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有心栽花指点村干部
无意插柳戏耍老同学
前面我们说牛正昀一家四口回老家过春节，到家时已是十点多钟。因为岳父家很近，母亲催促在上午去岳父家拜访拜访。牛正昀在岳父家吃中午饭，喝了些酒，一觉睡到傍晚。睡觉睡到自然醒，是很惬意的事，而牛正昀则是因为客厅有人谈话才醒的。
牛正昀见到几位，全认识，村里的几位干部：书记、村长、主任、妇女主任、会计。岳父见牛正昀起来，立即吩咐：“云子醒了，叫前面上晚饭。”酒菜上桌，岳父说开了：“云子，是这样的，我早上上街，遇到书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今天。书记说年关难过，几个村干部工资拿不上。在下面不容易，一年跑到头，操碎了心，磨破了嘴，到头来工资也没有，也真难为他们了。”“这样，云子，听说你这几年搞得不错，我们也不白要，一分半利息，多少不限。”牛正昀闭着眼睛，啧了一下嘴：“啧，老叔，真不好意思，”几位脑满肠肥的村干部大失所望，“早点说我也好准备一点。公司有钱，我个人也就拿点工资。我看蕾子装了多少。”蕾子送菜过来，被牛正昀叫住：“蕾子，腰里有多少钱？”“干嘛？家里的钱都带来了。”几个干部面露喜色，心想一定有不少。蕾子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共就五千块，干什么用？过年所有费用都在这里。”“给我。”牛正昀接过布包，“老叔，您看这样，我们各一半。”“哎呀！昀子，紧你们了，真惭愧。”他没说不要。牛正昀双手一掐，分作两份，一份递给书记，一份递给蕾子。书记拿过去一点，26张，拿出一张要还给昀子，牛正昀一摆手：“老叔，拿着吧！也不用还了，你们自己看着分，有准备的话可多带点。”“拿着吧！”岳父也劝，“来来，我们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放开了，村长牛正东问牛正昀：“二老板（二哥），听说你现在是上亿资产，大水淌也没这么快！”“其实挣钱很容易，就说我们村，得天独厚的条件，有山有水有公路，大乾山、二乾山、三乾山、罗大山、大光山，北坡都在我们村。记得我小的时候，这些山上的树，基本上是松树和杉树，松树一抱多粗，杉树林进不去人。可是，分田到户的时候，这些树逐渐被砍了。为什么要砍？说是开发经济林，经济林呢？可惜啊！”老书记低下头去，当年砍树他也有份。“树林没了，狼和毛狗（狐狸）藏不住了，都跑了，结果呢？哎！”“狼和毛狗有什么好？”“狼和毛狗没了，野鸡、野兔，甚至野猪泛滥成灾，庄稼兴不住了吧？”“对，”岳父接茬，“一点不错，山上野鸡野兔都碰头，野猪也经常下地糟蹋庄稼。”“更严重的是，没有了树木，气候的不到有效调节，天气越来越恶劣，水土流失严重，河道、水库淤塞，后果悲惨。”牛正昀似乎没说到挣钱上，几个干部听不大进去。“如果那些树木全在，现在有多粗？是不是原始森林？现在旅游多赚钱，投入少，收效快，无污染，不劳累。”几位村干部低着头，啃着手中的骨头，如果不是这种场合，估计他们会砸开骨头找骨髓。半晌，正东说：“二老板，你看我们这里有什么作为？”“当然有。”几位村干目光一齐投向牛正昀，“发展经济林。种果树来得快，效益好。现在人喜欢吃，吃的东西不嫌多。你们看邻村的山好像已经在搞了，都搞，形成规模，越大越有市场。”“哎！隔壁村上面有人，能批到贷款。哎！”老书记连连叹气。牛正昀闻言凉了半截：他们只知道要现成的。“山上一定要栽树，没有树的山不叫山，叫祸包。自然界万物皆有灵性，相生相克，对立统一，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你对它好，它会千倍万倍对你好，你要是破坏它，它会无休止地报复你。一棵正在生长的大树，砍下来能卖多少钱？而它生长着的价值不可估量；你要想再长出一棵，难上加难。人类之间的报复单独而有形，容易掌握控制，而自然界的报复无止境，世代相传。我为什么发财这么快？”所有人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一话题。“这件事说来话长，转眼已经二十多年了.”牛正昀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金秋的傍晚，太阳被乌云吞噬，狂风夹着黄叶，卷起飞沙无数。一位少年挤出学校大门，冲出人流，一路飞奔。你看他：斜跨书包，脖子扎一条鲜艳的红领巾，左上臂镶着三道红杠，十二三岁，身体结实，脚步飞快。他好像有急事，大跑小跑，一阵好跑，跌到了爬起来灰拍拍又是跑，咚咚咚，一口气跑到生产队的牛棚，墙上挂的是他专用的斗笠和蓑衣，又跑到生产队劳动现场。他要放牛，给生产队放牛，一天可得到五分工。牛刚牵到二乾山边，西边的乌云逆风而上，整个天空黑暗下来，暴雨扫地而至。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扫而过。太阳又露出笑脸，一扫中午的暑气，凉爽而又清新。三乾山这边，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山涧，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七色链条在阳光下缤纷波动。牛正昀追过彩虹，有一回在三乾山，彩虹就在山沟那边，近在咫尺，毫不犹豫跑了过去。可是跑到二乾山上，彩虹却又在三乾山边，那时他就知道彩虹是虚幻的，飘渺的，无法抓住的。西边半边天空，蔚蓝如洗，红日高照，白云朵朵；东半边则乌云遮天，电闪雷鸣；山坡上成熟的牧草、毛茸茸的栗子都挂满晶莹剔透的珍珠.不同的天象是自然形成的，欣赏自然美景必须身临其境，用心观赏才能记忆犹新。牛正昀脱了斗笠蓑衣，站在山坡上，手舞足蹈。
忽然，一阵似狗的痛苦呻吟，低头看时，牛正昀吓一跳，荆棘丛中钻出一只硕大的毛狗。毛狗灰红色，浑身泥水狼藉，很是肥大，看样子是怀孕了；左后腿夹了只铁夹，已经折断，血肉模糊，行动不便，亦步亦趋，痛苦不堪。山脚下，大队民兵营长端了支土枪搜索前进。牛正昀明白了：大尉在猎狐。不好，指定的放牛区域荆棘偏少，树木不多，难以隐蔽，被大尉发现必死无疑。母狐轻轻哀鸣，祈求的双眼满含泪水。情况危急，眼看大尉循迹而至，现在唯一能救它的只有牛正昀。牛正昀睿智，蓑衣斗笠盖在母狐身上，自己坐在旁边，掏出《语文》书朗读起来，一副旁若无物的样子。“昀子。”“吆，大爷，吓我一跳。”“有没有看见一只毛狗？”“毛狗？刚才从那边过去，好像去了泡桐树洼方向，被您打伤了吧？腿瘸了。您枪法最准。”大尉高兴，狐狸腿上分明是夹子夹的，人都喜欢戴高帽。大尉猫着腰，端着枪，和日本鬼子相似，奔泡桐树洼而去，那里是二乾山荆棘最密集的地方，够他找了。大尉走远，牛正昀揭开蓑衣，母狐在瑟瑟发抖，轻微呻吟，看样子难以行动。牛正昀拼命掰开铁夹，拽下红领巾止血，折断一根树枝，用铁夹破成两个半圆，松开红领巾，骨头外露。没有消炎长物，怎么办？牛正昀有见识，摘一只刀口药（一种常见野生中草药，藤状，叶椭圆有尖，微紫红花，花成簇，种子秋季成熟，种子包里的絮状物止血特效，学名不知。）揉碎备用，掏出******在伤口上撒了泡尿进行冲洗，附上刀口药，夹住木条，用红领巾仔细扎好。这种急救方法快速有效，只有山里的人会使用，要么就是特种兵。狐狸很快站了起来，一跛一拐地朝大尉相反方向的密林中逃去。
牛正昀侃侃而谈，“我救了那只毛狗。后来，我在浙江打工，遇到她的后代，其中有得道成仙的，为了报答我，给我提供了大量的财富。”年纪轻的当然不信，年纪大的将信将疑，老年人信。老书记一拍桌子：“对噢！那年大尉去世的时候我在场，腊月天，在老单上睡了几天，就是不断气。那天晚上我们村里几个在打麻将，代陪着，下半夜，老家伙猛一家伙坐起来，眼也不睁，口中念念有词‘来，拿刀来，皮剥剥，肉卖卖’，双手拼死命在胸口乱抓，老衣抓烂光蛋，胸口都抓烂了，我们几个人合力才按住。老衣烂了，侄子连夜上街去买，回来时已经僵硬了，没穿上。儿媳妇当时吓晕了，一直到现在还神神叨叨的。”牛正昀明白了，大尉儿媳妇的病是吓的。岳父也说上了：“这事也怪，野兽都有灵性。高级社的时候，有人举报说山里面的一个小庙里有特务的秘密电台，大尉带民兵去搜捕。可是什么也没搜着，回来时已经是半夜。大尉当时正壮年，眼神好，发现树林中有只大狼。他枪法好，蹲在地上瞄准射击，那是钢枪，一枪从狼眼穿进去，当场毙命。几个人抬回家，剥皮炖肉，一个庄子的人一人分一碗。到晚上，坏了，一大群狼，几十头，围着庄子嚎叫，一个庄子的人吓死了，家家关门闭户，小孩都不敢哭。第二天，军队来了，狼群一哄而散，军队一走，很快又回来了。几个老年人打着火把来找大尉，提议用艾蒿挨家焚烧磕头，再熏狼皮，熏完扔进狼群。说来也怪，狼群叼着狼皮，噢噢叫，一哄去了。”“对，我知道这事。”桌子上几个人表示知道这事。老书记又说：“昀子讲的真对，我们这里要是能开发成旅游风景区就好了。昀子，能不能搞点投资？”“投资肯定是要搞，不过是和上面接触，下面沾不上。”几个村干部有都木然了。临走，牛正昀问牛正东：“罗大山的采石矿产权是谁的？有没有采矿证？”“没有，现在都是他讲了算，办证，培训技术人员，都要花钱，他现在就要现得。”“噢，我知道了。”牛正昀长长地叹了口气。
晚上，蕾子为白天的事耿耿于怀：“二千六，你这么大方？我们母女在家省吃俭用，你倒好，一伸手就没了。他们哪一个不是胖的像猪，只知道吃，可讲一句客气话？还不用还了，大款，真大款！他们帮过你什么？你那年在水库淹没区载了些稻子，老书记有没有找你麻烦？说是产权不明确，会引起纷争，意思就是要你请客。你当时穷光蛋，要不然你也请了。没请，老东西一直不高兴，你一走就来找麻烦，妇检，上环，二孩证压了四年。你猜他在姥爷面前说什么？说：‘这些年，昀子发了，怎么发的？我们村就有二三百人给他打工，不是我们的支持能行吗？’功劳还是他的，你没有他根本不行。那个牛正东，当年参军是谁把你挤掉的？如果你参了军，现在可能都是高级军官，说不定台湾也被你收回来了。你看妇女主任，像什么样子？这官就这么要紧？身体都不顾。（牛正昀亲眼看见妇女主任晚上和前任书记从油菜地里钻出来，还在系裤子。牛正昀只当没看见。）再看会计，几年时间，长这么胖，那年和前书记拿十几万扶贫款去买鸭苗，买了几只？那么多钱呢？他走运，上面正找证据调查，老书记瘫痪了，无从查起。干嘛要给他们钱？给叫花子，给残疾人还能起点作用.”牛正昀嗤嗤地笑，抱着妻子不动，“真有你的，说了这么一大堆。看你爸的面子。”蕾子也忍不住笑了，“嗳！我问你，真的在浙江遇到狐狸的后代啦？男的还是女的？”“雌的。”“老实交代，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就干了这事。”两人闹腾半天，蕾子又问：“你真的救过狐狸？”“信之者则有，不信之则无。反正我发财了，得有依据，是真是假不重要。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也无。”“如果是假，你怎描述那么逼真细致？”“你还不了解我，越是撒谎越无懈可击。不过我尊重自然，敬畏自然，按自然规律办事，给自然以良性循环。不会游泳就乘船涉水，就是说要善于利用自然之物。”
正月初三，牛正昀家里来给长辈拜年的亲戚很多，其中却有不速之客。谁？张志鸿；谁？乾山乡乡长；谁？牛正昀从小到大的老同学。按照族里的辈分张志鸿应管牛正昀叫二舅，但他们在一起统称老同学，同学多人在一起就叫名字。“志鸿，现在也长成壮汉了，十几年不见了吧！”“是啊！一转眼已经人到中年了。今天专门来给你拜年，不介意吧！”“给我拜年介什么意，这样，你老同学（蕾子）不在家，我两在房间里搞点小酒，不跟大家伙掺和，怎么样？”“正中下怀，就这样。”俩人在牛正昀的卧室，茶几上摆了几个下酒小菜：油炸花生米，牛肉干、咸肫干、咸猪肝拼盘，咸鹅块，香肠切片，四样都是咸货，是做了长久打算。
“老同学，发展这么快。”“都知道些什么？”“知道你创办了一个国家级特大的集团公司，在浙江大有名气。”“官方消息，还是民间流传的？”“官方消息不明确，要求我们，如果你在家乡投资，地方上多开绿灯；我们乡有几千号人在你公司打工，流传甚广，不过可能夸大其词，我结合了一下，先以私人关系沟通一下。”“你在农大学的什么专业？”“农副产品加工。不过在省农垦局学到不少东西，农林牧副渔都有研究。”“农垦局这么好的单位，下来当什么乡长！”“农垦局十年混了个科长，算是文凭高，混得不错的了。眼见四十，到退休，混个正处不得了。有何意义？”“朝中无人不做官，上面有人吗？老张家有不少当大官的。”“八竿子打不着。原来我不信你说的这个道理，认为只要有能力就行，现在明白，有靠山才最重要。”“二十九下午，我们村的几个，全到我岳父家吃晚饭，我给了他们每人五百，书记六百。”张志鸿脸色难看，“我们村几个，个个都像肥猪，能干什么事！？那一年，我还没来，上面给了十几万扶贫款，花到哪儿去了？现在每年都有几十万的植树造林款，只要到他们手就没了，栽活了几棵树？隔壁的几个村，荒山上基本都栽上了果树，就我们村，还说我不侧重，我怎么侧重？我是恨铁不成钢啊！”两人几杯酒下肚之后，说话没了顾虑。“我说志鸿，咱们村的山可是得天独厚，搞不好不像话。”“我这两年，上面下拨的资金我一律不给他们，亲自指定技术人员上山规划，再给我四年，有信心消灭荒山。”“为什么是四年？”“我来已经做了四年，四年一届，今年秋就到期，得选举。”“噢！我明白了，你小子是想让我给你帮忙，连任乡长，对不对？”“这不用你帮忙，我有群众基础。我也不想要你给钱，给多少钱也没用。给指点几条致富的路子，对，就是路子。要点成的金子，不如要点金的手指，对吧，二舅。”“你小子不不糊涂，我指点指点你。西山湖知道吧？”“哪能不知道？”“里面有宝藏，价值上亿。”“我知道你的意思，西山湖坝体漏水，三十多年了没维修过。我计算了，加固坝体，做混凝土护坡，大约要一千万。这个报告批了，资金还没下来。”“看你这干部当的，不给上面送钱，还往上面要钱，哪个领导喜欢你？不用要，里面确实有宝藏。光加固不行，得清淤，清淤才能发现宝藏。”“好好好！清淤，清淤。”张志鸿嘴上这么说，心里想：清淤？几百万立方米，放也没地放。“对了，清淤！第二。二乾山、三乾山之间有一道美女泉知道吗？”“那谁不知道？久旱不减，久雨不涨，方圆几公里谁不知道？”“你看这两座山，从北边，几公里外看，最好是晚上，像不像女人的两个乳峰？睡着的女人。”“你老不正经。你还别说，没注意，想一想还真像。”“再近看，美女泉百米以外，泉潭是不是像女人的小便的地方？”“越说越不正经。”“两山之间，泉潭正上方鼓鼓的，所以雨水进不去。我小的时候放牛，经常喝此水。”“美女尿？”“对，甘甜可口，不坏肚子。放牛人每年春夏两次清理，刮去积水，用扫帚清扫，泉水是从石缝里涌出来的，四周都是石头，人工开凿的，潭中间有个石包，水位最多不会淹没，出水的泉眼就凿成了女人的小便器，所以叫美女泉。不临其境不知其妙。”“真不知道，有何好处？”“问到点子上了。你发现没有？我们队的两个村庄最近，总人口二百多，七十岁以上四十多人，其他基本上是粮食关（59年，60年、61年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不少人，当地称粮食关。）以后生的。去年去世一人一百零四岁，现有九十六岁一人，八十岁以上十二人。这几年除意外死亡的，其余都高寿，最值得关注的是，没有一例癌症。”张志鸿皱着眉头，晃着脑袋，仔细思考，“确实，难道是山泉水好？”“你猜对了，就是水好，我估计美女泉有天然抗癌作用。”“你的意思是开发？”“你敢！谁要把美女泉弄走了，老子淹死他。”“那你说的有什么用？”“除了开发，用处大了去了。再说，大轮窑。六十年代建的，也曾为家乡建设立过汗马功劳。不过现在淘汰了，几千亩的地方，又平整又便路，土壤被取尽，也有用处。”这座大轮窑规模很大，烟囱70米高，远远望去就像定海神针杵在那里。取土，码坯，堆砖用的大片土地，平整而贫瘠，闲置数年无人问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轮窑是乾山乡一大经济支柱，个人承包年上缴承包款50万。承包人如数上交，可是忽略了一点：没有向乡党委书记的老婆上交。第二年，书记想方设法要把还在合同期的承包人赶走，书记的儿子强奸了承包人的女儿，承包人也没上告，因为这大轮窑牵涉几百人的吃饭问题。如此，承包人签的五年合同，坚持了三年，还是走人了。自此，大轮窑收归集体管理，书记夫人是实际的一把手。老太太烤火--各往各的裤裆扒，没几年倒闭了。近来，国家禁止烧制粘土砖，大轮窑的昔日光辉一去不复返。张志鸿虽然喝酒，但头脑还算清醒：对呀，西山湖清淤的淤泥运到大轮窑场地，一举两得，这家伙脑筋真好使，难怪他会发财。两人一直聊到黄昏方散。
第二天一大早，张志鸿跌手跌脚来到美女泉，装了两瓶泉水，生怕被人看见。农大的教授对昔日的学生真支持，放假期间，自愿组织对泉水进行检测，结果让教授们大为兴奋：泉水所含的微量元素和矿物质对人体非常有益，常用此水确实对癌细胞有抑制作用。于是，几名教授分乘两辆车，在张志鸿的陪同下，来到美女泉边。教授们真不含糊，不顾寒冷，挽起裤脚，下到潭里排水。积水排完，发现出水的裂缝不是贯穿裂，几乎就是一个非圆形的洞，十分罕见。经过测量，基本上五秒钟出水1斤，也就是说24小时可出水8吨左右。教授们爬上山口，仔细观察地形，得出结论：“志鸿啊，此水是岩层沉积水，地表雨水通过渗透，沉积到岩层深处，岩层深处可能有空隙，允许水量聚积，聚集到一定储量外溢。渗透可以是多种途径，但是这一泉眼则是固定途径，不是裂缝，应该是山体形成时的气孔。现在流出来的泉水，或许是千百年前的雨水，也或许行程千百里。水量非常稳定，无法开采。如果你把泉水全部拿走，对下游现有的水体结构会产生影响。”张志鸿苦笑地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同学呀，二舅爷，你是让我在撵兔子啊！”“你刚才说什么？”“是这样的，我有个同学是大企业家，不常见面，今年春节我找到他，他给我指点致富门路，一就是这矿泉，二是废弃的大轮窑厂，三是西山湖清淤制漏。”“你想让他在家乡投资是吧？”“是！”“他肯定是在考验你，指个兔子看你撵不撵，如果不撵，他可能不投资。你不要灰心，付诸行动。”“对呀！肯定是这样。”张志鸿茅塞顿开。“志鸿啊！现在也不早了，其他两处也去不成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我们，学生就是我们的子女。”
正月十六是张志鸿姑父去世五七祭日，张志鸿决定前去拜祭，因为是偷着土葬的，一直没敢声张。张志鸿姑父姓任，就住在西山湖上稍，是西山湖流域唯一的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张志鸿在西山湖坝头下车，打发乡政府的吉普车回去。他站在坝头，看着清澈的湖水微波涟漪，倒映着大蜈蚣似的长岗头，坝下是潺潺的流水，昼夜不停的渗漏。“老同学呀，二舅爷，我要把西山湖治理好，我要把乾山乡治理好，我要把家乡治理好，请助我一臂之力。”姑父家的人很多，张志鸿不愿为伍，干脆出来走走。冰雪消融，大地开始复苏，春的感觉越发明显。张志鸿在山坡上漫步，心事重重：几十座山塘水库年久失修，作用锐减，维修迫在眉睫，资金迟迟不能到位；连绵几十公里的荒山，无法有效治理，年年大火，水土流失严重；乡村道路崎岖不平，乡民出行不便，阻碍经济发展；农村人才流失，劳动力流失，土地荒芜颇多，何得长治久安之计？正走着，他发现村子后面有户人家在建房子，很是奇怪：水库周围不许建房，谁批的？再说，现在谁还在这鬼不生蛋的地方建房？于是他走了过去。老远，一位妇人迎了出来，认识，姑父的侄儿媳妇，此人年近六十，矮胖，快人快语，说话象打机关枪：“大兄弟呀，大乡长，过来看看啦，我这是拆房盖房，乡政府土管所批准的，不信我拿证给你看。”“大表嫂，我信。孩子们都出去了还盖楼，这里条件这么差！”“大兄弟呀，我和你大老表快六十，按你姑父的活法还有二十多年，三个孩子两个在镇上，一个在省城，我们往哪儿上？家里还有两个老的。旧房子不行了，没地住。去年到乡镇府办证，土管所不批，我就说：‘不批可以，你给找地方盖，家里两个老人行动不便，老房子眼看要倒，出了事谁负责。我和张志鸿是老表。’真好使，他批了。”张志鸿哭笑不得：“你，嗨！你这材料怎么运进来？”“砖自己烧的，沙石自己淘的，只要买个钢筋水泥就行。”“以后你们老了怎么办？”“老了干不动了再说，我们就不兴住得好一点呀。”“对了大表嫂，你说沙石自己淘，上哪儿淘？”“你有所不知，这水库里一层厚厚的沙，筛子一筛，有沙有石子，现成的用不完。”“啊！”张志鸿惊呼一声不知高低，转身便走。
张志鸿急急地赶到水边，见一位工人正在筛沙，筛子后面是筛过的成品，旁边是石子（鹅卵石），前面是一大堆混合的。靠近水边有一个大坑，坑里水面和外面相平。工人首先给张志鸿打招呼：“张乡长，来看看啦！”“辛苦了。这沙成色怎么样？”“上好！均匀不含泥，很难得。”张志鸿抄一把成品在手，仔细观看，深黄色，一粒一粒清晰可辨。惭愧，几十年跑来跑去不下数百趟，我怎么就没发现有这么好、这么多的黄沙呢？张志鸿绕湖边转了大半圈，密密的坝埂草底下全是如此，如果按两平方公里，一米深计算，最保守也200万m?，按市价50元/m?，至少一亿。张志鸿的心砰砰直跳：“牛正昀呀牛正昀，我怎么说你，这么一大笔财富居然就在眼前，你却和我卖关子。夏种结束我就要动手。”张志鸿转念一想，“贫瘠的场地上堆上疏松土壤，可以种各种作物，平整便路，容易管理。难怪这老小子发财，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宝藏’没有被发现、发掘？看样子是没有开拓视野，没有开动脑筋。”张志鸿感慨万分，虽然不服，但还是愿意照牛正昀指的兔子去撵，逮着了就发财。
张志鸿信心百倍，下午回家在政府网站把大轮窑的情况进行公布，希望找到合作伙伴。网络这玩意儿真好使，晚上就有回复，基本上都是带资金建设，几年内不缴纳税收。经过甄别，北京一位姓贺的女士最合适，单身，自带资金120万，四年之后再缴纳税收。张志鸿这回动脑筋了，大轮窑往北5公里有一条淠史杭灌渠的支流，可直通干渠。这淠史杭是江淮地区主要灌溉渠道，也年久失修，淤赛严重。张志鸿组织人员，把本乡境内的干渠、支渠出水口全部封闭，蓄满水待命。贺女士单身，一个儿子在美国读书，四十多岁，是一位精干的女人。验明资金之后，乡政府与贺女士签了合同，即日生效。在距离大轮窑最近的灌渠边修一个临时小码头，用船载挖掘机清理河道，用驳船运输到小码头，输送带装上农用车，运至轮窑厂场地，小挖机平整。渠道里清出的泥土，疏松肥沃，极少有杂草，贺女士很愿意。当然，这费用由贺女士出。不过，乾山乡的淠史杭干支渠，总长不足100公里，最大限度拓展也只能清出二三十万立方米，远远不够。轮窑厂荒地有3000亩，及200万㎡，垫土50cm厚，需要土方100万m?。张志鸿又动起脑筋。他找到淠史杭总管处，进行协商。淠史杭管理局正为清理渠道的资金发愁，现在有这样的好事怎能不支持，就是提前两个月放水的事情。张志鸿暗表：淠史杭管理局按预算付了少量的资金，不过都流了回去。张志鸿与贺女士乐得有土可取就行了。大轮窑有现成可住的地方，贺女士高薪请了当地两位留守妇女作伴，农活全部聘请当地农民劳动，一天一结算。你猜她种什么？她种花生，原产于四川的小粒三仁高产早熟花生。窑厂无论取土、晾坯、码转，排水系统都非常发达，给水却成问题，贺女士花大价钱买了灌溉设备。到秋一账算，你猜怎么着？亩产400斤，每斤市价2元，一季就基本上收回投资成本。冬季，她又种了大葱，亩产7000斤，收购价0。3元/斤。两季，除成本，全部收回投资。这位贺女士睿智，她没有满足于现状，把收获的资金全部又投入到荒山上，四年积累资本超过一千万。可是谁也没想到，四年合同期满，她不再续约，她告诉张志鸿：“张书记（已是县委书记），我儿子美国学业已满，如果他愿意回国继承我的遗产，就全部交给我儿子；如果他不愿意，就以我儿子名义捐给乾山乡。我得回京自首。”张志鸿大跌眼镜，原来这是逃犯。
不错，贺女士是杀人逃犯。贺女士结婚后一年生了儿子，夫妻间二十年里相安无事，谈不上恩爱，也无多大矛盾。就在儿子出国后不久，夫妻二人几乎同时有了外遇，双方摩擦不断。平凡的家庭过平凡的生活，工作、社交、子女是生活的全部，相互牵制，保持平衡，这平衡一旦失重，矛盾不可避免。可是这两口子除了让儿子，互不相让。最后一次打斗，贺女士恼羞成怒，手握水果刀乱舞。丈夫乐了：“嘢呵，动刀子，还动刀子了你，被你杀了算我没用。”可没想到的是，贺女士闭着眼睛，双手握刀，全力乱划，丈夫脖子的血喷涌而出，几分钟就断气了。贺女士欲哭无泪，懊悔不已。一不做二不休，贺女士处理了丈夫的尸体，变卖家产，声称去美国陪儿子。其实，贺女士到乾山乡不久，公安部的通缉令就下发了，侥幸没有暴露而已。“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几年我倍受煎熬，儿子可以独立了，我也无所牵挂，也好让公安部门了结这桩案子，所有资料都在这里，我走了。”贺女士在大乾山四年，连张志鸿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犹如昙花一现。给人的印象就是精明谦和，善于思考；最大的贡献就是开创了大乾山地区治理荒山的模式，为当地以后消灭荒山提供借鉴。
西山湖在大乾山主峰的正西边，长岗头正北，与二乾山南坡、三乾山东南坡隔冲相望，其水源主要区域是五公里长的长岗头和大乾山西坡。西山湖西北是广阔的田野，水流入淮。这里的气候条件是亚热带季风性质，夏季高温多雨，冬季寒冷较湿润；江河分水岭，土壤结构多为粘性黄土，贫瘠。但山坡上土质疏松，利于树木生长。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所有山坡森林茂密，植被完善。可是，改革开放以后，森林遭到极大破坏，对环境造成极坏影响。政府早已意识到治理荒山的必要性，但力不从心，许多年投入见效甚微。贺女士的方法是:成片租赁荒山使用权若干年，种植政府允许的作物。首先在山半腰偏上位置修建蓄水池，架电线，设泵站，解决灌溉问题；请教专家，根据土壤结构，分析适合何种树木；聘请专业技术人员现场指导，雇佣农民劳动；任用专人管理，浇水，修剪，提高成活率；一片山搞定，再进军另一座山。她每天爬山到现场不大现实，于是她想了个点子：把70米高的大烟囱装上旋转楼梯，顶上装个平台。烟囱高度略超过长岗头，也达到了二乾山、三乾山上部。住惯了高楼，看惯了北京高楼大厦的贺女士不怕高。她几乎每天爬上塔顶，用高倍、高清望远镜观察，对讲机指挥，事半功倍。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阴。牛正昀回乡见到几个村干部，如同乞丐，很是伤神，有意指点他们致富之道：荒山可以种果树，利用山水搞旅游，他们嫌慢；现成的采石场可以为工地提供建材，见效快，他们连采矿证也不愿意办。牛正昀大失所望。一个地方的发展，秩序，作风与掌权的领导关系密切。张志鸿的举动，牛正昀看在眼里，说美女泉水可以抗癌症，实属戏言，只是凭自己想象，信口开河。张志鸿把牛正昀的话当真了，立即付诸行动，并有很大收获。张志鸿，盛世英雄榜中重要人物之一，是少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共产党干部，后面故事较多。
白小仙那日回乡，太阳偏西即已到家，这一次，她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也进一步确定了和狐仙的渊源，坚定了对银狐的忠诚，对牛正昀的忠贞。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