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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盛世英雄

28回童言无忌牛正昀点拨

色令智迷张志鸿乘机

和所有的农民工一样,在牛正昀的字典里没有“休息”二字,在牛正昀的日历里没有星期天,他有做不完的工作、操不完的心。他注重人才,他对卫先进的话很赞同:书本知识和实践经验,就像西医和中医。工程上有卫先进、卜小丁,他们是科班出身,有丰富的理论;做手出身的只有照梁栋,于是他把万家尧弄到了工地上。人才的培养和成长很难,运用和控制更难,需要观察和考验,观察他的能力、考验他的忠诚。

工程进展很快,不愧是现代化、机械化大生产,一座座大楼就像雨后春笋,每时都看到它们在长高,牛正昀和他的领导班子都感到欣慰。

这天傍晚回家,蕾子告诉他一件奇事:“邻居暑假回老家度假,把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狗寄养在咱么家,二妞很喜欢小动物,每天带它玩,大妞现在学习任务重了,没怎么在意。今天上午,二妞跟我说:‘妈妈,小狗生病了。’我不信,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小孩子,怎么就能看出小狗生病了呢?我跟她说:‘小狗有自我保护的本能,一般不会生病,即使生病了也有自救的能力。’‘真生病了,真的,你去看看。’我敷衍孩子,到院子看时,小狗在草丛里钻来钻去,很活跃。‘这不好好的嘛!’‘正常小狗的鼻子有汗,鼻子没汗就是生病了。’我哪信孩子的话,就去忙了。中午的时候,二妞又喊:‘妈妈、妈妈,小狗快不行了。'我到院子一看,小狗在小树下急促地喘着气,趴在那儿眯着眼睛。‘小狗可能是中暑了,它会自救,你看它趴在地上就是吸收地气,很快会好的。’‘不对,妈妈,这样它会死的,快送它上医院吧!’‘哪有小狗上医院的!没事。’可午睡之后,二妞很伤心地跟我说:‘妈妈,小狗死了。’我吃一惊,赶紧到院子,小狗躺在那里,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我赶紧抱到诊所,医生只看了一眼说:‘我不是动物医生,但我知道小狗是中暑了,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二妞很伤心,边埋小狗边哭:‘就怪你,不信我的话,你就是个坏家伙,见死不救的坏家伙,多可爱的小狗,医生都说了,就是送迟了。’我很惭愧,还不如孩子的见识。”“是啊!大人不是没见识,而是顾虑多,宁可出问题,也不愿意预测;孩子单纯,有一说一,就那么点知识,总想表露出来,童言无忌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他不会因为说错了而不好意思。”“对了,有人打电话让你明天下午去桃花镇吃喜酒。”“没叫你呀?”“你们聚会,我凑什么热闹?再说了,家里也离不开。”“姐,我去!”小仙一直在安慰二妞,自告奋勇。“你呀!也别去啦!那种场合谁去都是累赘、碍手碍脚,不信你看他会不会带你去?”小仙和蕾子都看着牛正昀。“我就不能放松放松呀,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就像是孩子,什么都敢说、什么都能说,肆无忌惮,带你去算哪门子事?”“算了,明天我们在家。他们那批男女同学很单纯,放心吧!”“我是怕他多喝酒!”“吆!你看,比我还关心!男人要有自由空间,不然会物极必反的。”“姐,都是你惯的。”

8月28日中午,骄阳似火,热风呼呼,大街上人迹稀少,梧桐树耷拉着枝头,无精打采的样子,环卫工人坐在树下、靠着树,大沿草帽当扇子.牛正昀没在工地吃饭,开车回家,“我说那个万家尧行吧!小胖子提他当了班长。”“小胖子自己怎么样?”“小胖子只小学文化,这是最大的局限,我手下的那些老兵大多局限于文化。”“爸爸,你要给我带喜糖。”“那是当然。二妞又乖又聪明,肯定有喜糖。”下午牛正昀没有开车,乘车去桃花镇。

牛正昀对桃花镇很陌生,问了好几回才找到去某大酒店的路:步行,穿过一条小巷,能从这条大路到另一条大路,就可以看到某大酒店。天气炎热,牛正昀穿街走巷,专走树荫和墙根。经过一个旧的住宿小区时,浓荫下有一群孩子在玩打仗,舞“刀”弄“枪”,还整齐地念着台词:“走进桃花城,丑事不能闻。书记搞女人,出示工作证。”牛正昀没听真,也就没怎么在意,继续往前走。路边有一座“古老”的公厕,苍蝇嗡嗡,蛆虫乱爬,臭气远播;靠路的一朵遮羞墙上,粉笔写了几行字,一读,就是刚才孩子们念的“台词”;字迹歪三扭四,顶多是小学二年级的水平,“搞”字的扌还是后加上去的。成年人写字,再没功夫,也不会像小学二年级的孩子,而且,编这个顺口溜的人决不是小学二年级的水平,肯定是借了孩子的手。童言无忌,童谣灵验,牛正昀是有心之人,他用手机拍了下来。

到了大酒店,同学们已经到了不少,女同学牛道琼喊:“昀子,到姑妈这儿来。”“姑妈!”“真喊啦,”小白菜起哄,“我们可是姐妹相称,都得叫姑妈!”“姑妈呢,是生来就有的,永远存在的,你要是当年嫁了那人得叫我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石成玉该叫牛正昀舅,小白菜抓了葵花籽壳就砸,石成玉也没办法,轻轻地叫了一声:“二舅!”大家哄堂大笑,闹作一团。牛正昀环视一周:“人还没到齐吧?”“是不是找青竹竿啦?”小仙偷偷打开牛正昀的手表,支开两个孩子,拉蕾子到车上偷听。“姐,青竹竿是谁?”“他当年最要好的女同学。”“比你还好?”“我呀!用了一些手段,要不然他两可能会结婚,那也肯定没有你。”“与我何干?”“他要是和青竹竿在一起,不会看任何女人一眼,不过也不会干这么大的事业。”“我倒不信,有什么样的女人有如此魔力!”“见了你就知道了,哎呀!在这省城呆久了肯定会遇上,他不在家我们经常来往,时间长了包不住。”“我.”又传来声音:“有没有给她通知?”“你不通知谁敢通知!”“我没她电话!”“我有我有,你打!”“姐,真有嘢!”“他不会打的!”牛正昀拨了个号码,而且摁了免提键:“喂!呀!志鸿啊!我打错了,是张志鸿。你在哪儿?”“我在桃花开会,你那边好像很多人。”“到某某大酒店吃晚饭。”“我们晚上有安排。”“六点钟不到,你看我.”“行行,你是爷,你是爷!我来还不行嘛!”“纸老虎,我说你不敢打吧!见了面你就不会说话。”“百灵鸟,你不是没通知他吧?”“他现在是乡长、乡党委书记,我哪敢高攀?”“后悔了是吧!”“去你的,姐们,揍他!”瓜子壳又来了。“别别,告诉你们我老婆是谁!”牛正昀自豪地说,“我和我老婆从小学一直同学.”“就谈恋爱?”“不是小布什的女儿吧?”“别打岔,听他说。”“不说了不说了。”“说呀!”“说呀!”小仙在这边听得真切。“一棵松舒蕾。”全场顿时无语,有不少人表示不认识。认识的都在思考,也有窃窃私语的:“就是那个和青竹竿同来同往的高个子。”“嘢,她们不是好朋友吗?”“这很正常,没追着青竹竿,追了她好朋友,很正常。”小仙也听得真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舒蕾:粗外惠中,大智若愚,我小瞧了这傻大个子!这强烈激起了小仙想见青竹竿的愿望。随着张志鸿的到来,大家把重点集中在了张志鸿身上,“来来来,掏!”小白菜最活跃。“多少?”张志鸿小声问。“一千!”张志鸿真的掏了一千块递给百灵鸟,“恭喜!儿子这么有出息!”百灵鸟面红耳赤,“就二百。”“拿着吧!一点心意。”“对!对!哪有往回收的!”百灵鸟羞答答地收了,目光中满含深情,四十岁的女人很难有这种表情。

人齐上菜,牛正昀坐在石成玉和张志鸿中间。“有何指教?”“现在做一把手啦?”“芝麻粒大的官。”“别拿乡长不当干部。有一个机会你把握一下,千万别乱扯,我是不允许参加政治的。”牛正昀把他在公厕破围墙上用手机拍的童谣翻给张志鸿看。这边张志鸿在看,那边又和石成玉说话:“谢谢你的支持与理解!补偿到手了没有?”“到了,三十二万。不过别人家都四五十万。没关系,我又不缺钱花。”牛正昀没表态,记住了这件事。张志鸿反复唠叨,百思不解,看不出有何名堂。“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将会怎么样?”“桃花的各类书记不计其数,也不知道是谁?”“没有人会对小书记感兴趣。”“明白了,哎!真希望是假的!”“童言无忌,童言无欺,童谣是古代最有力的民间舆论方式,现在被网络和新闻所取代,散布此童谣的人也是无奈之举。”“哎!谢谢!我会有所行动的。”牛正昀到此打住,再也不提。

什么树都有根、什么话都有因,所谓无风不起浪,这首童谣是有来历的。县委书记姓桃,叫桃熙,四十上下不差多少,是名牌大学毕业,有名的高材生;妻子形象大概和郭明高老婆差不多,地道的土出身,但是背景深厚,其父是改革开放的急先锋,两个哥哥几乎都是文盲,没能享受父亲的福阴,决心找个有文化的。果然,文化起了作用,桃熙凭着自己的学识造诣,借着岳父家的深厚背景,四十岁能当上县委书记是极不多见。这种典型的政治婚姻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夫妻间思维方式、人生价值观都由于文化而差异很大,桃妻十几年也没能改变自己村姑形象和习惯。也与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当权者的缝隙很容易被发现,有投其所需的,金钱和美女。到桃花,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过度,是以桃花做跳板,很快会上去的。

县长姓花,双字千里,两口子都是教师出身,八十年代的师专毕业,从中学教师到校长、到教育局、做到局长,又做副县长、到县长,这是极为罕见的仕途;花妻和桃妻大相径庭,出身于书香门第、教育世家,有记载可考的,祖上在康熙年间就是教师。这样家庭出身与急先锋式的家庭出身有着本质区别:温文尔雅,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而且,在花妻这里还有优势:生得高挑有型,面容姣好,深得人心,教书时,校长跟她后面转,当副局长夫人时,局长跟她后面转,当局长夫人时县长跟她后面转。

县长手下有位副县长,年轻,三十多岁,也是农大毕业,算是张志鸿的学弟,但是升得快,再小的县长也比乡长大。副县长姓郑,叫郑虎途,原先就叫糊涂,取于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后在身份证上改成虎途。郑副县长和夫人都是花县长的学生,郑夫人生得好,个儿不高,胖乎乎的,温柔随和,说话低声小语,整日里面部含春、嘴角挂笑、眉目传情,就像一只面团,是女人中的极品。花老师对其极为关照,当教育局长时,把学生调到县文化部门工作,当县长时学生当某文化馆馆长。当然,男学生也不能不提拔,提成副县长。政府机关一把手一名,二把手数名,分管各个部门,也有相当实权。郑副县长不同,他没有具体管辖内容,也就是说什么都管,基本上代替县长在外面跑。正副县长都住在县政府家属院。花夫人主管全县文化工作,“应酬”较多,县长经常找学生丰富一下生活,以缓解工作压力,反正男学生经常外出。这种格局保持平衡,相安无事。

新的县委书记上任,走马第一天,召集领导班子开会,宣传政策,表明立场,分析形势,布置工作重点,主要还是大家认识一下;会后是宴会,也是增进了解,加强沟通的举措;宴会后是舞会,是让更大范围的人都做一些了解,比如说领导家属等等。好了,桃书记一下地就迷上了花夫人,与他家里的黄脸婆有西、东二施之别。其实这桃书记人品不怎么样,矮粗矮粗,胡子比头发还多,厚厚的嘴唇;花县长可是高高高朗朗、鼻直口方的俊男。桃书记几番不能上手,便许以全力推荐花县长接他的位子,花夫人屈就了。这也没什么,在官场上也常见,花县长没有靠山,没足够多的金钱,也就这点优势。事情出在桃书记太贪女色上。

有一次,县文化馆举办活动,花夫人邀请桃书记亲临欣赏指导。桃书记当然会给花夫人的面子,就去了。文化馆有一名新来的职员,是郑夫人的亲妹妹,没经过花夫人批准,郑夫人擅自招收的,花夫人不快;再加上郑夫人多年与花县长关系温媚,花夫人也想着报复。于是,酒后桃书记休息,花夫人没有亲自去伺候,指派郑夫人的妹妹去了桃书记休息的房间,小职员哪敢不从。桃书记正等得心焦,进来了年轻漂亮的小职员,以为是花夫人送来慰劳他的,如同猪八戒见了嫦娥。桃书记上前一把拉住小职员的手:“乖乖,真是天上掉下来仙女,是不是花夫人让你来的?”小职员吓坏了,赶紧挣脱了,“是的,局长让我给您送茶。”桃书记酒后乱性,欲火中烧,太过急切,忙忙地掏出工作证给小职员看,“我是县委书记,这里的一把手,你要是依了我,以后会前途无量的。”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拦腰抱住小职员要强行做事。小职员吓的魂飞魄散,大喊救命,拼命反抗。酒店职员不知就里,破门而入,救了小职员,桃书记赶紧溜了。小职员没有受到伤害,但吓得不轻,晚上回家告诉了姐姐,说是有人冒充县委书记要非礼她。郑夫人一听大怒,知道是花夫人在害妹妹,当即报警,拉着妹妹到酒店去指认现场。酒店职员也证实了这件事,有个大胡子,不知何人。警察也为难,受害人是县长夫人,嫌疑人是县委书记,都得罪不起,赶紧向县政法委汇报。领导也头疼,估计肯定是书记,但是,这是未遂事件,不好立案侦查,也不敢向纪检委汇报。到了第二天早上,郑夫人不依不饶,一定要去县委指认。公安机关也没办法,这是法治社会,法律是严肃的,只好带着郑夫人姐妹去县委。书记心虚,从后门溜了,说是要去外地考察。花夫人得知此事,大为恼火,也害怕,立即给郑副县长打电话:“小郑啦,整天只知道在外面跑,也不管管老婆,姐俩仗着美貌,在县里兴风作浪,你这县长是怎么当上的,回来好好管管姐俩。”

郑副县长年轻,不知道官场的凶险,也不知道世道的复杂,只当是老师栽培自己,把老婆和老师的传言当成耳旁风。现在听得夫人如此言辞激烈,知是坏事,胸口就像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似的,难以承受。郑副县长回到县城,还没到家,此时已闹得满城风雨。书记搞县长老婆,县长搞副县长老,书记又搞副县长小姨子,都乱了套。郑虎途回到家中,两眼发直,目光呆痴,走路腿也不会打弯,像电影里的僵尸。郑夫人吓得嚎啕大哭,抱着丈夫哭天喊地。郑夫人和丈夫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知己夫妻,感情根深蒂固,和老师温媚那是为了打打“牙祭”,找点“外快”,也为了丈夫的前程,两口子还是恩爱的。“老公啊!你怎么啦?你可别吓唬我,这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怪我,受惩罚的应该是我,你可千万不能有个好歹,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根本没法活.。”郑虎途本来只是生气,心里难受,也是太累。老婆这样一道歉,等于是不打自招,一个是自己“敬爱”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也是仕途的导师;一个是最爱的妻子,还有个几岁大的儿子。这两个人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搁谁也受不了。只见郑虎途脖子一伸,两眼上翻,“啊呀”一声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夫人魂不附体,一时不知所措,小姨子赶紧拨打120,七手八脚送到医院。人民医院检查不出任何病症,只好送到县精神病医院:刺激性障碍型神经中枢紊乱。这是精神性疾病,不是病毒感染,治疗难度大,恢复可能小。郑夫人这下成了众矢之的,父母责怪她,妹妹批评她,最恶毒的是花夫人讽刺她。在这件事上,花夫人做的大大欠妥,一方面多年来对官场的愤恨和厌恶无处发泄,另一方面也考虑不会牵涉到自己,打击一下郑夫人也出出气。万没想到,郑夫人失踪了,不久有渔民在下游发现一具女尸,经辨认是郑夫人,邮箱里还有遗书,就一行字:是桃熙、花千里、花夫人害了我丈夫,害死了我。这事情闹大了,闹出人命来了,所谓人命关天,警方立即报纪检委,立案侦查。

张志鸿在酒宴上听了牛正昀的点拨,心下盘算如何进展,席间接了个电话出去再也没回到宴席上。牛正昀难得放松,酒席之后又去卡拉ok,兴致所至,叫人拿纸笔来。舞厅里真的有纸笔,上好的宣纸和大白云,同学们都知道他字写得好,起哄:“写!写!写一首诗!”牛正昀略加思索写下十四个大字:

乘风破浪初上岸

披荆斩棘再登封

还署了自己的大名。石成玉知道牛正昀的底细,告诉百灵鸟:“这是写给你儿子的,仔细收好,不出几十年,价值连城。”在场的同学除石成玉之外,没有人把他和银狐集团的一把手联系到一起,因为银狐集团的注册法人是白小仙。牛正昀的低调和合群让石成玉佩服。

再说张志鸿,他离开酒店,立即赶往省城。他在来之前说今晚已有安排是事实,有一位大学同学在美国读博士,回国探亲,省城的几个同学设宴招待,也邀请张志鸿。省城的几名同学各个行业都有,有市委组织部的官员,有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也有企业家,还有大学教授等等。在省市的干部,不是一把手,也就副处级,但是很能说得上话,所谓宰相家奴五品官就是这个道理;张志鸿也是副处级别,虽是小地方,但却是掌权者,和这些庙堂上的官员有得一比。这些人来往较多。张志鸿赶到省城与同学会合时,已经是七点半了,“sorry!sorry!来晚了,来晚了!大家久等。”“你现在伙家,封疆大吏,哪把我们这些小职员放在眼里,罚酒一杯。”“罚罚罚罚罚。”张志鸿举杯欲饮,手机忽然响了,“你看你看,这电话响得多及时!”“短信,来来来,我念给大家听听:走进桃花城,丑事不能闻。书记搞女人,出示工作证。”“我看我看!”大家争着要看。“这谁发的?”“不知道,好像是群发。”“完蛋了,完蛋了!”“你们的县委书记要下台。”张志鸿故意试探:“捕风捉影,就算是事实,也不至于下台。”“能把这事捅出来的人,决非等闲之辈,你应当这样想。”“你们中国.”“你他娘的不是中国人啦!”“错错错,我们中国的政治制度与美国差距很大,人家是民主,真选举。比如十人选一,百人选十,这十人再选。不过它也有不公正的地方,比如用欺骗的手段获取选民的信任,击败对方获胜。但是你当选之后必需按老百姓的意愿去执政。说白了就是老百姓的意志是第一位的。他也有很多团体,也有很多种主义,但是他们不同意见之间不是用战争去征服对方,而是通过协商求同存异,共同应对,互补其短.”“嗨嗨嗨,别在这儿宣扬美国神话论,这里大多数都是****干部。再说了,美国也有弊端,它的繁荣和发达是建立在对其它国家的盘剥之上,越来越多的国家或团体会针对他,影响甚至是制约它的繁荣和安定。”“其实这几年中国的国际地位提升很快,中国是消费大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是举足轻重的。知不知道这个人?”“谁呀?”“具体的不太清楚,是个年轻女子,前年在美国花三亿人民币买了一辆大轿车,在美国一个多月没人问的大轿车。”“女的?中国有这样的人?”“这事我知道。”省里的干部咽了嘴里的菜肴说,“那女子是银狐集团总裁,她的相好的就是你们那边的,叫,叫.”他指着张志鸿,“叫.”“牛正昀!”“对对!牛正昀,我们省长对他敬如上宾。”“那是我二舅,家族的二舅。”“真的假的?”“我和他,和他老婆都是同学,我们乡挖出来的黄沙全部卖给他大学城工地了,上上个月才签的合同。”“怪不得你小子不知不觉当了一把手,原来有这层关系!你呀,马上行动,让你二舅找县政府谈几个投资项目,暂不签合同;我们在这边给你使劲,一方面加快书记县长下马,一方面造成只有你才能与牛什么合作的政治局面,书记是不可能的,县长非你莫属。”“今晚我请了!”“你看你看,这小子是不是现世报!”“搞一顿就不错了,等他当了县长,水你也喝不上他的!”大家都笑。“注意一点,一定要保密,我们在这边能使多大劲就使多大劲,关键还在你二舅,他现在在省市两级首脑面前说一不二。”张志鸿心里有数了:既然牛正昀点拨我,肯定就有所准备,他这一块不必去打搅;市政府这一块该如何活动?

星期一上班时,市纪委办公室主任老纪跟往常一样最先到达,习惯性地打开门前的举报箱,拿出一把举报信件,然后打开办公室门;放下举报信,提着水壶烧开水,再把开水瓶里的余水倒在一只桶里,等凉了浇花;等开水的时候,把几张办公桌系统地擦一遍;充好开水,先给自己泡一杯,坐下来看举报信。老纪是退休回聘人员,早在郭明高第一次被举报时,他就极力要求立案侦查,但郭明高因祸得福,物证被盗;之后,他受过郭明高很多打击,但他没有任何小辫子,郭明高奈何不了他;当又一次有人拿铁证举报郭明高时,他还是坚决地调查,终于将郭明高绳之以法。郭明高倒台之后,他坚决要求退休,新的市委领导班子不许,他就在家装病。新纪委书记上任,多次请他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他才勉强做了办公室主任。退休之后,省城的老百姓才送他外号:当代包公。老纪的故事很多,也很精彩,与本系统关系不大,不作详述。老纪看到了对城西县县委书记桃熙的童谣,还解释了童谣的具体内容。凭经验,这是内部人员所为,定是实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又一个倒下了。”“老纪,谁又倒下了?”老纪没说话,把举报信给了小纪。小纪也不含糊,立刻派出两路人马:一路赶赴桃花,一路赶赴桃熙原来任职的县。老纪微笑点头,表示赞赏。

去桃花镇两名工作人员中午就赶了回来,回报的情况很严重:童谣内容完全属实,见到了当时的酒店服务人员;受害人姐姐跳河自杀,遗书直指书记和县长,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尚未公布;书记不知去向,事件发生在上周二晚,桃熙周三外出考察,周四晚应该返回,一同外出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尚未归;副县长,即自杀女子丈夫郑虎途,人在住院;县长花千里已在监视下工作。“童谣最初出现的时间?”小纪问,“郑虎途住院前还是后?”“这个无从考证。”“立即整理成文字,我要亲自去向市委汇报(县委书记是市委委员)。”老纪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立即提请公安机关通缉桃熙。”“老书记呀!不能老是让您扛,这个功劳完整地给我吧!提请公安机关协查桃熙去向,不是通缉。”老纪笑了,“我现在可以退了。”从桃熙原先工作的县反馈消息:桃熙在任书记四年,引进不少投资项目,在经济上促进了当地的发展;问题是离任时带走县财政300万整,至今未还,主办官员已被控制却无法立案;一大亮点就是和他来往密切的女人特别多。桃花镇桃熙、花千里、郑虎途(稀里糊涂)看来就要真相大白了。我们再说张志鸿。

照梁栋去了乾山乡的第二天上午,阚德好就去银狐集团签下了100万立方的供沙合同。这钱还没到一分,书记来劲了,当天下午召开会议,张志鸿最担心的事及时发生。老书记说:“伍仟伍佰万,是近几年来我乡最大的财政收入,这是张乡长的功劳。那么,这么一大笔钱我们应该怎么花?好钢要使在刀刃上。去掉上车成本和上缴县财政,总还有四千万。”书记是部队出来的,在此从人武部长做到党委书记,干了二十多年,可谓根深蒂固,说他是土皇帝一点不过分。开会时他根本不让别人说话,别人说话也不管用,就他自己一个人说,“我们乡是大乡,办公楼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盖的,有损我乡的形象,搬到镇外大约需要一千五百多万;现在镇上各种生意全部集中在街道,每天早晨车辆无法通行,开辟一个专用的集贸市场是必须的,至少一千万;街道狭窄,过往车辆通行不便,我们早计划在镇外开辟一条道路,就是没钱,现在可以实施了。捉襟见肘啊!基础建设有多少钱都不够!如果大家同意,我们就向县里打报告。”以往这个情况都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就是一致通过;更何况乡镇府的干部基本都住在镇上,对镇上的建设当然支持。“老书记,这笔钱不能这么花。”张志鸿以往也不在会上当众反对老书记,今天他要让老书记当众听听不同的声音,“这笔钱是从山里来的,应该再花到山里去,让山里出更多的钱。西山湖周围的果园,计划是生态旅游,没有像样的通道,城里人的小车开不进去,旅游就是空谈,再好的景点也是废墟。我计算过了,从国道直接修一条路到西山湖是八公里,如果绕道镇上,是十一公里,镇外的路可以包含在里面,有利于镇上出行和发展,还可以利用原来的路基,节约成本,这样下来就需要大约五千万。这就是说镇政府大楼和集贸市场暂时没有资金。”张志鸿压根就不敢透露黄沙总量有二百多万方。老书记武断,但老书记不贪民脂民膏,觉得张志鸿的观点更正确,不过不习惯在开会时听到不同的声音。于是说:“张乡长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再考虑,反正钱还没到。”当场没有得出结果,书记不签字,报告报不上去,张志鸿着急,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不能乱花了,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这几卦山,筑好了巢才能引凤,养肥了凤才能下金蛋,有了金蛋就好办了。散会之后,阚德好来到张志鸿办公室,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乡长,这个,那个.”张志鸿正有气,见他的样子更来气,“这个、那个,到底哪个?”说着自己也笑了,“什么事吞吞吐吐?”“对于混凝土的质量我不是很懂,也不懂配比,你明天是不是去看看?”张志鸿头发都翘起来了,疑惑地看着阚德好,“你既然不懂又怎知道有问题?”“那个老照不是专门搞工程的吗!他是你老同学的部下。”张志鸿脊梁沟冒冷汗:这要是让牛正昀知道了,一分钱也别想到账,那家伙办事不像官场中人瞻前顾后,他可不跟你讲情面。“你这样,在电脑上查一下C25混凝土的理论配比,我去问一下有经验的人,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明早去早早的。”

次日一大早,张阚二人开了破吉普赶到西山湖工地,老远就看到民工已干得热火朝天。承包头见乡长来了,立即迎了上去,点头哈腰说:“乡长,这么早!”“老王呢(监工)?”“最近天气炎热,我们起早带晚,中午休息,他从家赶来哪有这么早!”张志鸿和阚德好站在坝头看着工人配料:一车黄沙,两车石子,一包半水泥。阚德好轻声说:“前天放一包水泥。”张志鸿看着,搅好两灌之后,他跟着小斗车去了浇筑现场,见刚倒下来混凝土颜色和原来的明显不一样。于是喊道:“停、停,停下来。”承包头赶紧过来,“乡长,怎么啦?”“这两种混凝土颜色不一样,前面的水泥放少了。”“怎么回事?”承包头回头质问配料的,“有没有放错?”“老板,刚才忘了。”配料人言不由衷。正好老王赶到,“怎么啦?”“刚才配料的少放了半包水泥,正好被乡长碰到了,我骂他们整改。”“哦!张乡长,我叫他们在上面洒一点水泥,颜色就一样了,配比没问题,以往都是一包半,我每天在现场。”“一小斗沙有多重?”“二百二十斤。”“一百五十斤水泥,二百二十斤黄沙,四百五十斤石子是对的,但是,是否每次都放一包半水泥就难说了。”“乡长,你的意思是说我包庇他了!”“乡亲们,你们大多数都住在这水库的下游,现在加固水坝是要提高水位,增加蓄水,一旦坝体出现问题,对下游来说将是灭顶之灾,你们说以往都放了多少水泥?”“一包!”十几名农民工异口同声,而且都不约而同地举了一下拳头。承包头和老王无地自容。“这样,已经浇好的,全部返工,如果拒不执行,我们将走法律程序,工期可以酌情后延。不然你就无条件退场。”“翻、翻、翻,坚决返工,我豁出去了。”“老王,你还回去坐办公室吧!”“是书记叫我来的。”老王小声嘀咕。张志鸿闻言脸涨通红,拳头攥得老紧,就要发作。阚德好见势不妙,“乡长,乡长,你看,老虎岩那儿好像有狼。”张志鸿抬头,见老虎岩在朝阳的照耀下,灰黄虚无,什么也看不见,知道他是在打岔。老王走后,包头诉苦:“乡长,已经浇好了几百平方,我就是把老婆孩子卖了也赔不起呀!”“不行,非翻不可,这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安全。”“你知道,当时投标,又是考察,又是研究,哪一点不是开支?中标之后,又挨家挨户送红包,只有你一个人给退了回来,我不省点我,我.”“还乱扯,行贿和受贿一样犯罪!”“我翻我翻,我日子怎么过?”抱头蹲在地上,似乎在哭。“哎!这样,你把翻上来的混凝土按程序垫在路上,这条路马上要大修,如果护坡做的好,路你还有机会,损失就小了,如果做不好,别说日子没法过,坐牢都有的。”“乡长,你把你的就摩托车给我,我来监工。”阚德好是春天时候县里派来的,招聘多余的大学生,只有他不是老书记的心腹。

这事张志鸿在老书记面前只字未提,老书记也只字未问。可是没多久,市里的财经检查组忽然到乡里,把乡里的账目全部打包,封在柜里贴了封条,锁在会计室里,等待细查。原因是有人举报:1。早年间,乡政府的一个小企业拍卖,标价是十二万,中标者说是付了十万,乡政府没见到这笔钱;2。老早大轮窑发包,承包人每年上缴乡政府五十万,可乡政府每年只收到四十万。张志鸿见查的都是旧账,都是自己来之前的,知道不是针对自己,但不知道是谁干的。老书记胆子有多大?他指使会计把柜子的后板撬开,从整捆的账目中间隔抽掉一点,财经组无法往下查。

有一天晚上,老书记自带两瓶酒到张志鸿家吃晚饭。康凌云心里犯嘀咕,对老书记说:“老书记,这都是以前的帐,我们家志鸿压根就不知道。”“小康啊!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是小张干的,也不是县里,是省里和市里,小张暂时还没这个能耐。他们没把账带走,钥匙还在会计跟前,说明他们不是想整我,是想赶我走,想要我给小张让位。”“我在上面可没人啦!”“关键是最近你和大财团有联系,我在这儿影响你发展。”“哪能呢?您只会支持我,这些年不是您的支持我根本干不出这些事,银狐也不会看重我。”“认识到这一点就对了。我贪,我没往自己腰包里装,上面支持我的那些人都看在眼里。我走以后你就独当一面了,记住两点:1。不喝老百姓的血,把老百姓的生活搞上去;2。不和上面对着干,不和某位官员搞个人关系。这就是官场不倒翁。”张志鸿没有答话,在思考老书记的2,老书记又说:“朝中无人不做官,你在朝中没人,官做不大,但稳。我明天的调令就来了,县民政局书记,明升暗降,也快退了,行了。你要抓住机遇,乘银狐集团在本地,把我们乡搞上去。”

张志鸿当乡一把手不到三个月,县里面出了丑闻。当时,书记一职没有悬念,上面指派人来,县长竞争激烈。有多少局长,有多少大镇镇长,张志鸿最没有基础。

丑闻之后三个月,隆冬的一天傍晚,“代”字已经去掉的县长张志鸿来到县精神病医院。他身着黑色大衣,提了一只包裹,直接走到正在发呆的郑虎途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跟我回家。”郑虎途没有一点反应。“桃熙经济问题严重,作风腐化,逼死人命,二十年;花夫人纵容犯罪,侮辱人格,逼死人命,十年;花千里,玩弄女性,道德败坏,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现在一家学校看大门。”郑虎途嚎啕大哭:“我害死了我老婆,我老婆无罪呀!”“是啊!你老婆成了这场纷争的牺牲品,太残酷了。”值班医生见此情景,惊得掉了眼镜,掉在地上摔成八瓣,他在三个多月里也不知道郑糊涂是装疯。其实这是郑虎途自编自导自演的“情景剧”。当初郑虎途受不了是真的,气得背过气去。当他清醒的时候,心想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恩师和爱妻,干脆装着,为了逼真,大小便失禁,得知妻子溺亡也没哭,所以医生也没能识破。张志鸿以校友的身份去探视的时候,交流了一下眼神,也就十分之一秒。张志鸿觉得当时郑虎途只有装糊涂这一种选择。张志鸿陪着郑虎途洗澡、理发,又下馆子喝点酒,送他回家。“糊涂”回到家,岳父母住一屋,小姨带儿子住一屋。岳父母叫醒小姨,小姨起来解了个小便,上了姐夫的床。父母听得小女儿和大女婿在房里颠鸳倒鸯却无可奈何,大女儿毕竟有错。郑虎途自此和小姨子不明不白地生活在一起,张志鸿多次请他出来任职他都不肯,“一个有精神病史的人怎能当官?”郑虎途的后半辈子真的糊涂度过,就靠小姨子养活,两人同活到一百多岁,还经常开一句玩笑:“姨妹床上睡,姐夫装酒醉,梦里是老婆,醒来是姨妹,姐夫说‘惭愧!惭愧!’姨妹说‘无所谓!我愿意!’”

那么,张志鸿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是怎样当上县长的?当县长之后又如何施政?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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