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有家小旅行社，二宝拿着自己的导游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旅行社找兼职，三十几岁的计调经理一口就答应了，让二宝明天就上团，社里刚接了个学生团，公园一日游，有二百多个孩子，派五辆大金龙，明天社里会派一个老导游，其他的几个导游全都是像二宝这样的实习生。
第二天一早，二宝看见了冯小雨她们，她们就是经理嘴里的另外几个导游，二宝冲冯小雨咧咧嘴，想要示好，冯小雨适时地移开了视线。
二宝跟老导游一辆车，冯小雨她们已经带过几次团，算是有经验的了，旅游大巴车停在旅行社门口，二宝往车里搬矿泉水，又拿了一大袋有旅行社标志的鸭舌帽。
大巴车出发去幼儿园，二宝戴上一顶帽子，将挂在胸口的导游证摆正了，一杆可以伸缩的导游旗斜插在她的斜挎包里。
“没劲。”个子娇小的导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们社怎么沦落到接幼儿园的团了？”司机粗声问，他也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这种团是零购物，司机跟导游都抽不到提成，一分钱的外快也赚不到。
“宝儿，等下你负责带，不需要讲解，一帮小屁孩什么也不懂，你举着导游旗走在前头，让他们的老师压后，安全是第一重要的，千万不能弄丢了。”导游交待道。
“一个都不能少。”司机幽默地说。
二宝专注地听着，认真地点头。
五辆车一致排开停在学校外面，看到外面乌泱乌泱的小孩，耳边响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二宝的脑袋开始嗡嗡地响，这些孩子的平均年龄4岁左右，他们都是外来务工者的子女，这是第一次参加郊游，一个个都非常激动。
冯小雨拿起小喇叭，用甜美的声音招呼孩子们，手牵手，排排队，上车车。
孩子们排成两列队伍，手牵着手鱼贯上车，每辆车坐46个小朋友，第47个小男孩死死抱着冯小雨的腿，哭得声嘶力竭，他喜欢漂亮姐姐，他要跟漂亮姐姐一辆车。
二宝高高举着导游旗，讪讪地站在第五辆车旁边，导游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跟司机聊得热火朝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新来的小导游看着木木的，木讷内向当不好导游的，不但害己，还害我们司机，嘴不甜哪能哄得客人买东西。”司机指着车外的二宝，说道。
“不是我们社的，是大学生过来找实习呢。”小导游悠悠道。
“难怪，上次我跟一个傻瓜导游出团——”司机开始抱怨。
他们的聊天声一字不拉地传到二宝耳里，二宝红着脸，背对着车门一动不动地杵着。
冯小雨终于安抚了情绪崩溃的小男孩，允许他上她的车。
等到前面四辆车上完人，剩下的小朋友上第五辆车，二宝拿着大袋子，给每一个上车的小孩发旅行帽，帮他们戴上帽子，再架着他们的小胳膊，搀扶他们上车。
“嗳，你数人头了吗？”坐在第一排的导游问二宝。
二宝一愣，没顾得上数人数。
“帽子可以上车再发，先数清了人头。”司机摇头说。
二宝急忙放下手里的袋子，数排着队的小朋友。
“前面上车的你都没数，现在数有什么用？”导游反问道。
二宝涨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又开始发帽子。
“小俞啊，这要到国庆，可千万不能用实习生，会砸团的。”司机语重心长地说。
“这是计调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小俞无所谓地说。
孩子们终于全部上车，司机发动车子，二宝抬起手指开始清点人数，她从前排走到最后一排来回数了三遍，每次都不一样。
“我这车55个座，你看一下几个座空着，一减不就数清了？”司机直摇头，从没见过这么木的导游。
小俞仰靠到座椅上，戴上耳机听音乐，经理说小俞负责带团，让二宝跟在后面帮着看住学生别走丢了就行，现在小俞是全然不管了，仿佛她也是个游客。
终于数清了，总共42个学生，一个老师，二宝擦擦额头的汗，弯着腰从座位底下抽出矿泉水箱子，打算发水。
“你不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吗？”司机稍显不耐地提醒道。
二宝手忙脚乱地拿起车上的麦克风，打开靠背，背靠着站在通道里，面对全车的人，车里依然乱哄哄的，“各位游客，大家好——”二宝清一下嗓子，开口道。
“什么游客，这不是死背导游词，你要变通，真不知道你的导游证是怎么考下来的。”司机嘟哝道。
“各位小朋友，大家好。”二宝涨红着脸说。
司机冷嗤一声。
二宝忽略身后的声音，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介绍完，二宝开始发矿泉水，小瓶的水，一人一瓶水。
发完了水，二宝满头大汗地坐到车门边的导游椅上，她身上的运动衫都湿透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唱唱歌，玩玩游戏什么，幸好今天是学生团，不然早就砸了。”司机闷声道。
二宝双手紧握成拳，眼睛喷火地盯着车前方，她气得脑仁疼，司机不好好开车，满嘴喷粪，真要这么能耐，怎么不自己当导游呢！
“导游姐姐，我要尿尿。”有小朋友举手说。
“忍着，现在停不了车。”司机低声哼道。
“水应该到了景点再发，现在就发，喝了能不上厕所吗？”司机又低声道。
二宝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走到后面蹲下来安慰小朋友，马上就到了，小朋友纠结一下，痛苦地点头，表示她还能再忍忍。
二宝摸摸她的脑袋，坐回去，刚坐下没几分钟，那个小朋友就哭了，一旁的小朋友惊呼，她尿裤子了。
“操！倒霉，我要怎么洗车！”司机气得低叫一声。
二宝走过去，打开小孩的背包，她父母有先见之明，在她的包里放了备用的裤子。
收拾好，二宝坐回去，“这样的破团，以后无论如何不接，操——”司机还在发脾气，他的声音不低，后面的老师都听见了。
不能跟司机吵架，全车人的安全都在他手上呢，二宝闭上眼睛深呼吸，她气得半死，最后也只能自己开导自己。
到了景点，小俞没有下车的打算，二宝跟老师商量着，让老师压后，她举着导游旗，跟着前面冯小雨的队伍，开始了郊游。
下午四点半，将孩子们安全送回学校，小俞的手机响了，经理打来的，“还行，就是有点木，不灵活。”小俞当着二宝的面说。
接完电话，小俞从包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二宝，让她以后别来了，她们社里不缺导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