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凯鲁在军队做过的好事坏事全都换上正面说法抖出来后，珈奈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褒义词全用完了。
他爸妈听得眉开眼笑，仿佛看到儿子拿了满分成绩单。
少女挺想把凯鲁干过的几件得罪人的事也拿出来讲讲，可最后她还是没下决心……从这出去还要靠凯鲁开车，她不想吃二茬苦。
“那么珈奈，你和凯鲁在军队里相处怎么样呢？”女人慈祥的眼神看得少女不知所措。
“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他负责接收上级分配的任务信息，制定初步的行动计划。我和其他几个队员会在实地执行时收集必要的信息，根据遇到的一切情况对计划做出修正，在保护小队成员自身安全与完整的前提下，达到……”
珈奈顾左右而言他。她敏感地感到一丝不对劲，自己到这来怕不是羊入虎口。
早知道把枪拿过来了。
“唉！这又不是在军队里，别那么拘谨！阿姨是想问问你，你对我们家凯鲁感觉怎么样？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不是当成队长什么的。”
“他……是个好人？”
为什么自己又用了疑问句。
“哈哈哈哈！！！”二老齐声大笑。
凯鲁和卡罗塞尔依然眉头紧锁。
珈奈对他们一家的好感度正在下降。独特的成长经历让她很难像常人一样理解一些独特的话中之意，因为她缺少必要的耳濡目染。但为了礼仪，她还不能说些什么，只能勉强用自己想象的意思来回答。
“那么，”奥贝尔又开口道，“珈奈你家是哪的？”
“我住在卡兰多市。”
“和父母住一起吗？”
珈奈愣了会，没有说话。
凯鲁立刻感受到少女身边的气氛变了。在军团里，珈奈基本没提过她的家庭。不知原因如何的他正想随便岔开话题，珈奈就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声音也微不可察地清冷了些。
“不住在一起，我住自己房子里。”
“一个人住吗？那可真是成熟呢！”妈妈夸赞着，似乎没看出珈奈的不对劲。
“没有的事，您谬赞了！”
“听凯鲁说你是单身呢。”妈妈挑好时机进入正题。
“嗯，对。”
“那么你觉得凯鲁有资格当好一个伴侣吗？我是说能陪伴别人一起生活，一起走下去的那种。”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温和，但没有否定的余地，除非想让别人难堪。
“我相信凯鲁有能力像在军团里那样应对一切挑战。”
“哎呀！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奥贝尔也笑道：“我也觉得珈奈你也有很好的能力突破挡在路上的重重险阻！”
“可能是我运气好，”珈奈笑容不变，“长这么大还没碰到太大困难。不过也要感谢凯鲁在这几年给我挡了不少麻烦。”
“哎呀！想不到凯鲁还做出过这种事啊！”妈妈转身一直拍着凯鲁的腿。
父母第一次见珈奈，自然看不出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而凯鲁可是很了解她。
无论是讨厌还是喜欢，少女都能送出一副温和的面孔。有时凯鲁都觉得珈奈可以去拍戏，因为她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能力已经登峰造极，彻底成了心灵的主人。
即使知道现在说这话很唐突，凯鲁也还是不想放弃。他不能让父母一直按着自己的意思来，丝毫不顾别人的想法。他们当老板发号施令了太久，似乎忘记了该如何与人站在平等的高度相谈。
他们也没把自己当回事。明明刚才还谈着账本，父亲三两句话就开始谈珈奈。
“爸，妈。珈奈就在这待一天，还不让人好好在周围转转，先让卡罗塞尔带她出去玩吧。我们先把刚才的事解决。”
明知道这句话会引发什么后果，他也没有选择。父母不是上级，不能收集好证据去士兵工作处投诉举报。血缘关系的存在让很多简单的事变得无比复杂。
“我跟你妈现在就是在谈你的事！在为你考虑！你还当人家的面给我丢脸，亏人家还夸你！你想想，珈奈比你小了这么多，还比你懂事得多，这其中的差距你还看不到吗？人家还不值得你学习吗？”
奥贝尔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不带半点停顿。他的声音洪亮到让人耳朵疼，哪怕是普通说话都能传几间屋。
“就是。”妈妈也加入战局，“珈奈茶都没喝几口，你就想让人走。真是没教养！我看我跟你爸管不住你了。该找个信得过的人好好管你！”
凯鲁牙关紧咬，再次闭嘴。他很想掀桌子，可没能狠下心。
珈奈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家吵来吵去。聒噪之间，她的注意力反而放到了一声不吭的卡罗塞尔身上。
这个弟弟跟他哥似乎是两路人。眼看这三人谈得热烈，他也没冲进场中，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像是局外人，冷眼旁观这一切，哪怕屋倒楼塌也不关他事。
不知是无所谓，还是木然，还是早已没了念想。
洛米应该跟卡罗塞尔合得来，两个都是坐得住冷板凳的人。
女人注意到被冷落在一边的少女，说道：“珈奈你也看到了。凯鲁仗着自己在外面赚钱，一点不听家里的话。他年纪不小，可行事方法还没成熟。我们这当父母的也是干着急，所以就想着在外面找人能天天看着他，他哪地方做得不对能马上帮他改正。”
奥贝尔接着说：“经过这两天，虽然谈的话不多，可是我能看出珈奈你就是值得信赖的人！”
“队里所有队员都会互相监督。我们是一个有组织的集体，有法律管辖，也有守则作准绳。”珈奈的语气不能再平淡了。
“这小姑娘怎么还这么见外！哈哈！”妈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阿姨很喜欢你！这个红包就当成见面礼，请收下吧！”
“阿姨，请别这样。”珈奈随时都要走人，“我没给你们干活，不能拿工资。”
“什么干活工资的！多膈应人！”奥贝尔故作不满，“这是为了感谢你一直以来在军队看着凯鲁，不让他犯错的，你就当是感谢费！”
“跟凯鲁待一起的不止我一个，跟我一起来的那三人都在帮凯鲁做事。”
珈奈手都没抬，把女人的手晾在半空。后者起身用力把红包往少女口袋里塞，被珈奈一把擒拿住手腕。两边陷入了僵持中。
珈奈不好继续使力。女人顽固地扭来扭去，说什么也要够到目标。
凯鲁提高声音说：“那我的队友们也要拿奖金。”
“当然有。不过珈奈要拿的最多。”奥贝尔扬起头，“你的其他三个朋友我都有头绪。叫铁汉的已经成家了，不可能时刻注意你。木花感觉心思也挺细腻，只是她好像只把心思用到那个洛米身上。洛米，跟卡罗塞尔以前差不多，有些闷，还要别人照顾呢。”
说完他又指着卡罗塞尔说：“我身上没现金，你快去包几个红包。”
卡罗塞尔乖乖跑出去。
女人又说：“对啊，想来想去能让我们放心的就只有珈奈你了。你可一定要收下，不然我生气了！”
她拧起脸，装出一副让珈奈想笑的样子。
少女心想你生气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指望你生活。
她尽量轻柔地发力，把凯鲁妈妈推回到座位上，趁这个激动的母亲叫出来前说：“不收钱我也会好好监督凯鲁的。收了阿姨的钱，我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对待他呢。”
奥贝尔加入战局，有力的大手抓住珈奈胳膊，用久经锻炼的力道占据上风。
“这钱必须收下，珈奈你就当满足你阿姨的请求。再说都掏出来了你再让我们拿回去，那也不像话啊。”
“爸！”凯鲁大叫一声。
没人理他。
珈奈作为女兵的身体素质再好也撑不住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共同角力，她面露苦色，渐渐被推回去。
“爸！”
凯鲁上前拉住奥贝尔，不留一点力气。士兵体能小组赛冠军的风采尽显，毫不拖泥带水把自己的爹拽到沙发上。
咚！
“你是不是有病！”
奥贝尔惊愕地看着凯鲁，然后怒火冲天，音量开到最大，声响如虎吼。
珈奈被吼得愣了下。她感觉奥贝尔可以去当芬兰迪的传令兵。
“你拉我干嘛？你觉得人家珈奈不配收这钱？还是嫌给的少？瞧瞧你那德行！我爱给谁钱就给谁钱！哪轮得到你管！别以为在外面见了几个人就觉得自己多了不得！一天一天我不讲你你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你谁啊？你哪个啊？房子车子家具哪个是你买的？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打你！”
“当家的！珈奈还在这，你叫那么大声干嘛？”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凶狠地对视着。珈奈趁机又把凯鲁妈妈按回去。
“叔叔阿姨，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少女不顾后面女人挽留的手，迅速离开会客厅。
这就是有钱人的家庭纷争吗？这就是他们独有的烦恼吗？这就是老百姓永远体会不到的“快乐”吗？
少女第一次开始同情起凯鲁。如果她是凯鲁，怕是已经被家里人气出心脏病。
现在想想，自己在家的生活状态还真是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