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老乡,所以难免会从大人口中听到关于向阳的话,无非就是“这个孩子太不懂事了……”一类的。
可是,她们还说了一句话,被我偶然地捕捉到了。
“是啊,他爸爸走得早,现在妈妈炒股又赔了好多,把房子卖了可能都赔不起了。她这样不学无术,以后怎么办啊……”
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以前问她“你爸爸呢?”时她的回答了,她说:“他在很棒的地方,至于具体是哪里……不告诉你!”
向阳问了那个在我看来无比尖锐的问题后,我爬起身来,从小山坡一直跑回家,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
不安像爬山虎的藤,在心上越织越密。
我屏住呼吸拨打了一次她的电话,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后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电话我是打了,只是你没接到,对吧。
青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总会发生或多或少不愉悦的事。
就算后来彼此理解了,也可能再也无法弥补曾经的创伤——就算那个创伤很微小,可却会在一次又一次刺激下,反复裂开、裂开、最后形成一道狰狞的、无比巨大的疤痕,贴在卸下了一切防御的心上。
我听说向阳翘课打架,听说她被学校记过处分,可我再也没有找过她。
课间时,我偷偷问向洵:“你知道向阳打架是怎么回事吗?”
他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对我爱理不理,眉毛微挑地说:“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她?”
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要去找向阳,去道歉,去告诉她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的腿好沉,一步都迈不动。
她是向阳,活泼开朗,坚强乐观。
我是林汐,内向胆小,自私自利。
向日葵开始伸展枝桠了,它们的全身都像是换上了新装般光鲜亮丽。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怎么这么突然呢。
*
某一次在操场上练习跳绳时,我看到了向阳的妈妈,她衣着光鲜——光鲜得甚至让人怀疑她不是已为人母。
见到我时,她面目僵硬地对我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问了一句,“林汐,你知道我家向阳教室在哪儿吗?”
声音很奇怪,似乎很沙哑。
“哦,在那边,二楼。”我指了指远处的教学楼,心生有些疑惑。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打我认识向阳起,她的妈妈就长期不在家,我唯一见过她的几次还都是在亲朋好友的宴席上。
我去向阳家玩过,空荡荡的大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住……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不对劲呢!
当下,她的妈妈居然出现在学校了,实在是稀奇。
可我没有多想。
目送向阳妈妈的身影隐入了教学楼间,我回过头来,继续为了中考体育的满分而努力着。
渐渐地,我已经慢慢地将自己困在了只有学习和分数的世界里,再也无心关心别的人或物或事了,快中考了,我不能让妈妈失望的。
我尚未得知,这是她与向阳的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