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会师,让老八有些悻然。他想发报,却又不知发什么。老八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些曾经盘旋在头顶的飞机哪儿去了呢,国军在哪里呢?他俯身抓了把草,嚼着、嚼着。没有吃的,他就嚼一把草解解馋,最后把嚼烂的草屑啐掉。
小红见赵小四(老八)愁容不展,便说:“现在会师了,可以后呢?”
老八也在想这个问题,便反问:“你有什么消息么?”
“听曾五他们说,要往北走,可四方面军的人不愿意。”
“哦,我也听说了。可四方面军会去哪里呢?”
“不北上的话,也只能往西走了。”
“大方向是没错,就怕遇到敌人哪。”
“说得是啊,现在大家就等毛主席一句话啦。”小红依偎着老八。
老八觉得小红越来越离不开自己了,却还是琢磨着发报的事情,唉,也没什么别的工作可做啦。
曾五最近除了行军,就是研究特务的密电码。他对密电码越来越痴迷了,甚至连走路的时候也在找着其中的韵律。曹丹看不过去了,就对曾五说:“组长大人,你说那特务是不是会飞?”
“会飞?飞到哪里去?”曾五问。
“就飞在你的头顶啊,不然组长你怎会这样神经兮兮的呢?”曹丹冲曾五做了个鬼脸。
曾五就喜欢曹丹的鬼脸,还想再看一次,便扬起脸来,说:“我看到那个特务在冲我做鬼脸了。”
曹丹“嘁”了一声。
派克笔带人搜查地下党扑了个空,但还是拿到了《新共产党纲领》,就特别兴奋。他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便兴趣盎然地研究起来。这《纲领》写得还挺细,包罗万象却又文笔简洁。派克笔看着看着,就对政治学有了兴趣,想那叶平文为啥会痴迷于建党大业呢?
但当派克笔将《新共产党纲领》交给沈秋雨时,后者吃了一惊:“这笔迹不像是叶平文的啊,只是这签名挺像的。”
“就是他的东西。”派克笔坚定道。
“可是,这东西为什么会落到地下党手里呢?”
“这——”派克笔一直没想这事儿。
沈秋雨摸了摸封面上“叶平文”三个字,又说:“这名字写得也有点儿奇怪。按说叶平文要真有建党的意思,那也是极度机密,怎么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到这文件上呢?”
派克笔脑子转了好几圈,才说:“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沈秋雨赞赏道:“你很有头脑。”
派克笔一时不知沈秋雨指的是自己对叶平文的判断还是自己刚才所显露出来的城府,便没说啥。沈秋雨继续道:“我会找叶平文的。这次搜捕地下党,虽然没有斩获,但也嵌入了一个细胞,以后会有大收获的。”
派克笔顿感释然:“大哥说得是。有时候,抓不如放;也有的时候,放不如吓唬啊。”
“走,我请你打台球。”沈秋雨搂住派克笔,很亲热的样子。
台球馆里布置考究,有着浓郁的伊斯兰风格。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恐怕没一个客人明白。斯诺克台球据说发源于十九世纪驻扎在印度的英国军队,而“斯诺克”的意思是阻碍、障碍。派克笔伏在桌面,瞄准白球,就是一杆。他原本是要击打红球入袋的,却不小心将粉球碰进了。他懊丧地望着台面,像一个高手那样抿了抿嘴唇,而后擦着杆头。
沈秋雨算了算打哪个红球最有利,才趴下去,一杆成功。派克笔由衷地叫了声“好”,却引得沈秋雨直摇头。派克笔不解:“大哥,你还不满意?”
“走的位置不够好啊。”沈秋雨遗憾地说。
“你太认真啦!”派克笔活动着胳膊腿,又扭扭腰。
“必须要认真才能对付这千变万化的台面啊。你看,现在几个彩球都靠了边,位置不好。而红球呢,也很分散。若是白球不能占据好的位置和角度的话,输赢还真难说。”
“大哥,你不会是在说地下党吧?”
“呵呵,也有这意思吧。现在这地下党就像眼前这些个彩球,都藏得很深。而我们的那个细胞呢,就是一颗白球。要想找准位置,不容易啊。”沈秋雨没有能打进黄球。
派克笔瞄着球,说:“是啊,他们似乎对他还不是很信任,那次行动也没有找他。”派克笔打出了一杆,红球落袋。
“我们可以帮他把位置搞正。”沈秋雨示意派克笔打黄球。
派克笔一杆打下黄球,冲沈秋雨报以快慰的笑容。沈秋雨也很高兴,却瞧见马云走了进来,便说:“啊,马云,你来啦!”沈秋雨随即对派克笔说,“这位是马云,我在南昌和北平的助手。他刚从南京过来,一定是带了老板的指示吧。”
派克笔便拎着球杆与马云握手:“我叫派克笔,名字是不是有些怪啊?”
“我早知道你了,是深入虎穴的精英啊。”马云紧紧地握住派克笔的手,“你的事迹早就在同志之间传开啦。”
派克笔把杆递给马云:“你来显显身手吧。”
马云痛快地接过球杆,却停在那里关注着球势:“好复杂啊。”
“哎,老板派你来,就没说啥?”沈秋雨又问。
“徐老板一是说要我过来帮你,二呢,是想问问费丽的事。”
沈秋雨一拍桌帮:“哎哟,我倒把这事给忘了。”
杜月笙隔了好几个月才告诉戴笠,胡蝶去香港了。戴笠对着玄武湖,做望洋兴叹状。他瞥见叶霞娣翩翩而来,便问:“有事么?”而后便瞧着叶霞娣的杏仁眼,那里面正映着湖光。
叶霞娣便说:“胡将军要见你。”
戴笠立刻惊道:“他来啦?他不是在剿匪前线吗?”
“就不兴让人家回趟家吗?”
“他哪里有家,军队就是他的家啊。”
“那么可怜啊。”
“他可怜?”戴笠哼哼着,“他可是校长的得意门生啊!快走吧。”
戴笠一声“走”,却惹得叶霞娣要来挎他胳膊。戴笠一把甩开,没言语便往前走。叶霞娣讨个没趣,只好跟着。
戴笠走了会儿,却回头对叶霞娣笑说:“我这位老乡啊,与我是同年。以前啊,也结过婚,那还是他在浙江孝丰高等小学任教员的时候。那时他恋上城内大户梅家的二小姐,后来喜结良缘。可我这位老兄啊,就是生性多疑,因为老婆去看戏而生了莫须有的怀疑,对人家不理不睬。他老婆郁郁寡欢,后来就死掉了。寿山这才报考了黄埔,投笔从戎啊!黄埔一期,不简单啊。”
“哇,那是你的大师兄啊。”叶霞娣叹道。
戴笠有些羡慕嫉妒的意思,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他黄埔毕业后,深受老头子喜欢,成了黄埔生当中的翘楚,却不续弦。有人要为他物色人选,他就说‘国难当头,何以为家’。校长对他这样的表现很满意啊!”
“‘国难当头,何以为家’,这话说得好慷慨啊。”
“这话可不是他说的,是化用汉代霍去病的名言。”
“他真的不想娶亲了?”
“这啊,你可以直接问他。”
“哪好意思啊。”
胡宗南在特务处的客厅里沉思着自己在前线的战绩,似乎很不理想,却又无可奈何。红军虽然经过千里跋涉,但战力未减,如今两军会师,更是实力大增。胡宗南想到此,不免叹了口气。
“寿山兄,叹气不是你的风格啊。”戴笠领着叶霞娣走了进来。
胡宗南见戴笠满面春风,便受了感染:“雨农啊,我是来向你求救的啊!”
一句话把戴笠说愣了,有点尴尬,便指着叶霞娣对胡宗南道:“这位是我的机要秘书,叫叶霞娣,是个才女。”
胡宗南这才仔细打量叶霞娣,见她就像一颗待剥的洋葱有点呛眼,便说:“叶小姐在雨农老弟身边,怎能无才呢?”
叶霞娣见胡宗南如此说,便生出点傲气,道:“我们老板才是党国的智囊呢。”
胡宗南便吟:“‘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我步行,君乘马,他日相逢君当下’。”而后他转向叶霞娣,“知道这说的是谁么?”
叶霞娣摇摇头。
胡宗南笑说:“这说的就是我们这位党国智囊啊。‘他日相逢君当下’,现在我还真就下马了,特来向戴老弟搬救兵啊。”
戴笠觉着蹊跷:“向我……搬什么救兵?……哎,四川战事如何啊?”
胡宗南苦中作乐地打着哈哈说:“红军实在厉害,把我给打回南京来了。我去面见了校长,陈述了前线的情况。校长说要我来找你商量。”
“找我商量啥?”戴笠觉得眼前雾蒙蒙的。
叶霞娣听着也着急:“胡将军,你就竹筒倒豆子吧。”
胡宗南便道:“红军从江西出来,一路西窜,如今到了四川,以后会去哪里,现在还不清楚。从长远计,还是要有特别措施啊。要想彻底剿灭红军,没有情报是不可能的。目前他们立足未稳,正是渗透的好时机。当然,首先要弄清他们以后的去向才是。”
戴笠不住地点头:“哦,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啊。我也有这想法,就是组织特务训练班,专门对付红军。”
“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缺人缺钱都可以找我。”胡宗南兴奋起来,也不觉着叶霞娣呛眼了,“老弟,我此来南京就是为了能打赢剿匪大战啊。这场仗一直在围绕着长江打,没准哪天啊就打到黄河了。所以我想啊,要早做准备。”
戴笠点点头,却拉住胡宗南的胳膊说:“我们去放松下,到我的小屋里看电影吧。”
“谁演的?”胡宗南问。
叶霞娣瞟了戴笠一眼,对胡宗南说:“将军的本家。”
四川懋功的一间民房里,曹丹慵懒地戴着耳机,继续着监听工作。温炳德整理着看了千百遍的材料,有些无精打采。曹丹忽然摘下耳机,问温炳德:“你说他们会不会虐待小丁啊?”
“为什么问这个?”温炳德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因为他是叛徒啊,哦,因为他们会认为他是叛徒啊。”
“你不是认为008就是小丁吗?”
“就算是,也不能像对待敌人一样啊。”
“叛徒不是比敌人更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