未做,因为她知道,在母亲的生命中,只有苏定、苏婉惜和他们的父亲三人。这或许就是一种宿命、一道不可捉摸的命运枷锁。
此时的韩黎、如春风沐浴,心中微有些得意。她虽只为妾,却比这夫人风光许多。夫人性子过直,远非她的对手。
在她心中,只要自己翻手之间,便能将夫人玩于掌中。
在韩黎经过窗前,不经意的一瞥眼间,正看到婉惜手捧书卷,凝神而观,不由的有些讶异。韩黎驻足微笑道:“婉蓉他们呢?”
婉惜抬头静静的看着她。
便只是这样被看着,韩黎却觉得在她的眼神中有着朦胧的哀怨,她的气质如误落凡尘的精灵。韩黎只觉此时此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心不由的揪出一股疼来,只是这样的看着她,就能生出许多怜爱来。
“他们去玩了。”婉惜淡淡的随口道。
眼眸微眨,然后便再度捧起书籍,细细的看着。仿佛除了此书,再无一物。
韩黎在窗外怔了半晌,她的心,节奏倏然比平时快了一拍。
顿了会,韩黎终究未在停留,鞋子在青石路上发出了强烈的震感。她的眼神已无刚才般的欢笑,只流露出有一丝嫉妒、一丝羡慕,更生出了一丝恨意。
脚步声渐渐远去,那纷繁的杂音在心头逝去。
可婉惜眼中已容不得书中半字。
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迈着小步,向自己母亲房间走去。
王玉莹此时正喝着茶,脸上不见任何异常,见婉惜进来,生出几分笑意,柔和道:“惜儿,来娘这边坐。”
婉惜柔顺的坐在玉莹的腿上。
娇嫩可爱的脸面让玉莹一阵欢喜。她最宝贝的便是这女儿,她宠溺道:“怎么没和哥哥去玩啊?”
婉惜摇摇头,眼睛看着自己的娘亲,却不言任何一字。
玉莹才发觉自己女儿的怪异。笑道:“是谁惹我的小宝贝升起了,为娘替你教训她去。”
婉惜又再度摇摇头。
“那你怎么了?生病了吗?”玉莹的心中产生一丝不安。白嫩的手掌向婉惜额头摸去。
只是那手却突然停在半空中,婉惜的头向左偏了几分。
玉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娘亲,准备何时去祖母处?”婉惜直直的问道。
玉莹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愕。
木楞道:“明日便是端午,今晚便去。”说完此话,抱了抱婉惜,玉莹轻声道:“惜儿今日是如何了?”
看着母亲眼中的那一汪柔情似水,婉惜的心中感到一丝痛。傻娘亲、你可知道你爱的那人太过无情,他根本不值得你爱。
但那本已想好的几字被硬生生的憋在胸口。
她不愿母亲被伤的更深。
低眉转眼间,换成了:“母亲,今晚若去,带着惜儿一起去吧。”
玉莹楞了楞,随后刮了下婉惜的鼻尖,笑意盎然道:“原来是想你祖母了,怕娘亲不带你去啊。”
婉惜低低的‘嗯’了声。
“傻孩子,你可是娘亲的宝贝,娘亲怎么会不答应呢!”玉莹抱着婉惜,搂紧在怀中,缓缓的摇晃着。
窗外灯火通明。烟火在黑夜里绽放,化为流星,划过天际。
光彩琉璃、分外美丽。
婉惜欢快的蹦跳到老夫人面前,恭敬的请了一安。
身后的婉蓉亦上前,甜甜的叫了声:“奶奶。”抓着老夫人的胳膊晃着,笑道:“奶奶,婉蓉要吃糖。”
老夫人看着眼前两个玉琢般的孙女,顿时乐开了花,吩咐道:“芍药、去把荣知府送来的稣糖拿来。”
芍药答应了声,往内屋走去。
一旁的婉惜急忙追上,笑道:“奶奶,我和芍药姐姐一起去拿。”
未等老夫人回答,婉蓉叫道:“妹妹、可不许偷吃哦。”
婉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婉蓉,讪讪一笑。
论哗众取宠,自己怎会是她的对手。
但今日,她绝不会让母亲受任何委屈。
耳边时不时传来婉蓉和老夫人的欢笑声。她明白韩黎带婉蓉来的意图。她深深的感觉到一种芒刺在背的痛楚。
“苏定哥哥呢?”婉蓉娇滴滴的问声传入惋惜的耳朵。
老夫人哈哈一笑,捏了捏婉蓉的小脸蛋,道:“他可没我们家的婉蓉乖,整天上蹦下跳的,没个安静。今日端午,放了他一天,又不知道去哪溜了。”
可众人在老夫人的脸上分明看到了一丝宠溺,话语中没有任何责备。
婉蓉嘟了嘟嘴,撒娇道:“奶奶,你也不管管他。”
这句话却让韩黎变了神色。她可是明白苏定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心急之下,连语气大了几分:“婉蓉,不许胡说。”
把众人一惊。婉蓉低低的落了头。老夫人抱怨的看了韩黎一眼,道:“怎么说话呢。把孩子都吓到了。”
韩黎也低了神色。
老夫人紧紧的把婉蓉搂在怀里,细心的呵护着。
埋首在老夫人胸前的婉蓉。在无人可知的情况下,嘴角微微上翘。
苏惋惜转身而去,匆匆几步跟上了芍药的脚步。
“姐姐。”惋惜亲昵的唤了声。
把糖果装满一盘的芍药转身,对着惋惜微微一笑。
惋惜面露尴尬,已到嘴边的话几度被自己硬生生的逼回。
芍药从盘中拿起一颗糖果,笑道:“小姐这一声‘姐姐’真是比外面的亲姐姐喊的都亲。”
惋惜怔怔的看着她,不明白其中之意。那两颗硕大的眼睛闪烁着迷糊的神色。
芍药不紧不慢道:“小姐,可知糖果为何味?”
“甜的。”惋惜不解的回答道。
“可甜到发腻呢?会变成什么味?”芍药的脸色如古井一般让人有种深洞的感觉。
惋惜看着她的神色,微微摇了摇头。
“苦。”只是这一字,芍药的脸上已是升起一丝肃穆。
“小姐的心意,奴婢懂。可小姐你看?”
随着芍药的指尖,惋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香囊。
“这是?”惋惜的脸色大变、心中通通直跳。
“小姐应该识得,这可是小姐亲手织的,本来老夫人是随身而带的,但今日老夫人却拿了下来。”
惋惜的心头终于恍然大悟。
曾经的天真想法如镜子般在脑海中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