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年,中越边境的那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十年。其实最大规模的战争早在战争开始的头一个月就随着中国军队的主动撤兵结束了,接下来的军事冲突却一直没有停下来,而且很多战斗都进行得极为惨烈。随着越南军方大量投入特工人员参加战斗,给我方造成了很大损失,于是我方也针锋相对的投入以营为建制的特种作战部队,给予对手沉重打击。“飞鸟特别侦察分队”就是其中的一支专门执行特别作战任务的小分队,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一天出发前,我们“飞鸟特别侦察分队”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意识到,那将是我们在南疆边境最后一次在一起执行任务。尽管每次出发前,我们都照例把遗书交上去,也都做好了再也不能回来的准备。或许是执行了太多任务的缘故,或许真的是见惯了生死,我们每个人都显得很平静,也很坦然,就像一次非常平常地出门旅行。
一向被认为心理素质出众的我,这一天却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感觉与第一次上战场执行任务时的那种紧张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自嘲地说了一句:“真是年纪大了,犯毛病了。”接着便神经质一样地反复检查着那几样简单的装备:指南针、地图、一把军刀、一根绳索和一把微声冲锋枪,当然,还有一枚身处绝境时为避免被俘而使用的“光荣弹”。它们与我朝夕相处,再熟悉不过了,这时候却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我努力回忆着它们到底是如何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坦白地说,我走进军营的那一刻并没有报效国家的豪言壮志,在我看来,那就是我的宿命。
我从小就是在北国的军营里长大的,作为一个军人的后代,长大了像父辈那样穿上军装似乎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用我父亲的话说,这小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料。
你千万别以为我父亲对我有多么器重,他之所以说我适合当兵,不过是因为我的性格完全就是他的翻版:驴犟脾气,桀骜不驯。随着我的年龄增长,我们父子间的碰撞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尽管妈妈有太多的不舍,我还是在高中一毕业就急匆匆地穿上了军装,急不可耐地逃离了那个充满了束缚的家。我那个时候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想在部队里混出个模样来,能够与我那个不可一世的父亲坐下来平等地对话。
新兵训练结束后,由于训练成绩优异,文化素质也过得去,我被挑选进入了侦察大队进行集训。尽管我这个人本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接到通知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得意,毕竟能够进入到侦察大队集训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尖子,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兵王”。
然而,从进入到侦察大队集训营的第一天,我就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一个非人类的聚集地。
原本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已经算是社会的另类,在校园时狂傲到目中无人,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身旁从来就不缺大批的跟随者,成天吆五喝六,犹如山大王。虽然也有不少女孩对我抱有好感,表面上却无不对我退避三舍,因为我这个人是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的,哪怕她是个女孩子,如果惹得我不高兴,虽然不会拳脚相加,一顿挖苦讽刺却是少不了的。久而久之,连老师也懒得管我了,只要不出大的乱子,他们也不想因为我的顶撞丢了颜面。在他们看来,我也还算个有情义的孩子,成绩也不算差,就算有些桀骜不驯,惹不起,躲得起。
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另类在这个集训营里碰到的几乎全是同类,包括我们的教官。
“欢迎大家进入侦察大队的集训营。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集训营,这里是中国现代化军队的第一支特种部队——南国利刃!你们这100个人是我们从军区各个部队挑选出来的精英。如果你们不被中途淘汰,最后又能活着走出这个训练营,那么你们一定无愧于‘精英’的称号。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接下来的训练绝对要比你上了战场还要难熬,我会让你们真正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害怕了?没用了!到了这里,是走是留一切都由我说了算。今天我把你们练趴下了,是为了明天你们在战场上不要轻易就丢了性命,你们是我带出来的兵,要是怂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这是第一天集训时教官的开场白,这个教官叫王飞,但是在集训营很少有人能记住他的名字,大家更熟悉的是他的代号——飞鸟。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这个人的脸部肌肉出过什么问题,因为他除了一脸的严肃,再也不会有其它的表情。
对于教官的这个代号,我开始颇有些不以为然,比起狮、龙、虎、豹这些猛兽来说,“飞鸟”实在是太缺乏气势了。
但是我们很快便没有心情去纠结于教官的代号了,因为接下来的训练让我们真切地感觉到这个集训营其实就是一个“地狱”。一个月的体能训练便将我们这些“坏小子”所有的锐气都给磨平了。
早晨5:30起床,在每人身上加上二十公斤的重物跑五千米。
八时开始训练挂勾梯上下三百回,穿越三十米铁丝网来回三百趟。
十时上健身房进行格斗前的训练:十五公斤哑铃举一百五十下,拉力器一百下;深蹲150下,卧推150下;悬垂举腿一百下,臂力棒一百下。
13:30抗暴晒形体训练:队员平举着81式,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一动不动地晒两个小时。
十六时训练射靶一个小时,之后练倒功(高高向后跃起一点五米,用背重重的砸向水泥地。)、散打、泰拳、跆拳道、硬气功等。
饭后半个小时,继续负重二十公斤跑五千米(相当于正规四百米跑道的12。5圈)。
三天一次游泳训练:穿着厚厚的野战军装和作战靴一口气游完五千米(相当于一百米正规游泳道的五十个来回)。
五天一次中国式铁人三项:负重跑步两千米,游泳两千米,骑自行车两千米。
七天一次负重三十公斤进行250公里越野行军训练。
……
这些都只是最基础的体能训练,但是教官随时都在通过这些训练内容考核着每一个学员的能力。一个月的体能训练结束,教官公布了考核结果,一部分人陆续被淘汰,剩下来的人被分配到各个侦察分队继续训练。
我记不清是如何熬过了那一个月的“魔鬼”训练,结束了,而且终于坚持了下来,终归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我当时最高兴的是学员们要分配到不同的分队去继续训练,这就意味着终于可以逃出飞鸟这个“魔鬼教练”的魔掌了。
教官逐一念着每个学员的名字和他们将要去的分队的番号,但是我始终没有听到我的名字,这让我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起来。
念到名字的学员按照教官的指示陆续离开了队伍,偌大的训练场最后只留下了5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