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瀚跟往常一样早起做完运动,吃完早餐,便驾着小轿车出门了。穿过别墅区,穿过高楼林立的街道,都是静悄悄的一片,因为星期天商店都不营业,放假了城里就没有人了。
小轿车来到了那些经他建议建起来的楼房区,张凌瀚望了望窗外,在一处摄像头下面停了车,从车里走出来,便径直走进了一栋楼里。
张凌瀚在403房门前站住敲起了门,等了一会,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扯着嗓门喊着:“小晴,有人敲门,快去看看。”
拖鞋声越来越近,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答应着:“来了,来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女孩望着张凌瀚,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张凌瀚一看,开门的是王小晴,虽然昨天只看了一眼她的照片,但张凌瀚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一下子就记住了,不过照片还是没办法完全真实地反映一个人。站在张凌瀚面前的王小晴,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一双清澈纯洁的眼睛,莫名地让他有些感动,他当记者以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或为了生存,或为了私欲,无不戴着面具对人。面对着这如天使般的孩子,他突然想转身走掉,一点儿也不想打扰到她的生活。
正在他望着王小晴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从门后探出头来,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问道:“你找谁啊?”
张凌瀚从思绪中反应过来,急忙露出笑脸,回答道:“请问您是刘霞女士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姓张,是一名记者。前几天到刘家村采访,刘村长有事托我过来问下。”
刘霞一听是刘村长托付的,赶忙将张凌瀚请进了门。
只见狭小的客厅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王丁力正半躺半坐在一张椅子上,盯着电视舍不得移开视线。由于周末,集团怕无所事事的人们会聚众闹事,电费比平时便宜好几倍,这样人们就乖乖地呆在家里看电视打发时间。
看着张凌瀚坐定后,刘霞迫不及待地问道:“刘村长有什么事情交代的吗?”
“是关于刘奶奶和刘可儿的事。”
刘霞一听是刘奶奶的事,脸一下就阴了下来,不由分说地便发了一大通牢骚:“张记者,你也看到了,我们家里真的不好过,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我们两个人的工资除了吃饭外,所剩无几,小晴还这么小,读书也要花钱,别人家孩子有的,我们也都没办法买给她,实在没有能力多养活两张口啊!”
张凌瀚默默地看着刘霞叽里呱啦地倒着苦水,心里便有底了:她这么自私,不可能背地里帮着刘可儿和欧阳兰做什么事,两人失踪的事跟她没关系。于是便说道:“是啊,我也看到了,你们日子确实不好过。”
刘霞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应和道:“是吧!”
“刘村长让我过来跟你们说下,刘奶奶和刘可儿失踪了,已经在警察局备案了,如果你们再见到他们,记得通知下警察。就是这个事。”
“这样啊,怎么就失踪了呢?可不要出了什么事啊!”刘霞虽然心里高兴少了两个拖油瓶,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不敢太表露出来,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原本站在一旁乖乖地听着两人说话的王小晴,一听到刘奶奶和刘可儿失踪了,上前抓住张凌瀚的手,着急地问道:“大哥哥,奶奶和可儿姐姐为什么失踪了?她们怎么样了?”
张凌瀚看着王小晴着急得双眼泛泪,一阵心疼,急忙安慰道:“就是失踪了,不知道是不是刘奶奶带着刘可儿到哪里去玩了?大家只是没找到她们,她们应该没发生什么事的。”
“嗯,她们会没事的。”王小晴听了张凌瀚的话,也自我安慰着,然后又自言自语起来:“奶奶还说会经常过来看我,可儿姐姐也说会来找我玩的,这么久了都没过来。”
张凌瀚望着王小晴失望的表情,一个七岁的孩子都懂得念旧情,刘霞却满嘴借口地拒绝赡养自己的母亲,还理直气壮地,真是令人汗颜。转念又一想,看来刘可儿和王小晴感情不错的样子,说不定哪天刘可儿会过来找她,这样我就有线索可循了。
张凌瀚仿佛看到了希望,便站起身来跟刘霞道别:“我就过来跟你们说这个事,要不我就先走了。”
“不再坐会儿吗?”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说着张凌瀚便径直走向了门口,走到门边的时候,一拍脑袋好像突然记起什么事的样子,然后对着刘霞说道:“对了,我去采访刘村长时我们有送纪念品的,但刘村长要我过来通知你们这个坏消息,便让我一并拿过来给你们当做慰问。我给忘在车里了,麻烦您跟我下楼去拿下,可以吗?”
刘霞一听说有纪念品,脸上马上笑开了花,连连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王小晴也在一旁嚷嚷着:“妈妈,妈妈,我也要下去看纪念品。”
于是两人欢天喜地地跟着张凌瀚下了楼,张凌瀚从车里取出三小瓶瓶装水递给刘霞。刘霞紧紧抓着这三瓶价值不菲的水,也顾不得感谢,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把水卖掉可以给自己添一件新衣服,给孩子他爸买双新鞋,给小晴买个新书包了。
懂事的王小晴赶紧很有礼貌地跟张凌瀚说道:“谢谢大哥哥。”
“先不用谢我,我还有个好东西要送你。”
张凌瀚取出一个带着卡通吊坠的项链,帮王小晴戴好,笑着看着她低头拨弄着卡通吊坠,问道:“喜欢这个项链吗?”
“嗯,很喜欢,真好看,谢谢大哥哥,您真好!”
“喜欢的话,就一直戴着,不要摘下来哦。”
“嗯,我才舍不得摘下来呢!”
“那我们拉钩,你要跟我保证不摘下来。”说完,张凌瀚伸出小指,跟王小晴拉了拉钩,看着小晴阳光般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睛,张凌瀚突然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了,这样他从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的美好,也不会如此短暂。马上他就要回到黑暗的现实,一个他希望小女孩永远不知道的现实。
目送着母女俩上楼离开,张凌瀚落寞地坐回到车里,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开关,王小晴那孩童稚气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妈妈,你看,这个项链真漂亮,大哥哥真好!”原来那条项链上的卡通吊坠是个监听器。
张凌瀚开启小轿车回家的自动驾驶模式,车子渐渐驶离王小晴的家,小盒子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但是张凌瀚知道,机密系统设置的无处不在的摄像头,除了拍摄图像,里面还安装了监听设备,能实时录音戴着监听器的人。只要这个人不是摘掉监听器或是跑到城外的不毛之地,那么他/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机密系统的监听。只要张凌瀚进到机密系统里,智能搜索某一关键词,机密系统就会列出这个人说到这个关键词的句子和详细的时间。
张凌瀚关掉小盒子的开关,然而王小晴的话却一直在他耳边回响:“谢谢大哥哥!大哥哥真好!”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刺痛张凌瀚的心,以前他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有察言观色的谨慎和达到目的后的胜利感,不曾有丝毫愧疚。
张凌瀚叹了口气,抬头看到灰蒙蒙的天,心里更加不好受了。于是他改变了车子的方向。小轿车行驶了一会,来到了一条带着长长斜坡的路上,小轿车缓缓地爬上了坡。坐在车里的张凌瀚向车外望去,随着车子的爬高,他的视野逐渐变宽。只见在高高的围墙外,是一片深蓝的海,一片被集团隔离,人们只有在偶尔吃到海产品时才记得的海。
这时一辆巡逻车,看到张凌瀚的小轿车,便开了过来,张凌瀚感觉放下窗户,巡逻车里的人一看是个熟悉的面孔,便打起了招呼:“原来是张记者啊,好久不见了。”
张凌瀚扔过去一瓶水,寒暄道:“最近有点事,忙得没时间过来。”
“那老规矩,我继续巡逻去了。”
“好的,你忙,我知道,不会让你难做的。”
原来这里是唯一一处可以透过围墙看到大海的地方,每次张凌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过来看看海,看看远处那个小岛。不过这里集团禁止停车观看的,每次张凌瀚都要给巡逻车一瓶水换来5分钟的停留。
每次望着海,望着海中那个绿色的小岛,张凌瀚总能让他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这次他感觉心脏还在隐隐作痛,他对一个善良的小女孩使了手段,他不禁逼问他自己,一直以来集团教给他的正义,是否是正确的?
张凌瀚感觉累了,靠在车座上,心里想着:或许我该听从导师先生的教诲,学会宽恕,放下一切。也许某一天,我就到那个小岛上,去做个自由自在的野人。
阳光下,平静的海面在海风吹动下闪着金色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